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央花
今天也不過是很平常的一個夏季的一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上林的百姓們如以往一般過着平靜的生活，乃至是小貓小狗都趴在陰涼處擺弄尾巴，顯得格外休閑。
將軍府，大紅門后數十個小廝成兩排並列在大堂之前，大門外清一色重甲大兵分四列，每列九人直排。若是有行家在，保不準會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因為這重甲大兵每一個都至少是天人七重的實力。所擺的也是一個可攻可防的大陣仗，非等閑人可是拿不下這四九三十六名重兵吶。
遠遠的，有人注目但不敢深進。不過再笨的人也知曉這上林鐵定是不會受到什麼禍害的，心下惴惴之餘也滿是好奇的看着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要讓鎮國大將軍如此慎重對待。
過了好些時候，重兵紋絲未動。倒是有一男一女從裏面走了出來。
嘿，那不就是咱們的大將軍么？有眼尖的人看見男人出來就呵的一下笑出了聲，臉上的表情暖暖的，不管怎麼說，大將軍在上林是最受尊敬愛戴的。
倒是站在大將軍身邊的女人又是誰呢？見她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怎麼光鮮，仔細一瞧還會看到一些縫補的痕迹，年紀吧看着有四五十，可身形看起來卻不大像。莫非這是大將軍的夫人？可也一直都沒見過呀。
新納的小妾不是？有人估摸着想，可這想法一出稍即又否決了，小妾可都是妙齡少女呢。
就在眾人猜測之時，那三十六名重兵猛然大喝起來，如震山裂地，陡然將遠遠觀望的群眾嚇愣了。
那重兵如是說：「恭迎二少爺歸家！」
二少爺？哪個二少爺？難道是十幾年來無惡不作為虎作倀的紈絝子弟頭號大爺，到後來突然如轉性一般待人和顏悅色並且在兩年前拿到上林舉辦的演武大賽冠首的林家二少爺林傅？
於是百姓都不住往四周望，當即將那緩緩走來的三個年輕男女給盯住了。走中間的那不就是林傅了么？
一個年老到快掉光牙齒的老太婆頓時淚眼婆裟走了上去，還沒等那年輕男人看到，她便已經抓住了他的手，一邊拍一邊掉眼淚還一邊笑一邊說：「好好好，二少爺，長高了嘛。老身這些天總夢着您，想不到今日果然見到了。」
走來的二少爺還沒說話，一旁的董家小女卻出了聲，她笑吟吟眼角帶淚，柔聲說：「花婆婆，您的身子骨好些了么？」
「自然是好。」那被稱作花婆婆的老婆子連連點頭，轉過頭望向少女，忽然若有所指般道，「小姐，您這一等沒白費。」
不用管這老婆子說話是有心還是無意，聽的人臉上倒是已經粉紅一片了。悄悄的瞥了一眼身側的少年一眼然後又馬上收回目光，其中的嬌羞與濃濃的雀躍誰人看不出？
林傅一臉無奈帶笑，小聲的道，「花婆婆，我得先回去。等忙完在去您家看望。」
「好嘞，好嘞。咱給二少爺備上桂花糕跟梅花酒。」
「好。」林傅心頭一樂，點頭應了一聲，那點點的鬱悶倒是衝散褪去。
老婆子放開少年的手，他順勢從身側一穿。這一步猶如神速，十餘丈的距離瞬息間被拉近。駐足的三十六名軍士不曾動過，可眼神中卻充滿了震撼跟不解。他們都想不明白，一年多之前的小鬼頭現在怎麼就這麼厲害了？
這一步跨十丈的功夫，他們自問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回想起來，每每少年被打趴並且叫囂著會找會場子的場景就感覺好笑，可現在他們是怎麼也笑不起來。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軍士臉上悄然浮現出一種陰霾，而陰霾背後所隱藏的就是深深的膽寒了。
至於這究竟是什麼時候找回場子，軍士們已經不敢去想了。更多的是在嘀咕著怎麼去補償下自己的「錯失」。
當然，林二少爺林大紈絝顯然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不然還真得仰天大笑幾聲，好宣告自己的快意。這無形的威壓，心靈上的折磨，可比**上的摧殘來得更加恐怖些呢。
咚。
林傅筆直著脊椎重重的跪了下去，他抬頭看着林將軍身側的中年女子，盤起來的烏黑長發中還夾着點點斑白，人終究是躲不過歲月的消磨，在他成長的同時，愛他護他的人們也在慢慢老去。
「娘。」
輕輕一聲呼喊，包含了少年心中深深的思念。
他說，「孩兒回來了。」
於是站立當前的婦人終於熱淚盈眶，卻笑得跟個大花貓似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喃喃自語的婦人將林傅扶了起來，定定的看了看，然後說，「長高了些。」
身旁的林重鋒有片刻的動容，隱現皺紋的臉龐也不禁柔和些許。不過瞬息間他又恢復原樣，朝自己的小兒子微微點頭，卻是突然間掄出一拳。
千鈞一髮之際，林傅雙手交叉抵擋胸前。
一抹火紅的光芒一閃而逝。
砰的一聲悶響。
林傅蹬蹬噔連退數步。
婦人輕呼一聲，連忙跑上前去關切問道。「沒事吧？」
林傅微微搖頭，雙目炯炯有神望向那血緣上是自己父親的中年男人。
「不錯。」林重鋒嘴角勾勒出一抹生冷的弧度，好似十分不適應這樣的感覺。他轉過身往裏邊走去，擺了擺手。「進來吧。」
一邊從回到上林之後就很少出聲的俏看向林傅，一雙湛藍色的大眼睛中包含笑意，也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怎麼的。董薰臉上有一點擔心，柔和的看着少年。
「沒事。」林傅扯了扯嘴角應了一聲，在三個女人的注目下跟隨着林重鋒走進家門。
大將軍府裏邊最多的是一種紫色的花，花有六瓣，黑色的根莖，帶有帶刺，採摘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刺到，這花在林府上上下下都隨處可見得，倒是這裏唯一最大的特色。許多第一次來到這裏的人都會感到驚嘆，因為這花種在整個東洲都不曾見過。顯得格外神秘。
曾今有一個雲遊書生偶然說起這樣的花的來路，據說是一個舊朝皇宮裏獨有的花種，名字尚且不明。可是在數十年前這姓氏為端木的皇族早就在一夜之間全部覆滅，這花到底是不是，倒也查不清了。
不過，那陪同在少年身旁的婦人，姓氏貌似就是那端木。
而在林傅年少的時候，婦人也曾笑着對他說過。
「這花為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