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我明天將要死去

第七章 如果我明天將要死去

槍舞如游龍!

笛音的餘韻在空中久久回蕩,調律者的手指僵在節管上,雙唇離開吹口,宛如石塑般的少女將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腳尖。

尼德霍格從半空徐徐落下,銀髮鋪灑如海一樣擱置在封七衡的臉上,斷罪之槍的余焰被抹去,隨即,泛黑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槍頭的黒焰寂靜后再次如花般綻放。

凜冽的黑光從尼德霍格身上每一寸鱗片上泛過,最後從槍頭一閃而過。

黒焰的涌動昭示著時間再次的流動,封七衡悄悄撥開拂面的銀髮,眨巴着眼睛轉向四周。

在他的眼中看不清剛剛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耀目的白熾包含着絕望和殘忍,如墜落的太陽一樣逼向他。可在一片溫暖的黑暗席捲過身體后那片白色悄然離去,腦中纏繞的掙扎和悲鳴也像被吞食一樣了無蹤影。

「發……發生了什麼?」

平和的笛音消退,如毒藥般的記憶重生在尼德霍格無窮無盡的黑暗中湮滅。當虛假的幻想死亡后迎來的就是輪迴的真實。

如泉漿迸裂的聲響突然撞擊封七衡的耳膜,他陡時被嚇了一跳,接着在這聲如開關的聲音后,紛至沓來的轟鳴從目之所及的潘多拉身上爆發,如敲擊的鼓點,也如死亡的爆發。

平滑的切口自槍管一截出現,錯落有致的缺口使目光從某一個角度在這些槍管或機身的切面透光看去,形成一個精緻的圓,而圓心正是雙腳剛落地的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微仰著頭,猩紅的豎瞳乍然收縮。

斷線的能量炮重新連接,奪目的光芒從被拋起的積蓄管中悍然爆發,掃向外圍的潘多拉們,也掃向橙色的巨大蓋子。

「這……這都是什麼東西啊!」

封七衡雙手緊緊攥著尼德霍格的長發,瑟瑟發抖的看着漫天亂舞的「手電筒」們。

明明他剛剛還在和穿着超短裙的小妹妹們暢聊人生暢談理想,隨後就有敵王逼着他上位,拿劍割在他兒時夥伴的脖子上,同時在教皇的幫助下獲得了第一個掌上遊戲機,由此他便踏上了尋找能源礦石的星際之旅,經過空間躍遷后他被導向未知航路,誰知落到了蟲族大本營,而為了人類的未來他將與蟲族戰鬥……

敬請期待下一集:蟲族公主的誘惑

「什麼扯淡劇情啊!」封七衡在心中吶喊。

隨後在一片不安定下他想明白了,這一定是蟲族女王的策劃……不對!這一定是尼伯龍根的影響。超越時間、空間、維度和認知的記憶像藤壺一樣牢牢抓住他,而現在這種機油零件橫飛的畫面才是真實的。

他看向站立的尼德霍格,隨機產生一種陌生感,但很快這種陌生感被消除。他發現了尼德霍格身上的變化,從周身散發的黑光提升了她的氣質。

嘎吱——

被切飛的潘多拉終於從空中落地,熄滅的執行單位頹頹倒在地上,還有些則是失去了支撐的下肢,匍匐在地面上無病呻吟地抓住白骨爬向位於中心的尼德霍格。而往往,這種情況的潘多拉多會被滴落的粘稠火焰腐蝕。

能量集束消散了,這些進攻路線不一的炮管在勁風的吹拂下撕裂了天穹的蓋子,橙色的網紗般的光壁洞開一個個口子,徘徊不前的尼伯龍根冰霧慢悠悠的從口子進入,漸漸將天穹遮蔽。

封七衡將目光定格在尼德霍格身上。她的情況太超乎意外了,之前還只能被動防守,現在卻可以單槍匹馬的闖入敵陣,並一槍一個挑撂在地,這要是沒吃什麼大力神功丸封七衡都不帶信的!

