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先發制人

第七十章 先發制人

宋女官說到這裡,皇后的臉色已經開始凝重起來。

這禮部侍郎韋伯勤是皇后的堂兄,干出這些事少不了是借著皇后的勢…說來,權臣身居高位,有勢可依,私下巴結受賄,鬻官鬻爵的事歷朝歷代都不少見,只是有歸有,叫人查了出來,總是另一回事。但這些人有畢竟與皇後有親,皇后若是要包庇,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將事情做絕了…這韋家人做得這樣過分,又鬧到聖人眼前,聖人不快,日後心生芥蒂,怕是對皇后不利。

清容能想到的,皇后自然也想到了,而她想得要比清容更多…朝堂之事,往往講究權衡局勢。若說從前,聖人或可能為了與永王抗衡選擇姑息,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掣肘已除,聖人大權在握,多半是不會縱容的,不然也不可能當即就下令讓大理寺審理。

一旁的宋女官蹙眉,說道:「殿下本是不欲操這份心,可到如今,卻也是不能不管的。」

清容面露為難,跟著點了點頭,這卻是這個道理。「不知那殿下如今…又打算如何?」

「你以為呢?」

皇后既然獨留她,想必也不會願意聽那些客套扯皮的話,今時不同往日,她若做袖手旁觀,只怕會將人得罪了。

清容思量片刻,沉吟道:「依臣妾看,此事當斷則斷。殿下應先發制人,證實此事,嚴懲敗壞綱紀之人,以示朝堂公正,彰殿下愛國恤民之心。」

「交有司審理,若此事情經查實之後,果真有實據,大理寺官員礙於殿下自然為難,不會將事做絕,聖人或許也會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不再深究,可是聖人心裡到底還是不痛快的,若因此對殿下心生芥蒂,豈不是得不償失?再者,這種事向來牽扯頗多,若不及時止損,處理乾淨,只怕後患無窮。」

皇后只是伸手揉了揉鬢角,卻閉目問道:「聖人何時來?」

宋女官道:「有內侍來報,聖人已經從宣政殿過來了。」

皇後點點頭,睜開眼,看向清容,卻帶了一絲笑意。她語氣果決乾脆,「說得不錯,與其讓別人先動手,倒不先發制人,大義滅親!有此為鑒,也好敲打警醒那些人,日後給我夾著尾巴做人,別再膽大妄為,給我惹出這些禍事。」

若壞她事之人,她是絕無可能包庇縱容。

清容心裡聽得有些緊張,可她只是低下頭去,緩緩道:「殿下英明。」

這時,有小宮女來稟報,「聖人來了。」宋女官點頭示意她出去。

皇后默了片刻,忽然拔高了聲音,有些動氣,「傳紙墨!我手裡如今已有實證,這便親自上書,請聖人發落了這幾人!

清容福至心靈,接過話,也提高了聲音,勸道:「殿下,殿下息怒!」

李縉此時聞聲而來,問道:「英娘如何動了這樣大的氣?」

清容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行禮,皇后連忙起身說要行禮賠罪,她跪地不起,無地自容,「聖人,今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真是惶恐,韋氏竟然出了這等奸佞!禍亂朝政,實令人痛心疾首,我實在…無顏面見聖人。」

李縉見狀也皺起了眉,他揚聲道:「你這是做什麼,與你何干,還不快起身。」

清容連忙走上前,嘴上說道:「是啊,殿下還懷著身孕,千萬要當心吶。」

皇后搖頭,神色果決,「聖人,此事不用交由大理寺審查,昨日出事,我便立即讓母親去暗中查明了,原來真的確有此事!今日聽聞,我實在惶恐,也定不包庇違法亂紀之人,還望聖人嚴懲不貸,以明國法、正朝綱!」

李縉有些意外,低喚了皇后一聲,「英娘…」

清容低著頭,在一旁默不作聲,可心裡卻是聽得頭皮發麻。

李縉見她這樣說,神色也不由得放鬆了兩分,沒有了適才來時的沉重。他對一旁的下人道:「還不快扶殿下起來?」

宋女官連聲應道,上前扶起皇后。

他看了在一旁的清容一眼,突然問道:「原來陸夫人對此事也有耳聞?」

清容見李縉發問,忙恭恭敬敬道:「回稟聖人,臣妾不甚了解,殿下如今懷有身孕,心繫大局,不肯偏私,自然令人感嘆敬畏。只是見皇後殿下為此動氣,想勸殿下顧念鳳體罷了。」

李縉也頗以為然,神色不定,他看向清容,語氣卻有些隨意,「難道夫人也以為該嚴懲?」

怎麼又問到她身上?

