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80:Tea For Two(鴛鴦茶

Chap 80:Tea For Two(鴛鴦茶

其實在真正踏入鴛鴦館前,我與她已經在外泡了三、四家酒吧。每推開一扇門,所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刻鐘,要的也就是兩管酒。為什麼要用管來形容酒而不是杯呢?這個玩法凡是在世紀末去過PUB的都知道,叫做Chauk,最早源自加州一帶。青年人剛踏上社會,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酒吧是基礎社交工具,幸運的話就能把到開朗活潑的妞,但大部分時間都在坐冷板凳。那麼你沒可能獨自喝悶酒,自然會去各種酒吧瞎逛,管酒由此應運而生。

這是一種加了特殊色料的兌水烈酒,裝載在食指長度的玻璃皿中。管杯筆直口又淺,是最早化學實驗室里的盎司計量杯。取的酒名也是五彩繽紛,例如藍色妖姬、黃金水、冰上舞姬、黑天鵝等等。年輕人進店要上一支,便宜、外觀魔幻又喝不醉,因此廣受歡迎。

每進一家店,聽見最多的永遠是酒保那句『店主請了』。大鎮來了兩個騎著馬的外鄉大妞,就住在鴛鴦館老闆置下的星級酒店裡,這個消息瞬間傳遍大街小巷,令一幫愣頭青蠢蠢欲動。而當真正在街角撞見我們,卻又不敢上前搭訕,或是遠遠跟著,或是駐足盯看,恰如天竺菊曾經的形容,當男子遇見遠超自己遐想的絕色麗人,本能的就會不知所措。

就這樣,烏泱泱的幾群人尾隨在背後,我們上哪他們就上哪,一旦坐下自然就要支管酒,躲在角落裡猜測,想看看我倆要幹什麼。然而這之中必然會有勇者,屁股旁的空位,不出十秒一定會被各種各樣的人佔去,我的臉憋得通紅,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對方一眼。

天竺菊十分閑然,不僅主動與人撞杯,還能談笑風生。她前一次成為這副模樣,實際僅僅只有七天,然而身陷囂塵之海,又讓她產生了大半年的物理記憶。雖恢復了男兒身,但一直很難適應回來,相較那段經歷,時間上不到一半。此刻對她來說,等於又進入了能讓自己放鬆的狀態,故而秋波暗送,兩眼放電,正得意得緊。當被他人問起,我為何顯得那麼沉默,她則睜眼說瞎話,表示我這個老妹素來害羞,又身陷感情漩渦,自己是陪我出門散心的。

因這層緣故,她在化妝著裝各方面,都顯得既端莊又成熟,給人艷而不淫的感官,極富親和力。我怎比得了她呢?身披女人皮也僅僅只有幾天,且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迪姐家裡。儘管臉蛋的精緻程度不在天竺菊之下,但渾身透著一股廉價味,外加淡金長發及腰,給人一種胸大無腦的傻妞質感。身邊換座了好幾個人,有的是個學者,有的則是生意人,還有的是常混在店裡的壯漢。每個人都在談著自己興趣愛好,每個人都希望能偷偷握住我的手。

我望著天竺菊,心頭在吶喊:「快些走吧,再待下去就要瘋了。」而她卻當看不見,只顧支著腦袋聽旁人傾談。人很奇怪,換在過去我最好在這種環境里闊談吹牛,什麼人都能混熟。而今卻害怕得要命,哪怕是別人俯身撿東西碰著腳,也會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將身縮得更緊。我可以肯定即便氣力縮水,真與糙漢們打一架,自己也能扛得住,但就是剋制不了渾身戰慄,時刻擔憂被哪個不知死活的將手挽住腰肢,到那時我沒準會驚懼地昏厥在地。