【祇靈:尼德霍格】

【所屬:尤克特拉希爾】

【神諭:衡神真言】

【階級:以太】

【靈魂同步:0%】

【神格:???】

【神器:斷罪之槍】

【態勢:???】

……

完整的信息浮現在封七衡眼中,接下來的就不用再看了,明顯的三個問號像數學題一樣折磨着他。

「偕神者。」

封七衡閉上眼感受着銀髮的柔順,腦中不斷盤旋著所見的一幕。自己作為偕神者卻對神國的概念認知的如此粗淺,對於祇靈的表現形式也像霧裏看花一樣,那晦澀的名稱就像一把鈍刀慢慢切割在精肉上。神諭代表什麼?以太又是什麼等級?還有穿插在後用問號詮釋一切的幾個名稱都在慢慢瓦解他對於神國的印象。

何為神國?何謂祇靈?在這片空無所處的地方能否窺見不亡的真理?

一切的答案都是模糊的,一切的所見都是縹緲的。

這種混雜的想法植入封七衡的腦中揮散不去,流進他的血液注入他的軀殼……

「偕神者!」

尼德霍格的聲音催醒了他,一瞬的窒息感襲來又退去。倍感無力的身體強撐著坐起來,目光顫抖的看向走向自己的尼德霍格。

猩紅的豎瞳凝視向他,彷彿被一頭巨龍所盯上。

飽含時間的信息從對視中傳遞出去,封七衡的身體在尼德霍格的目光下漸漸放鬆。不管如何,現在對於我們是有利的吧?

「偕神者。吾也很想喝一杯咖啡。」

嗯?

這是什麼意思?

封七衡還在想尼德霍格的這句話不會像「虎虎虎」那樣是個暗號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轉身離去。

「尼德霍格。」封七衡下意識叫住了她。

「你的樣子……嗯,有點奇怪。」封七衡思索后正色道。

「奇怪嗎……不會很恐怖嗎?」尼德霍格得到封七衡否定的回答后低聲說,「這才是吾一直避及的真相。就像尼伯龍根一樣需要被隱藏。」

「尼伯龍根……」封七衡喃喃。

「偕神者……現在汝看吾是什麼模樣。」尼德霍格的聲音逐漸沙啞。

封七衡緘口不言,他的目光鎖定在眼前那道身影,遊離之中所能見到的是龍和少女疊幻交織的樣子,偏移的猩紅豎瞳猶如墜落的深淵。

「……靈魂同步……0%。」他垂下頭緩聲說道。

「還是……0,不過不重要了。這是吾調動的所有神力,吾會幫汝殺出一條血路。」龍瞳轉向調律者,在尼德霍格背後的龐大的虛影展開雙翼,粘稠的墨綠色的液體滴在地上拖出兩條腐蝕之路,斷罪之槍高舉在身前,不竭的黒焰覆成一片燎原大火。

滅世之龍、終末的絕唱者、永恆的絕望、孤獨的噬神者……此乃——

——尼德霍格!

在諸神的黃昏中高歌的末日之主——永恆存續的不滅龍神!

恐怖在空氣中無聲凝聚,旋即在某一刻爆發。

龍神虛影鋪展開它的雙翼,張到極限觸及在橙色光壁的兩端,帶有劇毒的黒焰隨着輪廓滋生,沿途所過之地皆化為一片焦土。黒焰在空中幻化成龍的頭顱,墨綠色的雙瞳死死釘在調律者的身上,死水一樣的平靜下是難言的悸動。

尼伯龍根的冰霧降下了,如果在彼時看去,那麼所有的目光都會被天震地駭的虛影所奪去。可在其下,一個渺小的看不清樣貌的女人卻奪去了封七衡的目光。

尼德霍格輕輕抬起一根手指,這僅是一根修長美麗,骨節分明的手指,但帶來的壓迫感卻不亞於直面向爆發的火山。

抬起的手指輕點在槍桿上,隨即像扔顆石子在平靜湖面一樣在她腳下泛起漣漪。漣漪一圈一圈由火構成,逐層向外擴大,推動着骸骨一寸寸挪向外圍。

冰霧如薄紗一樣將虛影籠罩在裏面,所有的顏色在此刻都變得如此蒼白,彷彿在這片空間內被剝奪了生存的權利。

「吾將——成為汝等絕望!」

尼德霍格的聲音回蕩在尼伯龍根上,忽明忽暗的火焰按照固有的頻率在冰霧中不斷誕生和湮滅,彷彿在不斷輪迴一樣。

黒焰在最外圈熄滅,宛如海浪遇到了防波堤一樣迴轉。但在下一刻,尼德霍格的句末尾,驟然爆發的黒焰衝破了薄紗般的冰霧,瞬間席捲了整座盒子。

領域全開!

生殺予奪!

