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81:Sparta(斯巴達)

Chap 81:Sparta(斯巴達)

男人不知是專為逗我倆發笑,還是本就不拘小節,開來輛底盤極低,四周加裝護欄的六輪板車。木板上鋪著稻禾,邊側標著養豬場。牝馬紫寶石般的瞳孔盯著大道上漫遊的人流,感到很新奇。兩個條子各騎著高頭大馬,見我倆也站在豬籠里,不禁開懷起來,高聲叫著為何不牽馬下來,與他倆一起并行呢?車走得既慢又顛簸。

男人讓他們少管閑事,依舊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中央。並說是馬廄主人讓他這麼辦的。制勢馬兇猛異常,除了草料燕麥外還會自行找加餐,吃了農莊里幾隻雞,很不適合去參加競技。一旦見到自己身旁多了許多同類,容易受到刺激而發情,到時橫衝直撞沒準會傷到人。

前日里遇見的白髮老漢也騎馬走在人群里,路過廂車時,他脫下闊邊帽向我倆頷首致意,並指著大車頭說與男人全都談好了,屆時到了比賽場地讓我過去找他領衣服。

「什麼意思?參賽者不是她么?為什麼要我去領衣?」我聽得一頭霧水,剛想敲窗問明男人,有人往我發間綁上一塊紅布,側目去看是天竺菊,她說這樣我就更象一個養豬姑娘了。

「反正你也不參賽,斯巴達的馬場主人選你當儀賓小姐,」男人歪著頭掃了我一眼,道:「長著兩條大長腿的水蜜桃,當觀眾太可惜了,那樣你還能掙到活動費,何樂不為?」

「你怎麼隨便替我亂拿主意呢?至少應該和我先打個招呼吧?」我正預備找他理論,但見得人流正盯著看,只得作罷,獨自走回牝馬邊上替它打理鬃毛。許是連日來常與它親近,小拽女慢慢熟悉了氣味,偶爾也會用腦袋拱我前胸和脖頸,顯得不再那麼陌生。

「昨天和變態大叔外出玩了一天,人家可能已把你看做自己人了。」天竺菊斜視著我,惡意訕笑道:「從他見到你的第一眼起,火辣辣的目光片刻不肯移開,你又那麼好鬥,惹得他更是神魂顛倒,一發不願鬆手了。或許再來上幾次,你就會主動向他投懷送抱。」

「胡說什麼哪,我隨他出門只是因為好奇,話說回來,你不也沒閑著,一整天上哪去了?」我出神地望著車頭方向,呢喃道:「這個人的行為處事很荒誕,花錢僱人上門來幹掉自己,然後卻日久生情結為夫婦,刺客老婆又將他親兄弟謀殺,並後悔地跑了,一連串那麼大的事,卻說得輕描淡寫,由始至終都心平氣和,情緒也很穩定,活像自己是個置身事外的人。」

「因為他將你也當成了殺手,覺得不夠刺激的事釣不上你,所以才那麼說。閱歷豐富又有錢的人很懂得揣摩人心,知道哪種人喜歡哪種話題,而且他的品味又是那麼奇特。」

「他說浴血奮戰的女人很性感,不敢相信彼岸花答應他的求婚,這個與時代脫節的女人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戒,只吃自己的菜單,常常讓自己忍飢挨凍,渾身全是傷疤,喜愛做所有惹他不高興的事。鴛鴦茶越是無法駕馭她,就越迷戀她。當描述兩人獨處時,他會將各種細節極致放大,全然不顧我在邊上聽得臉燥耳熱。他不去當個Erotica專欄作家有些屈才了。」

「相同愛好的人很容易在現實中相遇,他沒準就是二十年後的你,只是你沒他有錢。我感覺就像做夢似的,過去談起這群賊婆娘還是在陰宅的破墟敗牆下,我記得你當時說,哪天揍她們一頓就全都老實了,從沒真正想過會去干這件事。」他伸手將電話遞給我,說:「既然彼岸花是勿忘我姐妹的領路人,你不妨問問,或許就能知道她究竟在哪。」