好不容易她盡興了,示意可以去下一家。站起身時,我望見一個二十不到的男孩,手中捧著支管酒眼巴巴看著我,卻什麼話都不敢說,他已經這樣跟在身旁很久了。於心不忍之下,我伸手接過一飲而盡,此人見狀喜不自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少男們是何其天真又單純,你我又何嘗不曾如此呢?」天竺菊聳肩訕笑,發出天籟之音,拖著我的手走向下一家。美女通常冷感,感覺不可侵犯,卻能與小孩、老漢交談甚歡,只因他們沒有威脅性和過多衝動,正像男子親近小狗卻不會擁抱野狼這個原因。太博大了,人只有身經體會才能明瞭這麼多道理。過去我始終不明白,年歲相仿的林銳,怎麼一點都不好色?當真是因從小生活在兩個明艷照人的姐姐身旁緣故么?直至在水台前被她精心打扮,才有了些許領悟,自己便是那種超一流的絕世美女,又豈會對差了一大截的女流們產生感覺呢?與現今的我相比,勿忘我只能算是個次品,人在山巔往往是孤獨的。

正在胡思亂想,天竺菊停下了腳步,快速拽著我繞開另一家酒吧,那是因為在酒館深處正坐著胖條子和高個條子,他們也同樣知道了我們下榻之處,正等在附近期待著意外邂逅,然後借著路上未盡話題,來消磨這個驚喜之夜。恐懼條子的她即便再健談,也不想撞見哥倆。

「怕什麼呢?就算你隨他們去炮局,等在電腦前,報出自己大名,倆人也不會相信你是逃犯。」我總算找回些自信,不由撫著她的臉,笑道:「相較其他人,我一點不在乎他們。」

「不,算了,時間快九點了,咱們得去見見那個老闆,哪怕只是表達一下心意。另外我想問他要怎麼報名參賽。」她朝遠處霓虹萬丈的娛樂場掃了一眼,逃避瘟疫般快步而去。

鴛鴦館前的保鏢隔著馬路就已經看見我們,自是殷勤引道,說我們來的正是時候,現在是娛樂場最熱鬧的鐘點。當走進大廳,我才明白這裡為何是本地客流量最大的場所。

凡是你想得到的他們這裡有,想不到的他們這裡也有。這座大樓是集餐飲、博彩、洗浴、住宿和樂隊表演的綜合性娛樂城,雖不是一流標配,但硬體都是最新的。投影屏、大型舞池、精油推拿,高規格法式餐廳,甚至還有專為小朋友們搭建的兒童樂園。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脫衣舞館流螢,酒場女更是成群結隊。當見到我倆進門,嫉恨和厭惡之感立即霸佔了這些低俗娘們的身心,並知道自己老闆今晚將要淪陷了。

這個霸道男人果然很是體面,一切正像天竺菊所預料的,他不會放低身價出門迎接,而是端坐在最頂層的VIP包房裡,專等著我們上去見他。保鏢們奉上兩張消費卡,額度各是兩千,說是老闆關照的,我們拿著它到處可以去,先顧著自己盡興,當想起他再會面不遲。

「先去蒸個桑拿,再做一套SPA放鬆身心,聽條子說你倆是騎馬來參賽的。選馬也是咱們老闆在幫襯照料,放心好了。」保鏢就像個機器人只管在前帶路,將人送到地方自己走了。

泡在人工造波的水池中,無數水珠滾在天竺菊的脊背上,活像是一座精雕細刻的石膏像。她似乎很習慣享樂,也不在乎旁人的視線,不得不說,被化影的女人具備了太多優勢,雖然纖細卻不膩不柴,手臂柔嫩又能見到肌肉,尤其是肩膀比普通女流要寬,活脫脫就是國際T台模特的那種衣服架子身材,貌似嬌艷卻有著力度,總之將所有美感集於一身。

冷熱蒸之後,她套上浴袍爬上台,合著眼聽著環繞立體聲的背景流行樂,嘴角掛著笑影。

「誒?我說,你怎那麼心大呢?我看那個老闆淫邪得很,你就不怕一會兒給你下點葯什麼的?別忘了勿忘我是怎麼說的,玩可以,但別嗨過頭,小心被人BeRapist了!」見女技師去準備傢伙什,趁此良機我握了握她的指尖,焦慮起來,問:「喂,你別睡過去了!說話啊。」