尼德霍格灌注所有力量,傾盡所有神力而爆發的這座黒焰領域推向神權的高座,尼伯龍根的冰霧成為了彌補視野缺陷的最佳助手,填充至盒子內部的冰霧將每一名潘多拉的坐標顯現在她的視野中,全景三維的效果讓尼德霍格不落下任何一個死角。

死亡的敕令被下達,存活的全在尼格霍格雙翼下。

黒焰從爆發到消失僅持續了數息,這是封七衡自己算出的時間,他還是第一次這麼關注自己的呼吸頻率。他常聽說人在恐懼和振奮時會關注到平常自然到忽視的呼吸頻率,而在此刻,呼吸就被記為了死亡的倒計時,用這種方式記錄難以忘掉的故事——或徘徊在地獄門前,或躊躇走入人間大門。

耀目的黑光活躍在風暴的最中心,遲遲而來的勁風劈開冰霧切開潘多拉。封七衡甚至都認為這在耳中嗡鳴的風切聲能將空間切碎。這宛如末日般的黑光混成一個圓凌空在虛影背後,樹枝樣纖細的光條從圓的外壁處外伸,隨後連接成網,虛影的背後如破裂的鏡子一樣一塊塊掉下。

最後,時間很漫長,或許也只是過了一瞬。黑光向內坍塌,慢慢縮小直至湮滅。

封七衡感覺自己做支撐的手很冰涼,這時他才看到汩汩的流水從上順着屍骸和機械臂組成的溝下流。那是尼夫希爾姆的泉水,與無盡的黑暗和徹骨的寒冷交融誕生的死之泉。在尼伯龍根中供給尼德霍格生命之力的魔泉。

可為什麼尼夫希爾姆泉會流到這邊?

尼德霍格將熾炎的斷罪之槍插在地上,黑槍沒入地面的部分不斷躁動,接下來不穩定的空間在封七衡眼中開始綻放。

鬼斧神工的一擊!

那些藏在霧后的潘多拉被攔腰截斷,光滑的切口像用水打磨過,從斷裂開的冰霧中可以得知,超長半徑內的存於領域的潘多拉悉數損毀。那不存於肉眼的攻擊將黒焰領域內的物質下達敕令,在斷罪之槍下皆數命隕。

反被波及的是流淌的尼夫希爾姆泉。

橫掃的黑槍割裂出密密麻麻的槍痕,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在封七衡心底產生,他看着猶如捅破紗窗的薄霧后斷流的尼夫希爾姆泉和裸露出屍骸的樹根,內心處的震鳴讓他體會到一片蒼白。

分流而出的尼夫希爾姆泉冰冷刺骨,為空氣中黒焰的凄厲添上幾分韻味。尼德霍格的身影逐漸清晰,在封七衡的眼中,那具龐大展翼的巨龍緩緩收斂起自己的身軀,抖動的翼顫下未熄滅的余火,那是她的槍。切開冰霧,肢解潘多拉,擊碎樹根的都由這具龍影所完成,斷罪之槍不過是龍翼的具象罷了。

「你……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那隱在斷片的冰霧后的不是諾莫級潘多拉僵硬滯澀的機械音,反倒是一個更為羞怯並遲鈍的女聲,表現的更具人性化。

封七衡一愣,但緊接着明白這道聲音應該來自好整以暇藏在幕後的調律者。

「失,失去這麼多,諾,諾莫級。我會挨罵的。」

喪失了作為傳音的諾莫級潘多拉,調律者只能以自己的聲線來表達不滿,但對於患有社交恐懼症的她來說,表現的憤怒倒像是吃了雪糕后被逮住的撒嬌意味。

「神國的餘孽。現在你就葬身在這裏吧!」

一直是調律者在說,全然不顧對面的兩個人能否聽見或回答她的憤怒。封七衡看不見她的臉,冰霧重重疊疊又將尼德霍格割裂開的口子填補上,只是在腦中設想擁有這種聲音的女孩一定長得很可愛吧……雖然在說話方面卻總是喊著「殺殺殺」的。

尼德霍格仍舊不動,身後爆發的龍影變成顆粒狀消失在冰霧中,正如它出場一樣,它的退場也依舊那麼神秘。封七衡心裏預感到不妙,因為不止是煅燒的火焰在她的身上消失,那雙黑紅的角也變得有些黯淡。斷罪之槍孑立的插入地面撐起尼德霍格身體的重量,從背後望去,銀色長發偏在一側,暴露無遺的身軀看上去那麼瘦弱。