「你問她做什麼?彌利耶之間是不會出賣對方的!我叫你們去參加馬賽,可沒讓你們去釣冤大頭。那種人不論說什麼,目的就是為了將你和小女騙上床以供他褻玩。他會不斷找出各種理由,今天這裡有比賽,明天那裡有聚會,將你倆收在眼下不容離開。智者千慮終有疏漏,我有欠考量一件事,那就是你倆實在天姿國色,在鄉下地方太招蜂引蝶了。」

電話甫一接通,就迎來勿忘我的諸多不滿,她說:「兩個妞全被他控制著,那其餘泡不上的人就會心生不滿。趁現在套得還不算深,比賽后當即與他脫離關係。再照這樣下去,姐妹會哪怕有心招募,也會暗自掂量,搞這麼兩個人過去,目的僅是去勾引貨卡司機,動靜會不會有點大?別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又被攪黃了,時間早已是等不起。」

一小時后我們抵達斯巴達,天竺菊紮起馬尾騎上制勢,停在圍欄后做熱身準備。而我則跟隨白髮老漢去帷帳,換了一件騷氣十足的低胸裝。正因我是別人臨時舉薦,會場中還有一名本地儀賓女,長得十分普通全無姿色。果然這種小地方想找個像模像樣的人十分困難,我穿著這身湖藍衣裙往人堆里一站,立即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喬治亞郡縣時常會搞一些這類活動,志不在競技,而是某種鄉野的遊藝,在決出勝負后把獎盃一頒,隨即進入自由野餐,與狩獵節、篝火節形式差不多,圖的是幾個大鎮民眾和睦。經費有時是縣裡出,有時是像鴛鴦茶那種豪富出,因此頭跳的獎金也不固定。

那麼儀賓小姐具體做什麼呢?除了舉牌就是賣號,向閑人們兜售色球。正因制勢比起尋常馬匹大了整整一圈,又被一位妙齡女郎騎著,所以狂熱的人們大多押注六號,專等躺著贏錢。正午到點比賽正式開始,我打響發令槍,騎手們一衝出木籠就爭先恐後狂奔起來。

牝馬不知是首次參加賽事還是正在鬧脾氣,獨自站在原地發獃,不論天竺菊怎麼吆喝就是不肯向前。它將腦袋一偏,竟篤悠悠跑去道旁吃起野花來,引得四下噓聲一片。當倆個條子都跑完賽道開始翻入泥漿進行障礙賽,牝馬仍逗留在木柵前漫步。

「你不是精於馬術么?小拽女這是怎麼了?別人統統都在罵我啊,你趕緊想想辦法!」

「不知它吃錯了什麼,牝馬根本指揮不動啊,我只是精於騎射,從沒參加過賽馬,哪懂這些。你只知道叫,要不換你來,現在開始學會使喚人了!」

她氣鼓鼓地翻身下馬,將我扶了上去。身後的嘲諷一陣緊過一陣,她也覺得臉面無光。就在這時,有隻菜花蝶打制勢面前飛過,馬兒隨即有了反應,開始沿著泥濘土道小跑起來。

天竺菊走去柵前,將手指藏在身後,不多時一蓬羽蝶打各處水窪草叢中騰起,在賽道前匯成幽藍洪流。制勢馬打了幾個響鼻,這才追逐而去,其勢之猛,險些將我掀翻在地,眨眼間如一道閃電跑完賽道,竄入池沼開始淌河,就這樣,前方几匹馬的黑影出現在地平線盡頭。

我死死控住馬轡,腳丫輕踏馬鐙,學著陰蜮那時看來的方式,全身儘可能放鬆。牝馬躍出水面后,很快來到土山前,這是一條盤旋而上的山脊,當馬到達山頂后從另一側下去。最終繞行回到籠柵前的彩繩處才算完事。制勢瞧見同類的馬頭一牽一引正跑得帶勁,也被激發了血性,它長嘶一聲,甩開四蹄全力速沖,我剛想坐穩鞍子,就隱隱覺出了不對勁。

小牛皮下的葛囊發出噗嗤一聲,似乎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刺破了,屁股一下子陷了下去。同時緊貼著在蹬革皮上的小腿內側,如抽筋般陣陣刺痛。側目去看,似乎是適才爬灌木叢時被扎到刺了,絲襪上還沾著幾顆蒼耳。然而再一細觀,腿肚子早被割破,正不住往下淌血。

