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衝突！三十二刀怒斬金龜子

下了課，葉藍羽好像要出任務，然後便匆忙道別離開。

但此時天色還早，一眾弟子顯然都想在教室趁熱打鐵，誰都沒有離開，紛紛加入了這場屬於御氣師的「晚自習」。

一之時間，可謂是「百花齊放」。因為御氣修鍊的原理雖然是固定的，但修鍊時所選擇的姿勢體態則因人而異。換句話說，只要你覺得舒服，倒立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對於正常人而言，最省力的姿勢無疑是打坐，即使是古靈精怪的葉逍也老老實實的採用這一姿勢。但……林子大了果然什麼鳥都有。有「舉火燒天」的、有「霸王舉鼎」的、有「少林派」、有「思考者」，甚至還有個「蹲坑兒」的。

一般而言，萬刃宗弟子衝擊意境的難度其實並不大。對能打出整套萬刃劍法的眾人而言，其修為近乎已經到達了體境的頂點。破境，不過是順水推舟。至於葉藍羽剛剛為何如此大費口舌的講解諸多原理，則是宗門護典閣的硬性規定，旨在打好理論基礎，為更高層次的境界做長遠打算。

「唰」「嗖」幾個悟性較強的弟子已經會御劍出鞘了，鋒銳的寶劍一時間像紙飛機一樣靈動的在教室的上空中縱橫，雖不能像葉藍羽一樣精準的操縱，但這幾位弟子的天資還是極為聰慧的。

漸漸地，教室上空滿是浮空的宗門佩劍，宛如用蛛絲懸成的棚頂吊墜。雖然有些佩劍只能一動不動，甚至是顫顫巍巍、搖搖欲墜。但下面百花齊放的弟子們顯然都已完成御劍破境修鍊，成功衝擊意境一重的境界。可此時上空的佩劍只有九十九把，也只有一名弟子還久攻不克。此人，正是葉逍。

此時的葉逍滿頭大汗、面色沉凝，瘦小的肩膀不住顫抖，顯然他已經保持了這個狀態很長時間了，但橫置在他雙膝之上的佩劍卻一動不動、毫無波瀾。雖然他緊閉雙眼，想要完全無視掉這教室內因喜悅而產生的嘈雜。可眼睛閉上了，耳畔卻依然吵鬧。終於，在久攻不克的瓶頸下、好勝心的驅使下以及因攀比而產生的煩躁下，葉逍爆發了。

「吵什麼吵！煩死了！」葉逍大聲喊道。

一時間，教室內歡雀的氛圍凝滯了下來，眾人皆將目光投向一身狼狽的葉逍。有人漠視、有人嘲笑、有人鼓勵，也有人保持平靜、面無表情。這些一眾弟子的神情雖然稱不上友善，但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表現。可還有一部分人……就沒那麼禮貌了。

「小子，不行就把嘴閉上，沒人管你。你這麼一聲，大家都看到你了，何苦成為大家的笑柄呢？哈哈哈。」一名宗門弟子譏笑道。

「笑柄？你成功了又怎麼樣，小爺還看不上呢。你個『金龜子』！」葉逍譏諷道。

「金龜子」是翠山閣學員之間的一種暗語，是一種對於官宦弟子或是貴族學員的貶稱。翠山閣的校服也是長袍，顏色要比萬刃宗的白袍要暗沉些，並不是聖潔的雪白色，而是更為平易近人的大地色，這樣樸素統一的穿着顯然很符合翠山閣公開劍譜、歡迎所有人來此學習的博愛與包容。但無論是校服還是白袍，它們的剪裁都十分寬鬆，外面需要扎腰帶，裏面需要穿襯衣。腰帶是宗門統一配發的，可裏面襯衣則因人而異，但只要不是大紅大紫就都可以。當然，也正是這自主選擇的襯衣，才構成了這平等中的一些端倪。

