第一百五十一章 易服敘品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易服敘品

這份草詔遞上去之後,皇帝司馬聃並沒有當做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欽點了禮部尚書謝安和工部尚書袁真著手操辦。

考慮到將來還要遷都,戶部尚書顧悅沒有同意撥錢大修大建,和謝安與袁真商議妥當,就在宮城附近盤過幾家富戶的宅邸,懸了門下省和六部的牌匾,並遵照首輔桓溫的意思,在門下省中辟得一處獨門獨院用作議事堂。

儘管謝安和顧悅執意從簡,尚書省六部和門下省的搬遷前前後後還是用了足足個把月。

事畢,等七位閣臣看過,首輔桓溫和次輔褚歆於是擇機入宮面見皇帝司馬聃。

司馬聃的精神如今越發的好了。大晉台閣成,政事堂立,雖然起步有些艱難,但一切都在按照當初的設想一步步變為現實。

他的心從未有過現在這般明快,大晉的未來在荊棘中艱難前行七八十年之後,前方似乎一片坦途。

不一日,在司馬聃聖駕親臨議事堂看過之後,一封詔書頒出,台閣即日起正式開閣議事,全力推動更化改製成行。

新制新氣象,首輔桓溫在私底下和褚歆以及劉霄兩個商議后,本著從易到難的主旨,決定開閣議事後的第一把火先從禮部燒起,這便是定朝儀,敘品秩和爵制。

要說起這事的始作俑者當屬劉霄。

當年大漢朝的朝儀、官員品秩和爵制已經相當完備,可惜晉承曹魏體制,而曹魏的一套國家體制由當初曹操的幕府演進而來,把大漢朝的國體弄成了個四不像。

比如漢時只有三公九卿,都為署政的實職。到了晉時,三公演變成八公,絕大多數成了彰顯尊榮的虛銜。而隨著尚書、中書和門下三省的設立,九卿的執掌漸漸淡化到幕後,具體署政的為尚書省下各司曹。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劉霄選了這些來開刀,一則難度最小,朝野易於達成共識;二則,也可精簡官吏,減輕國家負擔。說起來,這些可稱作官製革新的後續。

除了看到這些好處,首輔桓溫還別有一番心思,甚至幾番親至禮部尚書署衙,對謝安根據劉霄提議拿出來的草案大加讚賞,同時或明或暗將他個人的意思說與了謝安。

謝安對桓溫的心意哪有不明白的。

數年前北伐姚襄功成,朝廷已經加他為郡公。如今破人國,收復舊都長安,朝廷一直久拖未賞,桓溫,他要的是人望。

禮部尚書署衙,謝安再次將百忙之中的劉霄找了過來。

「二郎,你我之意,爵位應復大晉武皇帝舊制,與官秩匹配定爵制七等:王、公、侯、伯、子、男、鄉亭侯和關內侯。王分親王和郡王兩等,公爵至男爵分郡、縣兩等。王爵有國號、封地;公爵至男爵開國者也有國號和封地。其它不得開國者並鄉亭侯以下無封地而有租稅。然王爵非皇子不授,接下來便是開國的郡公,這桓溫似乎已經……」。

謝安的話並沒有說完,劉霄見叔父為難的樣子,笑了笑道出了他心中的隱憂:「叔父一定以為朝廷對桓溫已經封無可封了,而桓溫大概意欲突破晉制,更上一層進位王爵」。

「不如此,他必不會甘心!」,謝安的雙眼悠長望向屋外一片晴空道。

「審時度勢,識人辯理,我不如叔父,但是具體到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叔父未必有我想的周全」,劉霄狡黠一笑道,在謝安面前一點不謙虛。

謝安不以為忤,帶著幾分感嘆道:「好歹幾番歷練,二郎盡脫昔年青澀,雖有諸多不足,勉強也能擔方面大任。早兩年決定舉薦你出仕的時候,可萬萬沒想到你會有今天!」。

他的話還沒完,稍後不無感嘆再來一句:「昔日支遁大師在我面前說過一句話,他說你將來指不定會雛鳳清於老鳳聲,當時我並不太相信。看看如今,你已位列閣臣,叔父區區一個禮部尚書,不如你呀!」。

劉霄以為謝安有氣餒的意思,忙道:「叔父言重了!想來叔父宰輔之才,更兼品狀高潔,若非把畢生心血都放在我們這般子侄身上,早已青雲直上了!」。

謝安心知劉霄會錯了意,收回目光放在他身上,笑道:「二郎,你知我知,你我叔侄如今能夠同列中樞不知有幾多艱難險阻,前途漫漫,真心實意做事要緊,速將你的法子說來聽聽,我知你必有考慮」。

劉霄心中一歉,方知叔父謝安在意的並非他眼下官位,幾分欽佩油然而生,於是正容敘道:「遷無可遷那就不遷,只要把公爵上的王爵虛置,或者少置,桓溫那獨此一份的尊榮便得顯現,雖與他心意不合,但到底差強人意」。