難道是附近誰在打獵?流彈擊中了馬肋?連帶著將我一起傷了?環顧四周,顛簸的視野里空空如也,不論是田埂還是荒草地,沒有半個人影。我正納悶得緊,就感覺有股力往上一提,連人帶馬如騰雲駕霧般,無端地竄上了頭頂數米高的賽道。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制勢的馬蹄鐵是氣墊鞋?我牢牢控住馬轡,探手伸入葛囊底下,指頭頓感骨質嶙峋,這匹妖馬的兩肋,不知何故往外突出了一截硬梆梆的東西,就像有顆炮彈橫貫在小拽女的體腔內,這截骨質發出陣陣蜂鳴!不僅如此,牝馬自己也察覺迥異,越發偷懶自找竅門躍起,三五下就爬上土坡,開始竭力追著同類高速下攀。

於是,妖馬如同月面漫步,隨便蹬腿就躍出十多米,很快追上了其他騎手,並將兩個條子甩在身後。眼見賽道將盡,五彩繽紛的民眾就在眼前,此時不能再讓它任性了。我於是收緊兩腿,死命抓著馬轡,嘴裡發了聲嗦,終於令它老實下來,待到衝破線繩,我早已是汗流浹背,整個人再也難支,從馬背上摔將下來,被其他抵達終點的騎師們接住。

由於制勢起步整整晚了別人兩分鐘,哪怕它再威猛迅如閃電,最終也沒進入名次,只跑了個第四名,頭跳被伊騰頓的某個小子奪得,但依舊引得圍觀群眾陣陣喝彩。牝馬被鬆開后,獨自跑去池前飲水,然後在草地間打滾,兀自熟睡起來。我讓騎師們鬆手,悻悻然回到蓬帳內洗了把臉,脫去這身窄得能叫人憋死的性感短裙,一條人影闖了進來。

「可以啊,只是在旁隨便看看,竟騎得這麼好。」天竺菊上前幫我解著乳罩搭扣,取來汗衫牛仔褲,這才察覺到小腿肚上的血口,問:「這是在哪刮花的?怎流了那麼多血?」

「你別聲張,這匹馬有問題。」我匆匆換好衣,將她拖至一旁,道:「它在狂奔途中,不知受到什麼誘因,兩肋竟能虎虎生風,也許就是揚西縣獸醫說的兩組四十八塊骨在作怪。」

「你是說,它被迪奧多雷撕咬后,體質產生了變化?可前些天我試過,它現在連過去的倒懸也做不了。老實說我挺擔心它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來上那麼一出,那樣可就登上頭條了。」

「總之我也不知是何緣故,過會兒出去好好檢查一下。」我抓起小藥箱,給傷處消毒,讓她在一旁幫手打上了繃帶。剛掀開幕簾,便見得男人已早早等在了帳前。

「很不錯,很不錯,咱們要不是起跑慢了,頭跳必然屬於小傢伙。」他走上前來,也不顧天竺菊人就在邊上,竟放肆地動手動腳,歪著嘴笑道:「雖然老子輸了一千多塊,但比贏錢還高興,你該不是在騙我吧?從不騎馬能跑第四?好了,晚上我擺個慶功宴吃烤肉,叫人去殺頭牛,內臟和牛血就端給馬兒,省得它再去偷雞。一會兒歇夠了,咱們就回去。」

「誒?你快別這樣,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都看著,昨天你還說起彼岸花的事,動我們就像在動她親人,怎麼仍是一味耍流氓。」我被抱得喘不上氣來,狠狠蹬了兩腳他才鬆開。我退得遠遠,說:「我倆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回去了,想四下逛逛,你不必再勞心費力了。」

「我太高興了,有些得意忘形,絕沒有侵犯你的意思。但老子我都訂好了,現在全都取消恐怕要著人罵。你倆不回伊騰頓,住在哪吃什麼?這附近一帶都是鄉下,再往前就到窮鬼群聚的格拉斯考克縣了,越發是人煙渺茫。」男人連連擺手,撫著我的臉蛋,道:「要不咱們折中一下,今天還是回去,明天你倆願留願走隨意,我絕不勉強,怎麼樣?」

我倆對視一眼,不知要如何答他。不去容易惹惱他,去了又會被各種理由纏住,逼得緊了,倆人聯手也打不過他,此人正像勿忘我所預料的,一旦搭上,就像濕手沾麵粉極難甩開。恰在此時,我向遠方掃了一眼,制勢早已不在原地休憩,竟一發不見了蹤影。

