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打工人打工魂

李平收拾行裝之後已經是正午十一點了，房間里的傻姐姐打了個哈欠，然後睡眼惺忪的走出門四處張望。

見到傻姐姐似乎是在找自己，站在陽台上的李平刻意將身子向牆外縮了縮。

傻姐姐沒見到人，下意識揉着眼睛，朝廁所走去，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之後，重新走了出來，看着空蕩蕩的屋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上恍然露出驚恐地表情。

旋即睜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在屋子裏四處尋找起來，嘴裏一邊念叨著：「李……平，李……平。」

李平怔了一下，想不到這傻乎乎的姐姐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她着急的樣子，李平於心不忍，於是便不再捉弄她，探身從陽台之外走了出來。

見到李平現身了，王小曉忽然哇呀一聲撲了過來，緊緊抱着李平的身姿，那雙手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李平趕忙將她推開，然後看了一眼廚房，示意說：

「餓了？」

王小曉傻乎乎地點點頭。

「要我去給你做吃的？」

王小曉沒有回話，再次點點頭。

李平一臉無語，走進廚房，乒乒乓乓地開始做飯。

李平一無是處，幸好有一手好廚藝。

兩碟小菜，炒得是色味俱全。

青椒炒肉，酸辣土豆絲，加上提前熱好的兩三個白饅頭。

餐桌上，王小曉傻乎乎地嗚呀道：「吃……吃……」一邊對李平招手示意。

意思是讓李平一起吃。

李平擺了擺手，道：「我不吃，我一會兒出去，你在家好好守家。」

王小曉斜著腦袋看着他，傻乎乎的表情，讓李平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不理解守家是什麼意思？」

見王小曉不為所動，李平道：「就是，我——」

李平指了指自己。

「一會兒要去推人家的防禦塔，要跟人打團戰，你在家守着，不要被人偷家了。」

又指了指整個屋子。

也不只是聽懂沒聽懂，傻丫頭點點頭呵呵傻笑起來。

……

李平將毛絨貓腦袋掛在腰間，忽然又覺得這個風格好像，跟自己的這一身行頭格格不入，想了想，於是取下來直接塞進內衣口袋裏。

「電視里，大哥都是從內衣口袋裏掏槍的，我也這麼搞。」

李平嘚瑟心說道，只是過安檢的時候很可能會社死，別人的上衣內口袋裏一掏，不是錢包就是銀行卡的，到他這兒，一掏，一個毛絨玩具……

李平沒有多想，坐上了去縣城的車。

大概是下午六點的時候，他接到方蝶的電話。

方蝶問他到哪裏了，他說快到了。

過了一個小時，方蝶再問他，你到哪裏？

他依然說快到了。

等到臨近八點了，方蝶幾乎快要罵出來：「你到底到哪了？」

李平這才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快到縣城了。」

至於李平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坐火車站的候車廳里，方蝶再次打來電話詢問：「喂，在哪？」

李平這下真是不好意思說自己還在小縣城沒有出發。

正想着要編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卻聽到方蝶沉沉地說道：

「你出來吧，我已經到你的小縣城了。」

李平詫異地一回頭，雖然並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況，他依然驚駭地看向候車室門口。

「你說，你到我這兒來了？」

電話那邊依舊語氣平淡：「你出來，順便把票退了，坐我車，我專門來接你。」

李平頓感一陣心虛。

「我這……我這怎麼好意思啊。」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他依然麻溜地退了票。

出了車站，按照電話指引找到了方蝶的車。

一輛黑色的不知什麼品牌的大型SUV。

李平毫不客氣地坐上副駕駛，看到方蝶一臉看傻缺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竟然還有點有些不好意思。

「方蝶老大，真不好意思啊，我有事耽誤了，保證下回不敢了。」

方蝶一邊啟動車輛，一邊用餘光，以一個「你還敢有下次」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不要叫我方蝶，更不要叫我老大。」

李平沒有接話，而是對着車子的內飾一陣欣賞，東扯葫蘆西扯秧道：「哎，你一個女士，為什麼買這麼大的車啊，這多不方便。」

方蝶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無比：「說了，不要叫我方蝶。」

李平一抿嘴，有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錯覺：「那我應該叫你啥？」

方蝶在中控屏幕上點開一首音樂。

「叫我師父。」

「為啥啊，你和我年齡差不多大，叫你師父不是折我輩分么！」

「這是聯絡點的意思，你不服，你去找聯絡點的監長理論去。」

方蝶一聽李平在反駁自己，語氣變得有些急躁，斥責道：

「順便提醒你一句，這也是整個教會的意思，監長也做不了主。

並且，你要接受一點，凡是達成師徒關係的，在師徒關係存續的這段時間裏，徒弟剿殺的任何一隻怪物，收到的報酬都要拿出40％上交給師父。」

「啥？百分之四十？」

李平聽到這裏，頓感大腦宛如過了一道電流。

一瞬間無數想法蜂擁而至，像是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自己這次的報酬只有可憐的一萬塊錢。