是這樣的身軀撐起了剛剛的龍影嗎?那具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身軀就來自眼前這名少女的體內?封七衡感到鼻腔有些酸酸的,他沒再想下去,他覺得這才是應該出現的畫面,雖然有些駭人,但存於幻想的龍族真正出現的時候,才是最令人窒息的時候。

同時,也是顛覆常識認知的時候。

「不會留給你們說遺言的時間了。就這樣去死吧。」

那道嬌柔的聲線很快被重踏的聲音所取代,冰霧被撥開,黑色拼接長劍猶如破浪的艦艏出現在封七衡的眼前,他仰起頭,調律者翹起腿面無表情的俯視兩人。

黒焰掠過鱗片,但又歸於湮滅。尼德霍格已經瀕臨身體極限,神力在龍影消失后化為烏有,那本是奪命的黑槍卻沒奪去調律者的存在,甚至就連她足下的鋼鐵巨人都沒能摧毀。

撲面而來的強風將尼德霍格吹得搖搖欲墜,那幾近下墜的身軀又如風中殘燭,勉強在黑槍的幫助下直立身軀。

「快……快走啊!」封七衡的聲音顫抖,最後變得嘶啞。

那映襯在眼中的長刀橫向疊厚,宛如重碾一樣砸下去。而尼德霍格的身軀依舊不偏不倚的站在封七衡身前,揮灑最溫暖的的黑暗擋住蒼白無序的白熾,祂是永恆的龍神,在黃昏中長眠,吞食人間罪惡。

重碾落下炸起漫天塵埃,封七衡獃獃的看着這一幕,近在咫尺的衝擊讓他感受到那無可匹敵的力量。在調律者和鋼鐵巨人下毫無反抗能力的他們就是兩個待宰的羔羊,從心底升起的無力感在促使着他們一步步踏向死亡的深淵。

「汝的刀……鈍了。」

封七衡忽略了掌骨打在臉上的痛感,目光緊緊鎖定在那片化不開的塵霧。

她還活着,她還活着!封七衡的腦內全是這樣的想法。雙手攥起一把沙一下一下捶著痙攣的大腿,臉漲得通紅,這可是他最後唯一活下去的機會了。

「隨着你的神國一起沉淪吧。」空氣中傳出啪的一聲,聽起來像是將單簧管放置在鋼鐵巨人上。

巨大的陰影緩緩抬起,黑色拼接長刀上加厚的金屬一片片墜落,每一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恍如從沉睡中蘇醒的巨人般發出呻吟。

「殺了她,依格米。」調律者發出最後的命令,緊接着從她的旁邊——鋼鐵巨人胸側的位置打開一個暗艙。不願再看結局的調律者拿着她的單簧管走了進去,煩躁的拍在鋼鐵巨人身上。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高達。它僅存於幻想和未來科技中,那提供調律者吹奏的平台被收起,大上幾號的炮管填補上這個位置,雙腿外側像收納套一樣張開,兩柄直刀彈出半截,灼熱的氣浪驅散了依格米周身的冰霧,赤色的光芒彷彿浸泡過岩漿。背部的機蓋打開,支出四個相對來說細薄的「L」型支架,赫熾的藍色火焰如薄翼一樣從支架內噴出,在它的身後掛幕。

封七衡的手按在一塊頭骨上,現在也不管它是頭骨還是小腿骨還是什麼,盤旋的氣流在依格米的周身縈繞,灼熱的氣浪正一步步喰食瀰漫的冰霧,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空氣中的含氧量在急劇減少,可在雙腿后他仍能感受到尼伯龍根的寒冷。這種冷熱交織的感覺不亞於瀕臨死亡的痛感。

赫灼的依格米拖起龐大的身軀向前走了一步,孕育而生的是之前墜落的金屬片,它們像被喚醒了一樣散發柔和的光芒,然後一個個詭異的懸浮在半空。每一個都是菱形且在中心有一個正方體能量核,接着從能量核分成「十」字將光芒送至四角。