「頒完獎牌,跟著馬隊早就回去了啊,現在的話,估計都往回趕了快一半路了吧。」他假模假樣抬起腕子看了看錶,忽然怪叫一聲,探出雙臂扛起天竺菊奪路狂奔,邊逃邊笑:「我把你大姐給扣下了,要走你就自己走吧,沒有馬也沒有錢,我看你還能去哪!」

男人扛著身高一米八的天竺菊,就像背著是捆稻草。我被此人的無恥氣到面色煞白,呆站原地不知所措,他眨眼間竄出了好幾百米,將她往廂車裡一丟,發動了引擎。周遭圍著看的鄉下人,只是捧腹大笑,沖我連連擺手,全然當成了尋常嬉鬧。

「這個傢伙在我們這裡,時常欺男霸女,無人敢管。」只有本地儀賓小姐還算是個正常人,拖來一輛自行車,道:「他經常玩這一套,將人帶回家,完事後再塞些錢封口了事!」

我蹬著車疾速追趕,他將車駛上大道,始終與我保持二百米間隔,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就像是塊挑逗瘋牛的紅布,穩穩地走在前方。我從未遇見過這種人,只得掏出手機。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上的人是你。算了,就如他願好了,但一定要這個傢伙做出保證,過了今晚休要再來滋擾。」電話那頭的勿忘我聽完也很無語,嘆道:「實在不行的話,你就滿足他好了。男人鬆懈下來,你倆才有機會逃脫魔掌。嗐,我實在是無法拋頭露面。」

「這算什麼屁話?你怎能這麼說?光被他摟著我就起一身雞皮疙瘩,為了你們這點破事我還要賣身哪!你倒是出個主意啊?他帶走的可是你的小女!別忘了,我是個男人!」

「你知道,我是個變態,所以這類變態男人尤其對我的胃口,如果能來早就來了。對付這種地頭蛇,決不能死命反抗,態度一定要放軟,要順著他說話,自己解決吧。」

「誒?我打這通電話過來,是要知道一個確實可行的方案,例如該說什麼話,又該怎麼服軟。而你倒好,卻只告訴我一個結論,咱倆只是化影的假女人,哪能跟身經百戰的你相提並論。」見她連連推諉,我有些惱了,叫道:「這事我辦不了,你自己來伺候他。」

「去你丫的,就這麼點小事還啰里八嗦,你也知道自己實際是什麼,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反正你也不會懷孕。老娘放心大膽地將小女託付給你,等於是默認了你倆的苟合,結果又搞得滿城風雨,自己動腦筋,別萬事都推在別人頭上。」她不待聽完,氣哼哼掛掉。

「什麼?將她託付給我苟合?這什麼混賬邏輯,她是我大哥好不好?再說回來,你這個賤人只是名義上她的老媽,實際連半天撫養都沒做過,世界之子給的經費又大阪叫你給貪污了,居然頤指氣使地擺起譜來!」我沖著手機一通發泄,出了口惡氣稍稍好些,便猛力蹬車。

就這樣,我追了兩英里上下,男人也感覺鬧得差不多了,將廂車在路旁停靠,我丟下自行車,當拉開車門時,早已是累得口吐白沫說不上話來。天竺菊似乎已被他說服,正喝著牛奶,讓我斜靠在她肩頭,獨自看起風景。時隔不久,選馬的隊伍出現在道旁,制勢也在行列中,正與另一匹黑毛大馬卿卿我我,哪怕瞧見我倆的臉也是不理不睬。

既然所有人都這麼說,身為一個太監,皇帝不急我急什麼呢?只得隨波逐流。一回到酒店,男人厚顏無恥地閃身進來,坐在床頭裝出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樣,聲稱今天自己有些玩嗨興奮過頭,實在沒有戲耍我的意思。見他正捧著我的手說個不停,天竺菊厭惡地將身一側,倒頭便睡,不久便發出微鼾進入了夢鄉。