「她懂什麼,一個底層小人物,可別忘了,你老子我過去可是在頂級賭場生活過好些年的浪子,什麼人沒見過?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安排?還有,我說的東西帶上了么?」

「帶了,但你要我調配的香水做什麼用呢?好吧,我聽你說,他為什麼這麼安排?」

「因為香味獨一無二啊,哪怕是那麼挑剔的勿忘我姐妹也是愛不釋手。好的,我來告訴你跟著會發生什麼。做完SPA他們會請我們去餐館,最後才是去相見。勿容置疑的,那就是個很自我又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傢伙,我們在他眼中就像是件戰利品,是需要被好好點綴的。那種人常年混跡在風月場,反倒對靈肉不那麼感興趣,所以會很安全。」

「萬一你的預測是錯的怎麼辦?這太叫人噁心了,如果他碰我,我肯定會揍人!」我搓揉著臉,暗暗悲嘆:「被人包辦的感覺是很妙,但這樣太過了,我還是習慣打打殺殺的生活。」

「你我分開得有些久了,別忘了我還有這對罩子,別人暗地裡想做些什麼都能看清。你我的任務就是要儘快熟悉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利於被人盯上加以籠絡。你想怎麼反應就怎麼反應,哪怕大打出手也不要緊。我最善於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

一小時后,那幾個保鏢果然將我們請進了餐廳,略略吃過一些菜蔬后,她拖著我去盥洗室補妝,接過我準備的香水噴塗一番,再三誇我手藝高超,這種氣味實在是世間罕見。一切準備妥當后,她揮手招來保鏢,與我一前一後爬去頂樓,走進了裝潢豪華的貴賓室。

除了霸道男人外,已有幾個人等在了包房裡,見雙推門外響起禮貌的叩門聲,他滿臉堆笑地迎上前請我們入座,然後指著一個枯瘦女人說這就是管馬賽的,他嫌麻煩直接將人請了來,繳納三十塊報名費后就可以去斯巴達了。除此之外,其餘幾個也是大鎮名流以及地方官員,正因聽男人說起今晚這兩個騎馬大妞會來娛樂城,故而前來一睹芳容。

「我的天哪,本以為大概會是凱羅爾布蓋那種標緻美人,結果比想象的還要艷麗,真是漂亮得毫無天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漢捧起我倆的手親吻了一下,坐下后仍顫抖不已。

「怎麼樣?我就說了你們絕不敢相信。所以讓這樣的姑娘自己掏腰包,簡直是在丟咱們這小地方的臉。」男人洋洋自得起來,喃喃自語道:「有些人天生就像鑽石那般耀目。」

天竺菊笑容可掬地交了報名費,然後往霸道男人身上一倒,為他點起支煙,任由其挽著腰肢,與那些頭面人物攀談著。這就是她說的,要給足男人的面子,這份人情始終要還的。我危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局促地擺弄裙邊,大氣不敢出,這種煙霧裊繞的環境太過烏煙瘴氣。

「房費還是要還你,光是消費卡就夠了。」天竺菊不管他樂不樂意,將早已備好的信袋遞過去,說:「我們只是從弗吉尼亞順道南下來玩的,這份好意心領了。」

「行啊,你非堅持的話。而你們不論上哪家餐館,還是去什麼酒吧玩兒,都沒人會收你們錢,因為全記在我的賬上,你們還與不還其實沒多大意思。我知道你們出門在外有防範心。」男人接過信袋揣入懷中,眼珠盯著我骨碌碌打轉,問:「馬賽后你倆又將要去往哪裡?」

「大概會去佛州吧,誰知道呢?路線我倆還沒設計好,隨遇而安就行,既可能南下也或許西進,反正咱倆打算徹底放鬆好好玩上半年。」我避開他火辣的目光,吞吞吐吐道。

「話說回來,你們的馬我看了,這小傢伙是不是之前受過重傷?感覺還未痊癒呢。」枯瘦女人無不遺憾地聳聳肩,嘆道:「但馬的底子實在是真好,尋常來說頭跳是穩拿的,但這次參賽就不好說了。除此之外,附近幾個縣還有其他比賽,你倆有沒有興趣參加?」