其中一個菱形體懸浮在尼德霍格面前,接着那道柔和的光芒逐漸化的熾烈,在一片赤紅中擦過她的身體。

鱗片碎裂成指甲蓋大小的幾塊掉在腳下,無聲無息的化為尼伯龍根的養料。

這彷彿是打開了攻擊的前序,菱形體的中心是內凹的光滑平面,所聚能發射的光箭極具熱量,鱗片只能在菱形體不間斷的攻勢下卸下防禦露出那具脆弱的身體。

一層一層,一片一片。灼熱的氣浪燃燒的封七衡五臟六肺開始疼痛,雙目之上被一片火海所籠罩,那不是尼德霍格的黒焰,卻是最劇烈的赤焰。

視線中最後停留的依舊是尼德霍格不願退後一步的身影,哪怕整具身軀已經褪下龍鱗,焦灼的傷勢遍佈全身,那鋪在身後的銀髮仍舊吸引著封七衡的視線,直至黑暗……

依格米的兩把直刀上熱旋上升,數量的菱形體緩緩回退,預留出劈砍的空間。

那雙穿透烈焰的眼睛凝視向已然看不清面目的尼德霍格,高舉的兩柄直刀分向兩側宛如鍘刀一樣閃著寒芒,而那些菱形體則嵌合起來組成一個放大裝置套在炮管上。

雙管齊下的滅殺手段!

最後,在火焰一熄后不帶憐憫的斬下。

轟然炸裂的聲音下是黑槍的崩裂。從槍身的崩裂一直蔓延到槍頭,那缺少了黒焰的纓的槍頭碎進大地,最後連同槍身如粘稠的液體一樣積在依格米腳下,腐蝕的能力成為空無。

熾熱的溫度將依格米所處的空間列為禁區,瞄準了半跪在地上的尼德霍格。

死亡前的平靜。尼德霍格露出雙瞳,猙獰的龍角成為靜止的靶子。眼中的漠視將依格米列為虛無,穿透的目光看向伴隨其一生的尼伯龍根。

沒能殺出一條血路……

作為祇靈還是太孱弱了……

如果偕神者能找到「門」,那他就還有生的希望……

尤克特拉希爾……終將要毀滅了嗎。

通過層層菱形體加持的充能射線宛如火紅的熾陽,終臨在這片末日的黑棺上。

……

「喂!我可沒允許你死啊!」

口齒間冰涼的感覺浸入尼德霍格的思想,那很明顯是尼夫希爾姆的泉水,帶着冷冽和清澈一同注入到她的靈魂中。

那貼在耳邊的聲音卻是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尼德霍格眉毛顫動,眼前浮現的是封七衡略有些沒出息的樣子,不但抹了灰,鼻涕還流到了嘴角。

這是終臨死亡前的救贖,同時也是沒下定必死決心的後果。

「偕神者……汝,為何……」尼德霍格聲音虛弱。

話音未落,直刀寬厚的切入地面,直下三寸的滾燙熔岩吞沒了所處的骸骨,封七衡冒着冷汗將尼德霍格架在自己身上,突然眼前一花,熱流隨着五官下淌,他顫巍了一下穩住步伐,拖着她的身軀向外逃去,臨走前還將砸在他臉上的金屬塊踢了回去。

「讓我省點力氣吧。不得不說……你確實蠻重的。」封七衡壓抑著自己的聲線,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先不說灌入五臟六肺的熱浪,就單是這片缺氧的環境和剛剛受的傷就足以讓他這個凡人致命。

「我發現了一個好去處,雖然也沒我說的那麼好啦……但不至於坐以待斃是吧。」

他們正朝灼熱的禁區外前進,無論怎麼說,先要逃出這片死地不是?

一發熱能光箭襲來穿透了地面,菱形體們從嵌合中脫出,追逐著兩個亡命徒。

封七衡選擇的路線都是一些偏移正常概念的路線,連綿如山的屍骸構成防禦陣地,每一發光箭都能擊落陣地上架起的白色標靶,但遺憾的是卻總不能打中落跑的兩人。

「不要以為吾會接受……凡人的,施捨。」尼德霍格手臂一偏從封七衡身上滑落,整個人栽倒在地面上。

「吾已經……抱下了,必死,必死的決心了。汝就逃走吧。」

尼德霍格的目光只能凝視在一點,但她能感覺到封七衡正站在自己身邊。

「必死的決心?這不是懦夫說的話嗎?」封七衡面色冷峻,「面對絕境不說努力逃出去,而說『我已經準備好受死了,看我多麼偉大多麼高尚』……嗎?在這裏死不就是解脫嗎,不就意味着難以面對的逃避嗎。承認了自己沒有能力,受困在現實的背上,不斷掙扎后試着被甩下,輕輕鬆鬆的歸西,以為自己的性命能救到一個兩個,最後蹈節死義?」