「本不想說的,原本我倆也沒說非要離去,但你今天的作為讓我在大眾面前丟醜,真是傷透了我的心,」我竭力將手抽回,將臉板起,厲聲道:「笑什麼笑,誰跟你嬉皮笑臉,嚴肅點。我當你是個無害的大叔,但你卻以各種下流俏皮話來掩飾自己真實圖謀。你我萍水相逢,我與我大姐志在四海漂泊,不願受人拘束。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你明天不論如何都不能再找出各種事端來橫加阻攔。作為一個男人,必須要言而有信,我要你現在做出保證!」

「行,我向你起誓,再攔阻就是豬狗不如。嗐,我真的很愛很愛你,哪怕你沒有這顆人頭,我也喜歡得緊。誰讓你那麼勇武,我昨晚夢裡滿是你甜美的笑顏。」他霍的一聲站得筆直,兩手貼褲縫,嘆道:「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只是因你倆忽然想起了彼岸花,她走得是那麼突然,令人猝不及防。當遇見你倆我就有些不願放手,總之我是沒有壞心的。」

說完這些廢話,他讓我安心休息,自己搬起一張圈椅坐在廳里看電視,說如果不放心,他就去炮局問條子們藉手銬來,絕不會言不由衷。望著天花板,我陣陣憂心,照這副作態,很顯然就是被軟禁了,今晚所謂的慶功宴,多數就是場鴻門宴,我鐵定是逃不過他的魔掌。

要如何擺脫,趁其不備打暈他?或將他哄得五迷三道一腳踹到池子里?馬兒現在又在哪?我怎會被這種無賴纏上?適才他說若我沒有這顆人頭,難道是威脅要殺了我?陷入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處境,又什麼法子都沒有,難道真得按勿忘我的方式避過劫難么?

我胡思亂想著,在頭腦中拼湊各種人臉,搜腸刮肚想要找出一個來,很快有了合格人選,但這才過了幾天?遠水顯然救不到近火。久而久之倦意浮上眼皮,我腦袋一歪熟睡了過去。天哪,過去我從不曾想過,原來男人的許多作態,自以為成功,在女人眼中是何其混帳。

傍晚時分,我被天竺菊推醒,她說男人一直待到五點方才離去,礙於她睡在邊上,所以沒作出任何不規之舉。但他怕我們跑了,喊來一群保鏢就坐在樓底,總之我倆是在劫難逃。

「你看看這個紫眼狐狸出的什麼好主意?聽她的話就得直接進火葬場,我完了!」

「他明天肯定會放行,但今晚對他來說是最後的機會,因此各種招數都會輪番而上,所以會很危險,你我必須要逃了!」天竺菊背著手,在屋內一圈圈踱步,回頭掃了我幾眼,說:「嗯,你別急,先坐先坐,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但要好好想一想怎麼對付。」

那麼她想出什麼好點子了沒有?大致是分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整晚由她盯著,不讓男人在酒食里下藥,即便非得吃也讓他們先嘗,這樣可以保持清醒頭腦。只要候到機會,就找各種借口一先一后離場,她上回陪人去看馬,沿途見到了兩條秘密走徑。電梯抵達地下室,有個廢棄的康樂間,那裡有道鐵梯將直抵後巷倒垃圾的地方;還有一條,是經廚房背後,有道暗門,也同樣能離開建築。只要繞出鴛鴦館,跑過停車場,就離馬廄不遠了。

中策是咱倆設美人計,先將這個男人灌得酩酊大醉,然後拖他到人眼不及之處,從兩個方向發難,短平快亂拳轟倒他,再由兩條秘境離開娛樂城,跑去解馬奔逃。

下策就是認栽,做好犧牲的準備,反正咱們都是男人,除了讓自己感到很噁心,實際也沒多大損失,那樣面子上還能客客氣氣,也可走得從容。

除此之外,我倆還設想過許多,例如去糾纏條子哥倆,他們晚上也會去赴宴的,故意借著耍酒瘋鬧事,被他們帶去炮局拘押。但這也不現實,從白天男人呵斥他們的樣子,條子們都大氣不敢出,活像灰孫子似的,哥倆沒準受了他好處,反倒成了保鏢那樣的幫凶。

說過來繞回去,她也無計可施,不由問我睡前獨自嘀咕,說有個人也許能幫到我們,這又是誰。以我狹隘的頭腦,所能想到的就是迪姐,既然她能將賊娘們揍得像條狗,那想將男人打得爬不起來,理應不會太困難,地母的發威我親身體驗過,此刻的她究竟實力去到哪裡,已經是無從想象了。天竺菊雖然也覺得是個妙計,但她離得實在太遠,好像有些不現實。