不同於平民學員的布衣或是軍人學員的軍裝內襯，官宦弟子或是貴族學員身穿衣裝的材質通常是價格高昂的名貴絲綢。由這種名貴材質所製成的衣物通常質感細膩、觀感華麗，隔着一老遠就能發現其與普通衣物的與眾不同。而身穿這種昂貴內襯的權貴後裔通常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他們待人極其高傲，甚至收買了一些普通學員來做自己的小跟班。至於「金龜子」這個外號的由來則很簡單，他們的父輩是家財萬貫的權貴，可以比喻成「金龜」，而他們作為其子嗣，則自然就是「金龜子」。

以葉逍的性格，他是最為討厭這種藉著家族底蘊而狐假虎威的人了。所以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口無遮攔，從不忌諱「金龜子」這一極其帶有諷刺性色彩的貶稱。

而此時與葉逍拌嘴的這位，正是一位內穿白金色絲綢襯衣的權貴子弟。當葉逍說出那十分尖銳的一句「金龜子」后，此人牙關緊咬、眉頭緊皺，微眯的雙眼吐露著點點殺機。顯然，他被葉逍激怒了。

「小子，敢不敢切磋一下？啊？」此人冷冷地說道，在說道切磋二字時，他故意壓低了聲音。

「行啊。但你得報個名兒吧，打壞了，我也好送你回家啊。啊？」葉逍嘲諷道。

「你爺爺我叫錢俊豪。刀劍無眼，小心點！」

「我叫葉逍，你還是自己小心點吧！」

只聽錢俊豪冷哼一聲，隨即閃身到葉逍身前，以疾風式拔刀斬向葉逍斬來。顯然錢俊豪和葉逍一樣，都是走一個偏向於進攻的打法。其速度比葉逍之前遇到的任何對手都要快，以至於當斬擊打出時葉逍還未拔劍。

葉逍先是一個後撤步規避斬擊，隨後拉開身位，以疾風式沉劍戒備。

錢俊豪回劍於身前，再次前壓，將劍橫置，然後蓄力打出了一道橫向斬擊。

葉逍找準時機，迅速將疾風式切換為明王式，雙腳平行，扎穩馬步，舉劍格擋，硬生生地吃下了這一記攻擊。

只聽一聲脆響，錢俊豪巋然不動，葉逍後退三步。

「挺有勁兒啊，明王式都擋不住你。」葉逍道。

「你的打法很老到，故意不閃避，想要試我的刀重嗎？哼！試了又怎麼樣，這隻會讓你更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錢俊豪冷聲道。

葉逍沒有講話，而是仔細的回味着剛剛的那一次交鋒，因為他自己很清楚，錢俊豪並非是在誇大事實。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的提升，單就這一擊的力量而言，錢俊豪絲毫不遜於與葉逍曾經交手的葉靖林。可……剛剛錢俊豪所用的起手式可是疾風式啊。在同一力量下，疾風式的出刀速度和殺傷力絕非是本就以力量著稱的明王式所能比擬的。

葉逍想到了這些，他深吸了幾口氣，然後調整了幾次重心，將站架姿態調整為蒼鷹式。顯然，葉逍選擇了避其鋒芒，要打一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速度戰。

只見葉逍雙腿后蹬，以一個比剛剛錢俊豪還要快的速度向前打出了一個蒼鷹式拔刀斬。蒼鷹式因為重心起伏較大，算是一種捨棄力量和威力，而極致追求位移速度的站架姿態。所以，錢俊豪並未過分慌張，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舉劍格擋。可此時兩把必然交鋒的劍卻離奇的擦肩而過，而原因正是葉逍賦予這拔刀斬中的另外一個手法——能「穿透」格擋的落雁斬。

錢俊豪先是一震，但很快反應了過來。他后移半步，壓低身形，抬劍前指，向著葉逍的方向打出了一招萬刃劍法刺字訣的招式——連突刺。這一轉守為攻的連突刺很是巧妙，因為突刺永遠是劍的最遠攻擊招式，所以如果葉逍不中途收手，那麼還沒等到葉逍的落雁斬落下，錢俊豪的連突刺就會把葉逍扎的滿是孔。