清容微愣,皇后雖問了自己,可卻心裡是早有主意的,這位嘛…估計也一樣。

清容心思急轉,很怕那句話說得不對,得罪了眼前這對天下最尊貴的夫婦。她硬著頭皮道:「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不敢多言。」

皇后沉聲道:「無妨,既然聖人問了,夫人直言就是,聖人也定不會怪罪。」

清容只好訕訕開口道:「臣妾不知,只不過此事,或許也不能夠全都怪在韋侍郎等人身上…他們位居高位,底下的人自有極力逢迎、諂媚討好之輩。」

此言一出,李縉神色微冷。

卻是正好托出了皇后的后話,她揮揮手,不甚認同道:「你不必替他們說話!」

皇后正色道:「妾不包庇干亂法紀之人,即便是與妾有親…朝廷處事貴在公正,韋氏、柳氏兄弟受財賣官,臟污狼藉!負天下士人,亦負君恩,如此欺君罔上,下壓官員之人,實不能容!妾雖為後宮之人,又豈可坐視貪賄橫行,作威作福,諂媚阿諛之行敗壞朝廷風氣?」

李縉語氣頗有些欣慰:「你原是有心了,既然如此,也不必讓大理寺審了,依你看該如何處罰?」

皇后語氣堅定,在李縉面前從容道:「這幾人干亂法紀,敗壞朝綱,自然是要嚴懲不貸。將妾看便將韋伯勤外放貶為八品,將柳氏兄弟罷官流放,宰相韋文知情不舉,姑息養奸,也該貶出雍城。」

李縉看著她,默了片刻,「就依你的意思。」

皇后看著他,鬆了口氣,笑了笑,卻突然身子一軟,暈了過去。這可將在場的眾人都嚇得不輕,李縉連忙喚道:「英娘!英娘!」

他連忙將皇后抱回了內室,宋女官著急吩咐下人去請御醫來,清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偶然,還是真的這麼巧…她跟了過去,在皇后的屋外等候消息。

沒多久,韋夫人趕了過來,一見到清容,韋夫人便火急火燎地走上前:「英娘沒事吧?怎麼好好的就暈過去了?」

清容也是一臉迷茫,只好寬慰道:「夫人別急,已經叫人去傳御醫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的。」

幾人內侍簇擁著一個御醫從門外跑了進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宋女官才從裡面出來,鬆了口氣,說道:「殿下沒事了,御醫說是氣急攻心,這才暈了過去,兩位夫人放心。」

清容鬆了口氣,點點頭,韋夫人忙念了句阿彌陀佛,道:「真是嚇壞人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縉一直陪在皇後身邊,皇后醒了沒多久,就叫人喚清容和韋夫人進去。

清容進去之後,就見李縉坐在床邊,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清容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地上前一禮。

皇后笑了笑,「真是叫你們擔心了,我這已經沒事了。陸夫人今日你送靜娘入宮,原是辛苦了,靜娘要在宮裡住一段日子,你便先下去吧。」

清容點頭應道:「是,那臣妾就不打擾殿下了,殿下該好生保養為重,切莫再如此操勞。」

皇后溫和一笑,輕嘆了一聲,「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

很快,皇帝的詔書就在當日發出。

清容不知皇后打算如何面對韋家的那些親眷,可是想來她們最多也只是哭鬧求情,也不敢對皇后如何。只不過當日的事傳了出來,外頭不知情的人卻都以為皇后是受了清容的言語挑撥蠱惑,才會下此狠心…他們一面嫉恨清容的同時,又不不得不承認如今陸氏深得皇后寵信。

可也只有清容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如何做,只怕皇后心中早有決定,而當日問自己,也只不過拉了自己來擋刀,分擔責任罷了,可如今她也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去解釋,恐怕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誰不是相信自已願意相信的?

遇上這等事,她一個做臣下的,還不是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面上眾人不敢對清容如何,可她還是不可避免地開罪了韋家和柳家,更是被柳氏給恨慘了。

這時舊臣杜正又被調歸朝廷,直接任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再度為相。如今被貶一年,杜正更是耐不住,而偏偏他又與薛方績有舊怨,因而直接上書稱薛方績與永王私下交通,是謀逆一黨。

事情雖已過去許久,也無鐵證,只是李縉疑心尚存,沒多久,便下了一紙詔書,調邢國公薛方績南下出任并州都督。

自從吐蕃戰敗后,西州戰事平歇,稍復安寧,可安穩還不足半年,西州戰火再起在即。三月,吐蕃聯合東突厥首領舉兵反鄴,數次侵擾西州邊境。李縉命大將梁於績、蘇建等人統軍征討。與此同時,高麗政變,與百濟勾結,合兵南侵,奪取新羅三十餘城,新羅使臣前來援救,李縉對此早有預料,指派出程定捷、楊素等大將領兵援救。而此次無論是西征邊境還是東去援救也並未如崔辰鈺所說,任薛紹為將。

清容並沒有嘴上提起過此事,心頭卻是一片雪亮,她知道自永王一案之後,李縉一直有意冷落打壓薛家,如今也是。而僅此一事,皇后大約也不會貿然開口。至於薛紹…也很難說沒有受到她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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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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