總之,一會兒她去馬廄提馬,帶到附近草場安置,男人知道我倆會窮其心智,表面上一定會裝得彬彬有禮,所以不會橫加阻攔。而我則留在屋裡,將所有貴重物品打包,出門時找個隱蔽角落藏下,到時也能走得輕輕鬆鬆。至於迪姐的電話要不要打,我先發去訊息,然後見機行事,實在撐不下去再說,全然當成後備計劃。

「不管了,我堂堂熱血男兒,怎會遭到這等侮辱?老子真要栽了,就當是西蘭花被豬啃了!反正兩眼一閉,將自己灌得大醉,什麼都不會知道。」我捏著虛弱的拳頭,仰天長嘆。

六點鐘,我倆換了一套不搭的運動衫下樓,當即被保鏢們擁簇著往鴛鴦館去,他們表面談笑風生,神情卻很肅穆,早已受了男人的教唆,絲毫不敢懈怠。到了娛樂城門前,我不僅咋舌,只見得人山人海,放眼四周全是協老扶幼傾家出動。正門前豎著塊牌子,但凡是本鎮居民,今晚都可以來免費遊玩,所有基礎設施全部開放,啤酒暢快飲,烤肉隨便吃,只圖一醉方休。換言之,此刻的大鎮已成了座空城,所有人全都湧來了這裡。

停車場一帶成了個現常宰殺牛羊的屠場,人們一口氣殺了許多,正剁成碎肉一筐筐往廚房送。除此之外,無盡的水果正被源源不斷送來,男人為了偷香,不惜下足了血本。我當真值這個價么?此人揮金如土也像其變態人格匪夷所思。我敢肯定,哪怕他當眾將我撲倒,這四千餘人得了他的好也不會上前干預,只會圍坐一旁看得津津樂道。

除了鎮民,就是地方上的官員,以及斯巴達的頭面人物,男人深懷謀略,知道我倆沒了地圖,能跑的方向只會是那裡,因此也大加籠絡。沿途都是歡聲笑語,白髮老漢甚至說,我與男人實在般配,他既是豪富又是才俊,如此愛我天下罕有。

很快,我倆被保鏢稀里糊塗騙進桑拿,照例是作了SPA由女工按摩,臨出門時,保鏢取來兩套裝綴著閃亮金屬片的低胸禮服,要我們換上,並說運動衫已送去乾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居然能想出這種高招,禮服一穿,包臀包腰,既能凸顯曼妙的身材,又將粉嫩肌膚映得雪白,不論走哪都那麼顯眼,再想借著人流偷溜出去,那是絕無可能。更何況,這種衣服拖拽在地,走路也是踉踉蹌蹌,哪還能找漏偷襲他?此人將我們所有念想一一掐斷。

「我剛才計算了一下,因為人太多,所以進館分場次,八點到八點半會離開一批。廚房將一直忙到午夜,所以這條道被切斷了,我們只剩地下室一途可走。到了停車場,就偷偷藏進送果蔬的麵包車,然後悄然離開。」天竺菊伸手問侍者要過盆碟,在公眾區取燒烤,然後端著它上VIP包房,再度走進了這間烏煙瘴氣的屋子。

屋裡照例是人山人海,除了上回那幾個,滿是各種油頭粉面之輩。當見到我倆,只聽得噗噗數聲,某人啟開了香檳,頓時彩屑禮炮鋪面而來。各種手上前來拖,無數張臉笑吟吟地望著我,男人十分大度,絲毫不上前理會,早已將我們當作了財產,讓眾人盡興。

通過別人的嘴,我方才知道男人有多財大氣粗。若只以為他在本地混得開那是大錯特錯,鴛鴦館只是他諸多產業的一座,因為住家在此,並且男人說只喝家鄉水。而在亞特蘭大,也同樣有許多餐館和娛樂設施在他名下。而且此人正欲去建一個凈化水處理廠,並參加議員競選,許多政商人士想與他套上關係。總之,這點小錢對他來說,是九牛一毛。

