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春雪妙微茫

第十七回 春雪妙微茫

待坐定之後,尺素才抬頭去打量大殿之上的長公主,這個實為大煊朝皇太后的女人。上殿坐著煊熾和長公主,這長公主約摸年過六旬,面容白凈、眉眼清涼,倒是很有幾分霸氣,不愧是皇室子孫。她身旁站著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鵝黃綢質丁嵐長裙,秀眉澄眸、紅唇若點,但看容貌倒也是傾城之色,而且和舯堯有些相像,只是眼裡的驕傲之色卻讓人極不舒服。若尺素所猜不錯的話,她應該就是舯堯的妹妹、長公主的愛女信弦公主吧。

長公主看著列坐下殿的妃嬪們頷首笑言:「皇帝好福氣,這妃嬪各個是傾城之色,皆為人中鳳凰啊!各位妃嬪半數之上是才選進宮來的,這有些理兒想是還不大明白。既已是皇家的人,就要守咱皇家的規矩。自當是盡心竭力服侍吾皇,為我皇室延續血脈。切莫相互妒忌惱怒,損我皇室威嚴。如若搬弄是非,擾亂宮規,就別怪本宮不客氣!」話落餘音回蕩在殿里,各佳麗均屏氣坐在位子上。倒是胡妃先開了口:「長公主教訓的是,臣妾入宮稍稍早些,定當為各位妹妹做個榜樣,還請長公主放心才是。」長公主笑言:「那就有勞胡妃了,還是胡妃深懂我心啊!」胡妃展顏一笑,長公主接著說:「聽說皇上破例封了一個三品貴嬪,賜名年妃,今日可否到殿啊?」

尺素聞言忙起身施禮道:「年尺素見過長公主。」長公主打量著殿下的尺素,一襲潔白紗裙,素麵朝天、星目翹睫,長發如墨一般傾瀉而下,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珍珠墜子的耳環越發顯得她膚如凝脂、清麗脫俗,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月中嫦娥一般。

長公主覺得眼前的尺素很像一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所像之人。憐香惜玉原是人的本性,長公主見眼前的女子雖面露謙色卻沒有半分的矯揉造作,自是有幾分喜歡。她柔聲說:「嗯,皇上的眼光果然不錯,這樣的孩子我看著也覺得喜歡呢!年尺素,你是誰家的女兒呢?」

尺素笑答:「回長公主,家父是鎮西大將軍,年鴻。」長公主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暗自尋思:「原來是他的女兒….」她看尺素的眼神冷了一些,她淡笑:「年妃入座吧!」尺素聞言忙退回了位中。

長公主看向皇上說道:「皇上倒是覺得哪位佳人更合皇上心意呢?」

長公主的問題讓殿下妃嬪們的心都懸了起來,尺素看著她們眼中的期待和緊張之色,心下不由感嘆起來。原本散落天南地北的如花女子,只因姿色過人聚在這高高的宮牆之內期待著同一個男子的愛慕和寵愛。他若喜歡,便極盡富貴榮華;他若不喜歡,那便是漫無邊際的冷寂和孤苦。

煊熾沒有回答長公主的問題,他緩緩起身走下殿來。各位佳麗含笑抬起頭來,尺素卻沒有抬頭,她看到煊熾那雙盤龍赤金九龍靴移至殿中央停了下來。尺素這才抬起頭來,想看看他中意的是哪個女子。可是舯堯並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他面朝殿外高聲吟了一句:「『含春映雪緲微茫,琴簫留痕花似水。』這是朕初見她時做的。」說著看向尺素。

眾人順著煊熾的目光看去,才知道他說的是剛才長公主問話的年妃。眾人雖面上帶著笑意點頭,犀利的眼神中卻多是不甘和妒忌。依舊是胡妃先開口:「皇上說的極是,各位妹妹雖說都是絕色,可咱們的年妹妹卻更勝一籌呢!」眾人皆附和胡妃。

只聽殿上一聲冷哼,眾人都聞聲望去。只見信弦公主面露輕蔑之色,瞥了尺素一眼甩手說:「皇帝哥哥偏心。信弦入宮之日起,皇帝哥哥就說這大煊還是信弦最嬌美呢,今日只是見了這樣一個狐媚子就忘了信弦。」說著便扭著身子向長公主撒嬌:「母親還不管管皇帝哥哥,別讓這狐媚子葬送了皇帝哥哥的大好江山才是!」

長公主怒喝:「住口!你這丫頭怎麼這般無理,你皇帝哥哥怎麼會為了美人誤了江山呢?再者說了,年妃又沒有招惹你,你怎麼這樣說她呢?」雖說口氣硬一些,可任誰聽都滿是寵愛和縱容。

信弦行至尺素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煊熾說:「年妃,本公主就是瞧不慣你,瞧不慣你假扮嬌弱的樣子。」尺素沒有抬頭,卻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的舯堯那般完美,只是這妹妹卻刁蠻成性。

煊熾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向殿上道:「姑母,朕先回宮了。」說罷便來到尺素身旁,拉起尺素向殿外走去。這一刻,尺素對他除了感激還有欽佩,他這是在向攝政多年的長公主宣戰。她任他拉著大步前行,留下了長公主的驚詫和不滿,留下了信弦的憤怒,也留下了那些渴望帝王垂青的帶雨花色。

