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

尺素覺得手越來越冰涼,她萬萬沒有想到,錦歸原來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而自己竟然錯怪了她。而她的孩子,果然不是氣血虧損失去的。寒意覆蓋了全身,尺素不能讓淮薇看了笑話,所以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她。淮薇說完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她揚著頭得意地笑了一番便走了。

真相大白,恨意佔據了尺素的靈魂。她忽然忘記了所有的悲傷,她的腦中只有錦歸那日被拖出去時的神情以及煊熾得知自己有喜時的歡喜模樣。可惜,這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尺素從來沒有恨過別人,這是第一次,卻是那麼刻骨。她知道煊熾一定不會輕饒了自己,可她卻已經不在乎了。哪怕吃多少苦頭她都不會再有怨言,只是終有一日她要讓她們得到應有的下場。恨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它讓尺素忘記了悲傷,也讓尺素瞬間成長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德公公便來了,他說皇上召尺素去正和殿。尺素身體還很虛弱,卻也顧不了那許多了,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隨著德公公去了。進了大殿,煊熾端坐在龍椅之上,神情淡漠得好似不認識尺素一般。尺素只是靜靜跪在殿下,等待著他的判決。煊熾忙著批閱奏章,絲毫不理會殿下的尺素,過了好一會兒才令德公公帶尺素去殿後的崇威殿,他還說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尺素站起身來隨德公公往崇威殿去,她知道煊熾的意思是要將她囚禁起來,既然申辯已經毫無意義,倒不如隨他處置。

連著十多天,她就是這樣靜靜呆在空無一人的崇威殿。煊熾沒有來過,只有德公公每日送飯菜來給尺素。尺素不知道這樣不見天日的日子還有多久,只是每一天都是那麼漫長。她靜靜思量著小福子的那番話,仇恨似乎也不再那樣鋪天蓋地,真是該如小福子說的那般,奪回原本屬於她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小福子,準確地說是緲煙宮的下人們是唯一記得她的人,他們籌了錢打點了崇威殿的守衛,小福子這才能匆匆看望她。雖然隔著宮門,只能聽到他匆匆的腳步和急切的言語,尺素卻是那般滿足,她倚著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聽小福子說話。淚水肆意,卻難掩她的欣慰,她開始想念緲煙宮裡那些原本與她毫無干係卻不得不朝夕相處的人。小福子說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她回來。小福子說得那般堅定,這是第一次,卻是最為深刻的一次,讓尺素把他們的好永遠鐫刻在了心上。守衛催著小福子離開,尺素只說了一句話,卻是讓小福子最為寬慰的一句,她說:「你們等著我!」

終於,煊熾來了。他又恢復了自己初進宮時的那般冷漠,像是拋卻了七情六慾的天神,俊美卻那麼虛無。尺素沒有行禮,依舊抱膝坐在床角迎視著他。煊熾立在床邊冷冷地說:「朕已經下令撤了你的封號,緲煙宮你不用再回去了,待會兒溫公公會送你去嫣霰宮。明日新冊封的單貴妃便要入宮了,她是單丞相的愛女,朕未來的皇后,你要好生伺候。不要以為,只有你可以得到寵愛,朕要你看看朕是怎麼疼愛未來的皇后的。朕已經下令,如若宮裡有誰將你的訊息透露到宮外或是將你的身份告知單妃,無論尊卑,格殺勿論!泰瑞齋和朝鳳殿里江舯堯的人朕已經全部撤出宮去了,所以你的心上人就算是心疼你也無法從幾千里之外趕回來救你了。就算是他來了,朕也不見的會怕。朕正等著他呢!」

尺素依舊沒有動彈,只是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臂。淪為奴婢,她的復仇計劃又多了好多的阻礙。沒有關係,只要還活著,只要還沒有離開這皇宮,一切都還有重頭再來的可能。她緩緩下床,盈盈跪拜煊熾說:「奴婢遵命!」說完便起身隨著門外的德公公去了。煊熾沒有食言,他沒有將她送入冷宮,只是,她心裡對他多日來的眷戀悉數收回。

從她跪在煊熾腳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個純凈如水的年尺素了。她要的,不僅是她們的報應,更多的是萬人之上的榮耀。她朝著緲煙宮的方向微微地笑了,她重重地說:「我會回來的!」

嫣霰殿里一派忙碌,宮女太監們忙著收拾屋子、布置庭院。尺素去的時候大家各自忙碌,沒有人多看一眼,彷彿一下子不認識了這個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年貴妃。溫公公對她倒還是那麼恭敬,他略微低頭恭謙地說皇上交代了,在嫣霰殿尺素還是叫「尺素」就好了。尺素點了點頭隨他進去見管事的太監,一切妥當之後溫公公便回正和殿去了。

就這樣,尺素開始了從未有過的生活,不再是大將軍的愛女,不再是煊帝的寵妃,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溫公公才走,那個管事的太監便使喚她換上宮女的衣服去和那些宮女們一道收拾貴妃的卧房。尺素只是埋頭收拾,並沒有理會那些宮女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們打量了尺素一番,見尺素並不搭理便自覺沒趣,趁著管事太監不在聚在一起閑話起來。尺素一邊擦拭桌椅一邊聽她們談論這個即將入主嫣霰殿的單妃娘娘。待她們談論完,尺素也大致知道了一些這單貴妃的訊息。這單妃在家中只有一個哥哥,自幼受丞相夫婦寵溺,性格頗為驕橫,前幾日煊熾才封了她正二品貴妃,賜這嫣霰殿給她。

次日一早,單妃便來了嫣霰殿。尺素隨著殿中的太監、宮女們一道跪在殿外迎駕。單妃不是坐著鸞轎來的,而是煊熾的皇輦。當皇輦停在殿外的時候,先下來的不是單妃,而是煊熾,他溫柔地將輦中的美人抱了下來,接著便是奴才們的一片問好聲。單妃嬌笑著窩在煊熾懷中,直到煊熾將她穩穩放下來才鬆開摟著煊熾脖頸的手。她斜著眼睛掃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拖長聲音說了聲「免了!」尺素抬起頭來,她看到煊熾目不轉睛地盯著單妃,眼中的柔情像是曾經看自己那般。尺素心裡很是酸楚,宮人們依舊低著頭,只要煊熾抬頭向這邊看看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只可惜他沒有,他的眼中此刻只有眼前的單妃娘娘。這單妃約摸和尺素一般大,櫻唇鳳眼、身姿婀娜,艷麗不可方物,也難怪煊熾會那麼著迷。他不是說了嗎?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得到他的寵愛,他要讓她看看他是怎麼寵愛這個單妃的!

尺素依然盯著眼前旁若無人、含情相對的帝妃,煊熾絲毫沒有看向她的興緻,倒是那單妃轉過頭來了。尺素並沒有低頭,而是對上單妃傲慢的神情不卑不亢。單妃打量著尺素,眼神中有憤怒有戲謔,甚至還有幾分嫉妒,她行至尺素麵前,伸手便給了尺素一記響亮的耳光:「好大膽的丫頭,居然敢平視我!」尺素的面頰火辣辣地痛了起來,她看向單妃身後的煊熾。

煊熾冷冷地看了看尺素便上前來攬著單妃的肩膀笑著說:「愛妃若氣壞了身子朕是要心疼的,進去吧!」說著便拉著單妃朝殿里走去。宮人們都隨著進殿去了,尺素獃獃立在原地。她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面頰,她還是不甘心,要離開這裡就必須賭一把,而全部的賭注便是煊熾的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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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之宮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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