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遇

第七章 再遇

十月初一是臘祭之日,按照習俗得祭拜祖先亡魂。陸家的祖籍不在雍城,因而在家中祠堂拜過後,便去了佛寺燒香禮拜。因著祭祀的緣故,這個初一,廟裡的人倒不算太多。

初一廟裡有俗講,不過清然卻耐不住聽下去,便央著清容一道躲了出來,只留王氏在院中聽俗講。

清然帶著清容她出了院子,順著這蒼松夾攜的石路往西走,又沿著青石拾級而上,沒了人聲嘈雜,在這仔細聽還能聽到這清泉流動之聲,行至半山處,兩人便停了下來。

「阿姐,你瞧此處風光如何?可像你畫的那副屏風?」四娘如同獻寶一般,笑嘻嘻道。

清容抬眼看去,只見錯落有致的大大小小的白牆黑瓦的院落,既氣象莊嚴,又有幾分小橋流水的靈動清雋,往下便是清泉,清容笑道:「倒是風水寶地,景色宜人,我前幾日還道這城裡不知有無那般青山綠水之景,沒想到在這竟有。」

四娘便是知道她最近在畫山水屏風,聽她說想見見實景,便想到了此處。

「這往上便是禪房了,阿姐往下看,一會咱們往剛才來的方向去,那裡供奉著月老。」清然打趣一般地瞧著她。

「月老?」

清然煞有其事道:「是啊,許家那些人有眼無珠,既然阿姐的婚約已不作數了,咱們便去求個更好的來。」

清容哭笑不得,笑道:「我知你心意,只是這緣分天定,哪裡是隨便求求便能得的?若真要這樣,那豈不是天天往這月老廟面前長跪不起便能如願了?那我日後可要為了四娘天天來,日日求,夜夜求,盼她遇個如意郎君。」

「阿姐!你怎麼反倒編排起我來了?」

「好好,阿姐不說了。」

兩人說笑著,完全沒留意到來人,以至於清容對會在這裡再次遇見薛紹而吃驚不已!

「薛…薛將軍?」清容眨了眨眼,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薛紹看起來實在也不像信佛之人,問道:「將軍怎麼在這?」

「有些私事。」薛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她,本以為不會再見了,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也沒有想到會見到她笑得那般開懷的樣子。

清容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也不打算多問,與他見了禮之後,便打算帶四娘離去。

「陸娘子,我有事想要問你。」說完,便直勾勾地瞪向清然,清然直覺自己礙眼,訕訕一笑,「那我先去下面等著,阿姐你與將軍慢慢聊。」說完,便快手快腳地離開了。

待清然走遠之後,薛紹才問道:「那個人…為什麼退了與你的婚約?」

清容愕然地抬起眸子,卻撞進了薛紹的眼中,他眼中的自己,那麼清晰可見。他問這個做什麼?清容頓了頓,道:「大抵是沒有緣分吧。既然無緣,強求不來。」這其中的事,叫她怎麼和他一一說呢?

「那再遇見你,可算是緣分?」

他問得直白,也問得清楚,可清容卻不想回應這份心思。清容微微一笑,只道:「將軍的意思我不明白,人與人的緣分有很多種,即便是萍水相逢,那也是緣。」卻不知她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願去明白。

清容大抵是能猜到薛紹心思,可他總是這樣反常,奇怪的是這也會牽動她的情緒,她並不想要這樣不受控制的感覺,因而選擇避開。

她有心迴避,似他這樣拙舌之人,更無法接下去。清容道:「將軍既然有事,我便不打擾了,就先走一步。」

薛紹依舊是那副表情,若不是語氣緩和,都讓人誤以是仇家,「我的確有件事,還希望能請教三娘。」

「將軍請講。」

薛紹瞧著她,很想問問她為什麼,他們之間就只能是萍水之緣?她明明說了,若他有相求,她會盡所能相助。那現在呢?又算什麼?本以為她退了婚,或許他便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他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心煩,「罷了,罷了,你先走吧。」

這又是如何?這人!明明是他讓自己留下,倒是她不願走一般,清容好氣又好笑,不與他這怪人計較,只行了一禮,「那我就先告辭了。」

薛紹瞧著她的背影,將握緊的拳背過了身後。他不懂什麼有緣無緣的說辭,他只知道,事在人為。可是,她對自己好似很是避之不及…

四娘見清容過來,瞅她神色如常,暗自鬆了口氣,便上去問道,「今日卻沒有見著空寂法師?」

「法師或許今日不得空。」清容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本以為一出少不被四娘瞧了去,自然少不了要盤問一番,可是四娘不知怎的,卻提起了法師,搖頭道:「你想問什麼,還是直接問吧?」

四娘將腦袋耷拉下去,小心翼翼道:「阿姐,那位薛將軍同邢國公薛方績是什麼關係?」

清容想了想道:「他與邢國公是叔侄。」

叔侄?那豈不是與那個人是堂兄弟!清然難以置信,怎麼避不開那個冤家了!