我倆被這麼叮咣五四一鬧,不知不覺喝了許多酒,人也開始有些輕飄飄。本地官員說,男人素來出手大方,但像今天這麼鋪張卻是第一次,可見他有多用心。像我這種來歷不明四海為家的人,最好是找他那種靠山,總比自己奮鬥一生要強許多。你怎知他的志向僅僅是議員呢?沒準還會跑去參加州長競選。而我又出落得亭亭玉立,光是外貌就能為他帶動選票。

「我是認真的,我想要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男人在聽著旁人獻媚的同時,也喝得酩酊大醉,他睜著雙目盯著我,卻又讓他人別拘束,若想找我倆聊天就隨便去,並說愛情這種事,大家機會都是均等的,如果我看上誰愛跟誰走,他也能做到心平如水,坦然接受。

在那一極瞬,我心頭蔓過念頭,倘若我真是個女人,一連挨上那麼多糖衣炮彈,恐怕早已是迷失了自己。誰能受得了這種熱辣誘惑?哪怕被這樣的豬啃了似乎也不是壞事。恰在此時,我回過神來,再一側目天竺菊已是走得不知去向。

「逃亡時間到了。」我朝遠方掃了幾眼,男人正與名流們觥籌交錯,沒工夫忙其他,便一骨碌爬起身,借口要上盥洗室悄悄出了門。來到廊下探頭去看,天竺菊已到了桑拿門前,剛問乾洗店取回衣衫,躲在角落裡換穿。我避開人專找側道而行,就這樣摸到了二樓。這個場所實在太大,我絲毫概念也沒有,早已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剛想打天竺菊電話,胳臂被人輕柔地握住。

「你怎麼一聲不吭出來了?我也正在找你大姐,亞特蘭大的國土局官員好像對她很有意思,老子正打算撮合他倆呢。」他依舊嬉皮笑臉,打了個飽嗝,伸手牢牢將我抱住。

「哦,我也正在找她,你先上去吧,我找到她后就回包房。多和自己的朋友們聊聊。」

「你是不是又把我當傻瓜了?想偷偷離開么?這麼做你可曾顧及過我的顏面?」男人醉眼一紅,哽咽起來:「在你身上,既有男兒的陰柔又有女人的艷麗,簡直是太完美了。我昨天是說過那些話,但回來后心癢難耐。醉蝶花,我不希望你走,我想娶你,留下來好不好?」

「這裡人來人往的,你快放手,我究竟好在哪裡?」男人不待說完,熱吻像雨點般落在我兩頰和脖根下。我竭力掙扎,卻如螞蟻撼大象,不由怒道:「再這樣我就要喊了。」

「原來如此,你還是那麼的羞澀。」他像白天般將我扛起,走入更深的角落,大笑道:「你的容貌長相都不重要,我喜歡的是你說話口吻,簡直與彼岸花一模一樣。她也同樣討厭我,但所說的每句話都手臂肘往裡彎,總替我著想。那就是妻子的味道啊,你身上也有。」

「你就不怕自己睡著后被我殺了?可知這樣做,我有多討厭你么?」我沖他一擺手,罵道:「還有別再提彼岸花,你不懂在一個女人面前總說另一個女人,是十分沒有教養的行為么?妻子你個大頭鬼,哪怕你我真有一腿,我也不願成為她的替代品,懂了嗎?」

「到十點吧,人終究都要散去,屆時想走我不再挽留。你想啊,如果我真是那樣的人,當年彼岸花又怎能輕易走得脫。好歹讓今晚完美落幕。你再多說我可要生氣了!」

一條身影悄無聲息在男人身後冒頭,朝我打了個眼色。我雙臂發力將他推開,忙將身子壓低,天竺菊的連環踹踢殺到。男人本已大醉,全身心盯在我身上,卻也未曾提防,脊背上頓時落下兩個白灰鞋印。直到這時,他才有些酒醒,見自己已被我倆前後堵在小道上。

「我的天哪,原來你大姐也挺能打的。」男人抱著腦袋怪嚎一聲,忽然撇開我倆,沿著過道噼噼啪啪奔逃。不過此人大醉初醒仍很懵懂,倉促間跑反了方向。

「他這是去喊人了!休要放他逃走,」天竺菊擰住我衣領,叫道:「現在不論你想或不想,咱們只能放倒他,不如此就絕對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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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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