說著她打包里翻出一大疊紙,有垂釣比賽的,山中遊獵比賽的,還有划槳競技的。就這般說了一陣,幾人興趣大增,不由紛紛站起,打算下樓看看選馬,由天竺菊作陪。

「誒,我?」見狀我有些急了,剛想跟過去,卻被她一把按下,說花不了多久。

「去去就回,你乖乖待著就好。」她朝男人眨巴著眼,說:「她十分靦腆,天性怕人,又有些武腔,別讓閑雜人等驚擾她,鬧騰起來的話,沒準會把你這家店都給燒了。」

細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獨坐沙發的我長嘆一口氣,慌忙抓起酒瓶給自己斟上一杯,澆灌早已乾涸的嗓子眼,就像大病初癒般虛弱不堪。回想天竺菊的種種,她太完美了,簡直就是為了女人而生。這傢伙可是個魅者,本就擁有攝魂的能力,在暗世界里人見人愛,甚至傳言說即便往後要重建彌利耶,她也會是踏星者的不二人選,可見受歡迎程度。

恰在此時,雙推門吱嘎一聲被人輕輕推開,一條人影踱步進來,我抬頭掃了一眼,不由驚得魂飛魄散,霸道男人繞出門后又偷偷回來了。與這傢伙彆扭的待著,簡直比死還煎熬。

「去那麼多人圍觀一匹馬沒多大意思,反正我都看一下午了。」他偏偏朝我這頭過來,就著身邊坐下,奸笑道:「比起大姐你有韻味多了,這真的不是我在誇你,而是事實。」

「嗯,哪有啊,謝謝。」我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道:「我想上盥洗室,失陪了。」

「你幹嘛那麼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你們的那匹馬其實是戰馬,對么?」他伸手一把擒下,腕力十分驚人,我被其拖倒,順勢被男人摟住。他撫著我的肩頭,忽然嘆了口氣,說:「你怎會渾身落下那麼多瘀斑?看架勢前不久剛和人打過架,是不是?誰那麼狠心?」

「我老公揍的,滿意了?」我竭力想要躲開,卻渾身無力,只得向他討饒道:「你快別這樣,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肉麻話?大姐適才說的都是真的,她沒在開玩笑。」

「因為我特別喜歡你啊,難道讓男人將愛意憋在心裡不表白,那不是罪過么?你哪有什麼老公,當我是傻瓜啊,要我說,你就是典型的社交恐懼症病患,還有些焦躁症。是不是曾經有過心理創傷?嘿嘿,其實你是只兇猛的小貓,現在恨不能揍我一頓,是不是?」

「拜託,我倆從來不曾要你請客吃飯代付房租,是你追著我們騷擾個沒完沒了好不好?錢都已經還你了還要怎樣?我就是個神經病,瘋起來殺人都會!滿意了?再這樣我可要光火了!」我氣惱地站起身,拔腿就往門外去,叫道:「別以為有幾個臭錢,你誰都可以亂摸。」

「來,往這打,」這個人簡直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一把攔住去路,張開雙臂乾笑起來。

我再難遏制心頭狂怒,伸手去推他,男人大叫一聲來得好,居然真的與我比試起來。剛一交手我不禁暗暗吃驚,這傢伙真是深藏不露,絕對是大隱若市的武林高手,儘管他只是避而不擊,但令我拳拳落空,與這付酒囊飯袋的身材極為不配,此人手段之高,如果非要在過去的人堆里找出一個來,可能只有鐵布利希的稻草男孩堪比。相互糾纏了半分鐘,我什麼好都沒撈到,反倒被他逼到了牆角,只得操起酒瓶在卡拉OK壁台砸碎,緊緊抱在胸前對峙。

「我早就知道你倆不是尋常人,打第一眼見到。在這方圓六個縣,沒幾個人能與我打過一回合,你比他們還要兇猛。」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往後倒退五步,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你揍我吧,使勁揍,用盡你全部手段,我喜歡被女人痛打,可以給你五千。」