清容覺她反應不對,問道:「莫非你認識?」

清然下意識地搖頭,在清容的眼神下,又心虛地點了點頭,老實道:「也不算識得吧。我與他的堂兄弟薛儼倒是有過一面之緣,有…有些過節。」誰知道救你的薛將軍竟然是薛儼的兄弟啊?清然忍不住腹誹道。

「過節?」

上次來靈寶寺之時,空寂法師替清容擋了香爐,清容發現他手不慎被燙傷了。見法師有心遮掩,清容也沒有聲張,本想隔些時日再來問候的。但先因許家的事,后又因賢妃賀禮的之事給耽擱了,便讓四娘來有機會來尋法師,送些膏藥來。沒想到卻碰到了薛儼,不巧兩人生了口角…

清容又氣又好笑,「你呀,難不成也同我一樣口無遮攔么?要是他存心要報復你,可如何是好?」

四娘懊惱:「阿姐莫要說我了,我如今不也後悔了嗎,當日只是一時口舌之快,下次再也不敢了。那薛將軍今日出現在這,說不定也是為找薛儼來的。」

「他並沒有說起,我也不知曉,好了,如今多想也無用了,先回去吧。阿娘若聽完俗講,許久不見我們,恐怕是要著急了。」

四娘表情為難,央求她道:「阿姐,這事你可莫同阿娘說,我怕她…」

清容搖頭好笑,睨了她一眼,「你呀,我知道。」隨後往後頭看了一眼,跟著不遠處的阿珍和頌月便知道三娘的意思,默默低下頭去。

她們回去的時候,俗講還未結束,院子里的人都聽得如痴如醉,實在沒有人注意她們。清容也坐著聽了一會,看著台上的法師舌燦蓮花,莫名地生出了一種荒唐如夢之感…

回到家中后,清容便拿起了畫筆,繼續她為畫完的山水屏風,她瞧了瞧,還算是滿意,大約過個三四日便能得了,「過幾日去西市,你要同去嗎?」

四娘忙不迭點點頭,「那自然是要的。」

清容點點頭,道:「也不知道賢妃可會喜歡?」

賢妃柳玉娘是王氏親姐姐的女兒,從前兩家在永州時多有往來,柳玉娘常與陸家姐妹做耍。這兩年,柳家和陸家又先後遷至雍城,柳玉娘一年前便入了宮,不過一年多的日子,柳玉娘便從一眾才人中脫穎而出,封了美人,前些時日又越級封為賢妃。為慶柳玉娘晉封之喜,清容便打算親手繪製一幅屏風以作賀禮。

「送禮更在情意嘛,若阿姐總是覺得不夠好,那便是沒有禮能拿得出手了,畢竟宮中自然見過不缺珍稀之物。況且我覺得阿姐繪的畫,很是有意境,挑不出不好來。」

清容嗤道:「你貫會糊弄我。」

「不過實話實話而已。」

待到畫完那一天,清容姐妹倆便一同去了西市的夾纈店。待拿出畫的時候,卻叫周圍的人都看了個新鮮,有人問道:「這可是小娘子自己畫的?」

「畫得可真好呀!」、「是啊,是啊!」

「這小娘子莫非是店裡的畫師?」

「不知可能畫夾纈花樣?」

清容只是笑著點點頭,也算是一一回應了。誰知等來掌柜的,卻說店裡恐怕沒有合適的屏風架,若要訂做,要等上幾個月。這可有些為難,本來講這屏風制出來也要一月余吧,再加上屏風架可不是要等到來年了?

就在清容犯難之時,有位貴婦人走了過來,笑道:「小娘子,我家中倒是有不少屏風架,皆是上好的木料,該有合適你這幅畫的。」

清容轉過身方方看清了來人,這位婦人頭戴靈芝頭鎏金雙頭釵,翡翠花鈿,身著紫色的暗紋八幅裙,披著銀紅色的披帛。身姿豐腴,容貌昳麗。連清然也不由得痴了,何時見過這般容色女子,莫說男子,就連她忍不住多瞧幾眼。

「夫人安好。」清容上前一禮,笑道:「多謝夫人好意,不過無功不受祿,這如何敢當呢?」

韋訓顏嫣然一笑,「小娘子客氣了,我見了你的畫,也很是喜歡,想讓你替我畫些夾纈花樣來。當然,我自然也不會白占你的便宜,作為報酬,我便替你尋一架合適的屏風架,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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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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