「龍子說至少五萬……難不成是真的？」

他一邊詫異著，一邊暗暗盤算起來。

「五萬乘0.4，等於兩萬，嘶……可剩下的兩萬呢？」

方蝶聽到了他的竊竊私語，撇了撇嘴吧解釋道：「剩下的兩萬上交給聯絡點了，你這點兒意識都沒有？」

李平聽后心涼半截：

「啊？」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轉的圓子，一般進了眼前的這個女人的口袋，一般進了公司賬戶，當場就有種要猝死的感覺。

一個員工依靠自己的勞動創造了5萬的價值，收到報酬卻只有百分之20，這個情況，擅長揮鞭子農場主看了都會流淚的吧。

李平皺了皺眉，總算知道在當下這個時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越來越不愛好勞動，反而消尖了腦袋也要往管理層里鑽。

因為勞動力越來越不值錢，越來越值錢的反而是那些不用勞動的職位。

李平感嘆，直搖腦袋。

一旁的方蝶看到了李平的這個狀態，不由得笑出了聲：「你小子倒是還挺有社會責任感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想要捷足先登，必要順應潮流，李平，我希望這句話你要記一輩子。」

「尤其是我們通天使者這一行。」

李平發現，方蝶說話時特地將「通天使者」這幾個字的音量加重，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為什麼是我們這行？我怎麼感覺你的話裏有話？」

「那是因為，我們這行沒有第三方約束。」方蝶說着從車子的中央扶手裏掏出一包煙，示意李平為她點上一根，繼續道：

「通天教會的基本管理方式是，直線型管理，頂頭機構的是通天教總會，目前是設立在通天靈界那邊的，他們負責直接監控通天塔的動向，並直接掌管其下屬機構的所有事物。

之下是通天教分會，

通天教分會的下面便是通天教會聯絡點，也稱為分會試點，是整個金字塔最底層的機構。

實際上，看似分了這麼多機構，然而實際的管理許可權並沒有分化。

無論是其屬下的哪個機構，無論大小，無論層級高低，凡是有重要事務需要決策時，都需要直接向教總會進行申請。」

方蝶接過李平點好的煙，抽了一口。

李平挑着眉頭詫異道：

「也就是說，即使是像我這樣最低級的聯絡處執行任務的時候，也要和總部打聲招呼？」

方蝶點點頭，道：「沒錯。」

李平摸了摸下巴，覺得有些無語：「那還設立各種教會分區幹嘛，他們沒有直接處理自己轄區能力，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方蝶打開窗戶，彈了一下煙灰，笑道：「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服務總部，而不是處理下屬機構的事務，你可以認為各大分會就相當於是規模宏大一點兒的聯絡點。」

聽到這裏，李平覺得更加無語了。

心裏思索著通天教會的管理機制，總覺得似曾相識。

「這種管理辦法好像封建王朝的制度，哦不對，應該是比封建王朝的制度還要狠！」

古代的皇帝也不是只依靠一人之力就能掌管天下所有事務的，他手下的官宦們或多或少還是存在一點決策的權利。

返觀通天教會，那是完完全全獨裁統治，手下的所有機構只有執行權，而沒有決策權。

方蝶吹出一口煙霧道：「所以，你可以把整個通天教會理解成一個龐大的絕對獨裁的封建帝國，你和我都是帝國中的一個小小的工蟻，如果一旦認定為他服務，那麼一輩子都會為他服務，無論你是當上組長，還是當上監長，都是如此。」

李平用餘光瞄了一眼方蝶的表情，忽然發現，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冰涼感。

他覺得方蝶的話裏有話。

「那麼方蝶……哦，方師父，你的意思是？」

方師父踩了一腳剎車，李平差點一頭撞到中控台上。

方蝶丟掉煙頭，忽然肅穆道：「也就是說，除了當總教主之外，你無論爬升到哪個職位，都改變不了你的工作內容以及工作性質，都是為別人賣命。

因此我的意思是，要麼就不要當工蟻，放棄這行，要麼就自己當自己的主人。」

李平被她的話狠狠怔住，兩隻眼睛緊緊地盯着她：

「你的意思……」

「……你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