「你怎麼會這麼變態?有錢人個個都有怪癖么?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猥瑣的人!真是豈有此理!」我被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忙繞開他跳回沙發,抓起背包。再一回頭,此人早已是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就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擎著雪茄美滋滋抽著,顯得極其享受。

見他那樣,我是又好氣又好笑,反倒不怎麼懼他了,在桌頭抓過雪茄,與他對抽起來。

「謝謝,你讓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我很感謝你。」男人忽然鼻子一酸,淌下幾滴淚來,朝我連連擺手,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其實對女人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你倆太漂亮,我忍不住就想認識你們。我絕對不會再碰你,以人格保證,你使我想起了一個人。」

「你想被他打就去找他,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對你的私事一點都不感興趣。」我走得了么?很不現實,只要他打個電話,所有保鏢都會跑來將我按倒,到那時更糟,我只能等天竺菊回來,想著,我恨恨地叫罵:「你的本事就是欺負女人么?」

「看,經過親密的肢體衝突,你一下子不怕我了。咱倆就像跳下鴛鴦池的普通男女,將虛偽、做作、假模假樣這些無用又啰嗦的面具丟在一旁,而展露出真正的自己。你覺得我下賤也好,變態也好都沒關係,我要的就是你不再怕我。人哪,起步時應該無懼貧賤,有錢時也要不忘苦難,追求自己怎就那麼難呢?當我們相見時,我忍不住就想招惹你,但礙於你那個大姐始終在邊上。」他獃獃地望著電視屏幕,道:「我很愛很愛我的前妻。」

「我倒認識一個兇殘至極的女人,也許能滿足你的口味。」頭腦中,一下子滑過勿忘我喪心病狂時的嘴臉,再瞧著他,我按捺不住掩嘴笑了。被他這麼一頓胡攪蠻纏我舒坦了下來。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我還過手么?你連半根毫毛都傷不了我,這天下還沒有能痛毆老子的那種女人,我只是在借題發揮罷了,也在美好地沉湎往事。」

在此之後的一刻鐘里,他始終保持著木然的姿態紋絲不動,不論我問什麼都不發一言,直至天竺菊回來才換了張臉,熱情洋溢地說比賽那天他接送我們過去,要當個啦啦隊員。

在歸去的途中,我將此事向天竺菊說了,她也顯得很吃驚,並說這個世上精神病真多。不過有這麼個怪人存在,倒也算是件好事,今晚也可謂是種磨礪,起碼我克服了部分恐懼。

「這也算是種誤判吧,但錯的不算太離譜。進門時我看了,沒人會在娛樂城裡修個兒童樂園,並且還是免費的。我起初覺得他就是喜愛前擁后簇的生意人,又特好面子,哪知會是這麼一個怪人。」天竺菊聽著描述,樂得哈哈大笑,指著我的犀牛小翹鼻,道:「你完啦,你被一個變態盯上了!往後他會天天來騷擾你,哀求你揍他。我不管,這是你自己的事。」

被她摟住睡覺,搞得我整晚心癢難耐,早上剛過九點,我便一骨碌爬起身,顯得頭昏眼花。正在刷牙,霸道男人又早早跑來了,正捧著一大束滾著水露的玫瑰,帶著怪笑站在門前。

「你又要幹什麼?昨晚鬧得還不夠么?」我只得請他進來,快速合上了門。

「我喜歡你的這種口吻,活像我前妻似的。儘管討厭但又思前想後,不會讓人尷尬地站著。你大姐還在睡覺么?咱們還是別驚擾到她比較好。這次過來,我想你倆也許要逃了,打算再見上一面。如果真要走容我下去付清房租。如果不走還要去參加馬賽,那麼今天咱倆去釣魚可好?」他保持筆直的身板,如木雕泥塑地坐在廳里,等著我慵懶地換衣洗漱。