「僅此而已?」,謝安沉默片刻后又問。

「當然不止如此」,劉霄回道,「我們可在官秩上做做文章」。

略為頓了頓,劉霄詳盡敘起了他的設想。

從高到低論,他主張今後的官秩設七品十四級,取消勛位,今後大晉的官員只授官位和爵位,另外官員的服飾和懸綬也要改一改。

劉霄一大通描述耗費了不少時間,不過謝安聽得津津有味。

等到劉霄的聲音戛然而止,謝安緊接著問:「既然一品的太傅、太保和太師不輕授,只做大臣故去后在表其功時追加,那如何體現桓溫獨一份的不同?」。

「從一品為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另有武職中的大將軍,桓溫雖不能進王爵,可以大將軍的武職進從一品,且正從一品著玄服,正從二品著紫服,正從三品著朱服,另外閣臣在袍服外罩黑紗,如此一來,大臣中著玄服黑紗者唯桓溫一人!」,劉霄答道。

謝安聞言低頭權衡一陣,接著道:「且正二品者也只有大司馬和尚書令,二品以上者才得金印紫綬,桓溫應是玄服黑紗加金印紫綬,如此真可謂大晉獨一份了!」。

劉霄帶笑點頭,不再言語。

兩人一場相敘沒幾日,謝安再於私底下徵求過褚歆和劉琰的意見,禮部便拿出了一份初步的草案,提交給台閣商討。

說實話,桓溫對禮部的草案著實有幾分不滿。

開國為王,定國號,歷代登基九五前的必要過程,桓溫安能不知?

昔日曹操加魏王,司馬昭加晉王,所以有了魏國和大晉,如今憑藉破秦之功,以南郡公晉王爵,看似僅有一步之遙,一步跨過去便到了,可謝安仍舊對他的授意置之不理,實為可恨!

不過謝安不是笨人,公爵分兩等,國公和郡公,桓溫還是能以正二品的國公開國,有封地有國號,也算聊以自.慰。

況且,即便功大於劉霄者,也只不過是個三品的兵部尚書,甚至在北軍中侯褚秘到任之後,心甘情願卸去中護軍一職,劉霄也就成了大晉最後一任中護軍。

至於劉霄的爵位,草案中根本壓根兒一字未提!

看來這謝家終究無意與桓家為敵,桓溫冷靜下來后如是想。

閣會,再次以一團和氣收尾,禮部關於官秩和爵制的草案在桓溫和褚歆署名后被中書省呈與天子。

崇德殿中的褚太后聽說禮部最近在忙活這些事情,她的心中其實還是頗有幾分隱憂的。

桓溫來朝,讓她卸下心頭一份巨大陰影,後來光祿勛、衛尉、城門校尉和北軍中侯的任用也讓她不太放心,不放心歸不放心,好歹能夠接受。

可這一回又是官秩又是爵制,她生怕褚歆幾個頂不住壓力,將桓溫弄成官居一品,開國封王,到那個時候朝廷可真對他桓溫賞無可賞了。

等到皇帝司馬聃將桓溫和褚歆署名的草案拿給她看過,褚太后這才松下一大口氣,笑著謂兒子道:「看來謝安不僅為持重之臣,花樣還是不缺的。什麼玄服黑紗、金印紫綬的,只要桓溫肯要,朝廷也不吝賜之!」。

司馬聃笑著稱是,又道:「兒子看,這謝家最為難能可貴之處在於識得大體,母后看,禮部的草案給大將軍定了從一品,二品只有大司馬、尚書省尚書令,武職中的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而從二品當中,也只有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門下及中書兩省主官並六部尚書,才定了三品,朱服、銀印青綬」。

「那正從二品又是什麼服色呀?」,褚太后饒有興緻問道。

「紫服,金印紫綬」,司馬聃答道。

「這麼說,你的舅舅為尚書省尚書令、台閣次輔,將來穿戴起來,應為黑紗紫袍、金印紫綬嘍?」,褚太后再問。

「然也」,司馬聃答,「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為從二品,也著紫袍,金印紫綬,不過未入台閣,不罩黑紗」,皇帝司馬聃似乎對這套草案瞭然於胸,替母后講解起來也是眉飛色舞。

不過褚太后看重的倒不是這些花花綠綠的服色,沉吟片刻后自語道:「如此也合適,御史中丞掌彈劾不法,大理寺卿掌斷案,入不得台閣,高於六部定為從二品倒是與其便利的意思。我看設計這套草案的人,將來在吏治上應該暗含了些心思的」。

皇帝司馬聃有所啟發,跟著道:「母后看得深遠!兒子看,這份草案背後的深意還不僅如此,中書掌表詔,門下管封駁,權不可謂不重。然此兩省品秩同六部,皆為正三品,比執行詔令的尚書省要矮上兩籌」。

「權重而位輕?」,褚太后問。

「應該是這個意思」,司馬聃答道。

「嗯,哀家以為合適!」,褚太後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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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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