菱形體們在半空的行動聲越來越近。

「誰在乎被你們救啊!一個個的都要充好人當救世主,全不管活着的人什麼想法。拉我進泥潭的可是你們!別想着說死了就一了百了。有時候對於死亡……要說『我想活下去』啊!」

封七衡抽了抽鼻子又說:「媽的!嗡嗡嗡煩死了!不就是死嗎?苟活着都不怕還怕死嗎?瞄準點來啊!」

他擋在尼德霍格身前,從紅霧中出現的菱形體上下漂浮着「審視」他。封七衡將自己的心臟位置向前挺了挺,手中掂起一塊潘多拉殘片看準菱形體扔了出去。

嗖——

光箭擊破殘片正中封七衡的心臟,那強大的慣性將他帶飛,硬生生的倒飛出去。

菱形體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依舊懸在半空,將鏡頭推給了無畏但逞能的封七衡。

尼德霍格閉上了眼睛,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已經落下了生命的帷幕。

終究——還是步入死亡。

「咳咳……」

尼德霍格再次睜開了眼睛,那本應該死去的「屍體」不斷顫抖,併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封七衡捂住心臟坐起上半身,對着那難以置信的尼德霍格咧嘴一笑。

「我死過一次了,又怎麼樣呢?」

漫天的光箭刺破長空,火紅色的烈陽在不遠處凝聚。封七衡重新架起尼德霍格的身體步履蹣跚的向外走去,虧得菱形體精準度不高以及遍佈在場內可做掩體的潘多拉和屍骸,不然他們可能真的會提前在鬼門關走一遭。

在尼德霍格略有生氣的目光中,封七衡將胸口處撿來的鱗片卸下,看着有些發紅的皮膚輕輕吹了吹。

「還好你的鱗片夠堅實,不然我吹牛皮就吹破天了。」

「汝為什麼要這麼做?」尼德霍格低沉着臉。

「嗯?不知道啊。我們到了。」

聽到後半句話的尼德霍格抬起頭,看到的是裸露出地面且粗壯的難以言喻的樹根。

「順着泉水找到的。我之前看你和潘多拉的戰鬥規模如此龐大都不能切開這條樹根,就想着是不是這個高達也不能做到。」

尼伯龍根的冰霧讓尼德霍格熟悉,同時也讓突出禁區的封七衡感到沒那麼厭惡。

「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封七衡顯然一副沒想好的樣子。

「接下來求求他們放了我?」

「順着尼夫希爾姆往上走。」尼德霍格沒理會封七衡的爛話。

那尾隨的菱形體彷彿已經返航,聽不見惱人的嗡嗡聲,這樣的感覺讓封七衡大膽起來。

臨近在眼中的是難以用視線捕捉的巨大樹根,遍佈的傷痕訴說了它的歷史。而在聽從尼德霍格的話后封七衡看到了隱藏在冰霧后的世界。

一個巨大的深淵。

封七衡記起在受到冰霧影響的時候也曾看到這個深淵,但現在來說,這種視覺上的直觀感受更為突出。

「懸崖?」

「這是尼伯龍根的最南端,面前的……就是無盡的深淵——太虛之境。所有的一切都從這裏誕生。」

封七衡咽下唾液,腳步瑟瑟往後縮了縮。

重踏聲再度出現,突破冰霧出現的輪廓顯然是行動緩慢的依格米,那兩柄直刀滴淌著燥怒的熔岩,冰冷的看向他們。

菱形體們再度嵌合,這裏已經到達了死地,沒有任何的出路,只要一發熱能射線就能解決掉逃竄的兩人。

「尼德霍格,留在這裏會是什麼結果?」封七衡望向依格米。

「……死。」

「那跳下去會是什麼結果?」

「……可能也是死。」尼德霍格給出了答案。

封七衡咧嘴一笑,但卻牽動了傷口讓他變得齜牙咧嘴的可笑模樣。

「如果……我明天就會死去!」封七衡高歌緋句,「那就請格式化我的手機。」

不帶留戀,沒有猶豫。封七衡手扶著尼德霍格,在對視下向後仰倒,世界變得渺小,而黑暗變得愈深。

在依格米的眼下兩個人墜入了無盡的深淵——太虛之境。甚至還能聽到下墜前封七衡說的爛話。

「尼德霍格,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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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之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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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果我明天將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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