葉逍見狀，立即停手。隨即回撤三步拉開距離。

不同於葉靖林用明王鏡招架，錢俊豪用精準的距離和尖鋒阻卻了縹緲虛實的「落雁」，宛如一個無懈可擊的刺蝟一般。

但葉逍顯然並沒有因此而受挫，取而代之，他馬上就以更快更迅猛的招式展開攻勢……

葉逍再次上步，還是一記拔刀斬。

錢俊豪見狀，冷哼一聲道：「哼。還是落雁斬嗎？真想被紮成篩子嗎？」說完，錢俊豪也是故技重施，再次打出連突刺。

但這一次葉逍上步的距離很巧妙，剛好是刺不到他人的距離，可這個距離對於交鋒來說則是綽綽有餘。葉逍在此處繼續着他的拔刀斬，雖然只斬在了兩人只見的空氣上，但兩人手中的劍卻已經水乳交融。斬在空氣中的拔刀斬，錢俊豪的連突刺入星點般隕落在斬擊之上，劍尖與劍鋒的碰撞發出了勢如破竹的清脆響聲。

緊接着葉逍打出了十字斬，然後是十字連斬，再然後是八刀十字連斬。一時之間，這清脆的聲響都因過分密集而轉化成尖銳的嗡鳴聲。

當葉逍打出十六刀十字連斬時，單位時間內每一次的斬擊都能一一對應上錢俊豪的連突刺。葉逍在這個斬擊頻率下持續了大概有5秒，5秒后他立即停止攻擊，後撤三步拉開距離。

錢俊豪先是詫異的一愣，隨後也是立刻穩定心神，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瘦弱的小子可並不是弱不禁風。能以並不主打攻擊頻率的斬字訣招式硬鋼連突刺，而且是精準的一一對應。能做到這一點，他斷定葉逍的十字連斬還能更快、更密集。所以，他在心中暗暗地告訴自己：「不能跟着小子拼劍，爭取規避和格擋，然後找機會一招制敵。」

葉逍見錢俊豪眼神中的殺氣明顯銳減，他猜到了錢俊豪接下來的打法。隨即道：「想躲啊？看看你躲不躲得掉！」

說完，葉逍再次發起進攻。但這一次錢俊豪一直都在躲閃，只有在閃避不開時才用最猥瑣的方式進行防禦。葉逍見狀，再次提升腳下位移的速度，充分發揮蒼鷹式的移動速度優勢，時東時西、時前時后，以一人之力「包圍」了這一心躲閃的錢俊豪。

此時錢俊豪已經沒有了絲毫的位移空間，只能原地打轉的防禦葉逍的攻擊，活像是一個只能縮頭收尾的「金龜子」。

葉逍找准機會再次一記落雁斬向錢俊豪斬去，只是錢俊豪根本無法躲閃，因為他剛剛還在自己的左、右、後方招架過葉逍猛烈的攻擊，而此時他的雙腳也因此被定在原地。

隨後就是與剛剛極為相似的一幕，錢俊豪被迫後撤，然後像刺蝟一樣打出了連突刺。

葉逍再次以十六刀十字連斬與其交鋒起來，頻繁的交鋒持續了足足數十秒。兩人打的都是大汗淋漓，在外人看來他倆打的一定十分酣暢，就像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而作為當局者，葉逍並沒有感到有多麼快樂，也並不敵視錢俊豪，他只是在發泄沖境無門的惱怒。至於錢俊豪，連突刺確實很帥，但他則是騎虎難下、有苦難訴。