煊熾並沒有回他就寢的正和殿,而是拉著尺素來到了御花園中的一處亭台。亭下的池水中略微覆著薄冰,寒氣比別處自是重了些。身後不遠處的德公公忙命人給他們送了精緻的暖手爐來。煊熾看著眼前毫無怒氣的尺素說:「堂堂的大將軍千金,從前怕也只是給別人氣受的主兒,今日卻被人羞辱,怎麼卻不惱怒呢?」

尺素看著略顯蕭條的湖面說:「皇上有所不知,家父有訓『大度能容天下難容者』,臣妾雖不及先哲那般豁達,卻也不會凡是掛在心上。」煊熾看她的目光突然柔和了很多:「臣妾,看來,年妃是願意做這『年娘娘』了?」尺素淡笑:「皇上說笑了,入了這宮門臣妾命若草芥,何德何能忤逆聖意。」煊熾撫上她臉頰,笑意越發濃了起來。他看著寒風中臉頰微紅的尺素,那麼靈動可人,當下情不自禁起來,竟湊上前去摟過她來。尺素一閃身退了幾步說:「皇上自重。」

煊熾的怒意又悄然而至,他指著眼前的尺素說:「年尺素,你記著,你是朕的妃子,『自重』一詞也是你用得的!朕要你侍寢也是應當,念你方才入宮這才免了,你卻這等不識抬舉。今晚還是在你的緲煙宮候著!」說完甩袖離去。尺素愣在了原地,她沒有料到最怕發生的事情這麼快便要發生了。

回到緲煙宮,霽湘和小福子他們早就焦急地等在了那裡。尺素說了聲「沒什麼」,眾人便不敢多言退了出去,只留霽湘在房中。尺素向霽湘道明了原委,二人一時愁眉不展。晚飯的時候,尺素也沒有動筷子,絲毫沒有食慾不說,額頭也燙了起來。霽湘大喜,她說尺素是感染了風寒。尺素一聽便明白了霽湘的意思。雖然侍寢的事終究是沒有辦法迴避的,今日能逃過卻也是件好事。

霽湘扶尺素躺下,似水在尺素房中多添了幾個暖爐,生怕尺素的風寒加重了。煊熾入夜才來,霽湘說年主子感染風寒已經睡下了。煊熾進房一看,見睡夢中的尺素雙頰微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燙。幫尺素掖了掖被他角便交待花痕和小福子去找太醫來。

太醫診了之後說沒什麼大礙,只是白天受了寒染了風寒,開了些滋補驅寒的葯便退下。煊熾命下人們去煎藥,尺素這時已醒來,忙要起身行禮。煊熾扶她躺下,面露愧色,想是覺得白天不該帶她去御花園。尺素忙說讓他不要擔心,休息幾天便沒事了。煊熾又坐了一會兒帶著德公公離開了。

次日一早才下早朝,煊熾便又來了緲煙宮,吩咐御膳房做些精細的糕點送過來,要傳午膳的時候方才離去。尺素精神還不大好,中午小憩時候便沒再起身,倚在床上聽小福子講宮裡的一些新鮮事兒。才說到興頭,花痕進屋道是遠遠瞧見信弦公主朝緲煙宮來了。尺素讓小福子在旁候著,朝霽湘笑了笑:「倒是自己尋來了!」言罷便抱著手爐撥弄裡邊的爐灰。果然,不多時信弦便帶著宮女太監進了流香閣,在正殿未找到尺素便厲聲問似水尺素去了哪裡。似水說年娘娘身體不適在房中歇息,若有什麼事情她進去通報。信弦抬手便給了似水一巴掌說:「沒眼力見的死奴才。我堂堂大煊公主看一個妃嬪還要通報!」說完便帶著人朝卧房走來。

尺素見信弦進來並沒有起身,只是笑言:「公主殿下駕到,未曾遠迎,還望恕罪。」信弦冷哼了一聲:「聽胡妃娘娘說昨兒個皇上在她那兒歇息時說你染了風寒,本公主很是記掛,特意來瞧瞧。年妃要是病大發了,這皇帝哥哥的心還不得碎了啊!」尺素但笑不語。信弦原以為尺素會還口,卻沒料到她依舊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不由得惱怒了起來。她指著尺素道:「怪不得胡妃娘娘說你不好對付,看來果真是這樣。你不要以為有皇帝哥哥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三宮六院並不是只有你可以拴住皇帝哥哥的心。哼,咱們走著瞧,我倒是要看看你這戲能唱得了多久!」尺素依舊面帶笑容,她看了看霽湘道:「霽湘,送信弦公主!」

信弦沒料到尺素這就下了逐客令,更是氣急。她甩了甩衣袖說:「年尺素,你最好不要栽在我手裡!」說完便帶著隨從離開了。房中又恢復了寧靜,尺素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是哪裡惹到了舯堯的妹妹,更不知道往後這信弦會怎麼對付她。只是聽信弦剛才的話倒是明白了幾分,這胡妃好像是眼裡容不得自己的。信弦雖刁蠻但心直口快,只是這胡妃倒是難對付了。既然有人存心難為,就只能兵來將擋了。

用過晚飯尺素覺得舒暢了許多,便在房裡和霽湘摸起了骨牌。煊熾差德公公來過一次,見尺素麵色好了很多,便請了安回去了。臨走時說皇上忙著和年將軍他們商議邊疆戰事,今晚就不來緲煙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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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之宮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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