葉逍看着已經滿頭大汗的錢俊豪，會心一笑道：「你聽說過小推車嗎？」說完，葉逍再次加快斬擊的頻率，打出了自己的極限——三十二刀十字連戰。此時的錢俊豪顯然已經招架不住了，但是他又不能停下，因為他一旦停下、亦或是轉變招式，在如此頻率的連斬面前，只要葉逍想，他一瞬間就會被千刀萬剮成一具雪白的枯骨。所以，錢俊豪不得不硬著頭皮招架，通過間接性的後退來勉強應付。葉逍在如狂風暴雨的攻勢中步步前壓，錢俊豪被迫招架、步步後退，此番景象也正如葉逍剛剛的那個比喻——小推車。

終於，錢俊豪被壓在了牆角，再也沒有通過後退來減少幾次交鋒的機會。

不出三次交鋒，葉逍就領先了錢俊豪整整一拍，但葉逍並未將多出的一次斬擊斬在錢俊豪身上。葉逍轉斬為震，故意等了錢俊豪一下，然後對着錢俊豪佩劍的劍身打出了一記敲山震。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敲山」不僅能「震虎」，還能震碎猥瑣狐狸背上的尖鋒。

這一擊不是葉逍上一次天馬行空的「變式」，而是最為標準而霸道的敲山震。震字訣手法所產生的特有波動沿着劍迅速傳來，錢俊豪眉頭一緊、小臂一松，葉逍持劍上挑，錢俊豪手中的劍脫手而出，劍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線，然後應聲插在葉藍羽剛剛斬斷的大理石石桌中。而葉逍手中的劍，則寒光凜凜的定格在了錢俊豪的頸前。

眾人之中有幾個身影突然閃出，紛紛舉劍前指，將葉逍圍在了中間。顯然，這自然是這金龜子的跟班，他們之前之所以沒有出手，是因為中途打斷會讓他們的主子不高興。而現在出手，則是怕他們的主子有危險，不能向雇他們的金龜交代。

「放下劍，你可知道他是誰嗎？」其中一人說道。

「我管他是誰！搖人是吧？來啊！大不了一名換一命！」葉逍激動的說道。

頓時，局面劍拔弩張，劍鋒離咽喉的距離也愈來愈近。

突然，人群之中再次有人參戰，但這次只是一個人。葉逍沒有看清他的相貌，只能在隱約的身影中看到他那極為醒目的銀白色長發。他輕盈一躍，落入了這「包圍圈」之中，與葉逍背靠背的站立着。他用力的仰頭碰了碰葉逍的後腦，彷彿是在跟葉逍打暗號。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聲道：「兄弟，好漢不吃眼前虧。一會我對付圍着你的人，你的身後是門，找機會掉頭就走，不用回頭。」

「我走了，你怎麼辦？」葉逍問道。

「他們只是收錢辦事，不敢有什麼大動作。況且剛剛的一切我也並未插手，所以他們沒有對我出手。反倒是你，越是僵持在這，矛盾就越容易激化。兄弟，聽我的，走吧！」銀髮男說道。

「那.......好吧。」葉逍道。

「肖興川。」說完銀髮男一隻手搭著葉逍的肩膀一同降低重心，然後另一隻手把這葉逍手中的劍，對他輕聲說道：「旋風斬，走！」

此時兩人協同發力，共同打出了一記旋風斬，雖然兩人此前並未相識，但他們的配合卻是十分默契，像極了一對兒常年雙修的俠侶。寒光四射的劍鋒盤旋而起，不知是不是銀髮男已經突破到意境的緣故，葉逍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彷彿真的置身於龍捲旋風的風眼之中。而在這風眼之外的跟班們，就沒這麼幸運了。

只聽一聲風嘯聲，以葉逍和銀髮男為中心，道道劍氣凝聚盤旋，緊接着旋轉強度驟然加劇，周圍的跟班們先是浮空，然後在空中偏移了一下，最後以旋轉的姿態倒飛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葉逍見狀，挎著佩劍就跑，邊跑邊朝着身後喊：「謝謝啦！大哥，我叫葉逍，你叫什麼名字啊？」

「肖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