「我幹嘛要怕他?再說這個人只是怪而不壞,反正也無事可做,順道去湖區看看。」

他所謂的去處,是距離伊騰頓不遠的Oconee湖區,在那裡有座麗茲卡爾頓酒店,邊上就是大湖。男人說他原本想帶我們上這住,但初次見面怕我們認為他別有居心,所以還是本份些好。昨兒話說半截,老實說我答應出來,也是有些好奇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話說沿路走來各種怪人都見過,但沒有像他這麼誇張的。下到泊船處我故意在此人背後霍霍揮拳,男人只是擺手,說出來玩就是為了讓我開心的,就別太投其所好了。

「我該管你叫什麼呢?總不能一直喊你叫大叔吧?難道你的大名就叫鴛鴦茶么?」

「未嘗不可,你不覺得這是首好歌好名字么?」見我連連得手,他控著船笑道:「你怎麼釣的都是胖頭魚呢?咱們這裡不吃這種土腥味很臭的魚,要不再往更深的水域去?」

「不了,我隨便釣著玩的,一會兒要全部放生,誰說非得吃它們。」我抹了把汗,在他身旁坐下,旋開啤酒喝將起來,問:「昨晚,你說你很愛前妻,難道她過去天天家暴你?所以你被她打得受不了離了?其實跟你出來,是我對此很好奇。」

「那太久遠了,你真想知道么?」他欲擒故縱,背起手屹立在船頭,逗著樂說:「但那是要有代價的,你我得打一架才能告訴你。不論何時何地,你可以隨便偷襲。」

我抓起加節的不鏽鋼管,直往他腰眼刺去,此人早已防著,一個側身輕鬆避開,反倒是我重心不穩,幾乎掉入水中。在這之後的半天里,我設法在停車場,在碼頭以及在小巷裡連番偷襲,但都傷不了他半根毫毛。他被攛掇起性子,拖我去拳館打擂台,並保證說這次一定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毫無懸念的,他依舊避而不擊,像遛狗般耍了五個回合,說自己累了。

「回酒店吧,謝謝,我今天太開心了。」他裝模做樣舉著手表示投降,載著我回去。

「人要言而有信,不能說話像空氣一樣,我已經很厭膩你老是這樣。」與這個老男人玩了一天,我也很累了,但他只是風輕雲淡說些屁話,就是不肯多談自己為何喜愛挨打的原因。

「昨天我們剛見面,我開車在前引道時,曾問過你倆叫什麼,你那時回答我說叫醉蝶花,是不是這樣?」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點起支雪茄咂吧著嘴,道:「但這世上誰會取這種名字呢?正是這一點讓我對你倆產生了興趣。你究竟叫什麼,告不告訴我都無妨。」

「我是這麼回答的,但這又怎樣?你不也不肯告訴我真名,讓我管你叫鴛鴦茶么?」我一拍腦門,方才記起太把勿忘我當回事了,自打她下令后,我們中規中矩,不論私底下交談還是對外,嚴格按照標準叫花名,這對普通市民來說,除了好奇,更多的是覺得古怪。想到此,我不僅有些羞澀,輕輕牽住他衣角,說:「我的真名,叫Alex。」

「艾莉克絲,多美的名字啊。你讓我找到該如何往下說的途徑了。我的前妻直到離開前,都不曾告知我她究竟叫什麼,她也像你們這樣,有一個古怪的名字,管自己叫彼岸花。」

「曼珠沙華?」聞訊我不由大吃一驚,連指尖的煙也掉出窗外,問:「這個人是你前妻?」

「是的,我很愛很愛她,儘管她長得不算漂亮。所以我在想,你倆為何也叫這種名字呢?這也太湊巧了?難道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么?」他將車在路邊靠停,說:「我太思念她了。」

「鴛鴦茶,你可知她是從事什麼的?」我重新續起一支煙,問:「你倆一共生活了多久?」

「大概是大半年吧,我當然知道,她是個頂級刺客,咱倆的邂逅就是我花錢請她上門來揍我,但她也打不過我,所以咱們相愛了。」男人望著天邊,說:「她是混黑幫的,卻過著相當低調的生活,假若在街上擦肩而過,你根本不會注意,她服務的組織叫做彌利耶。」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老東西正是察覺到我倆沒事總在說著切規,令他浮想翩翩起來,可所謂的彼岸花只是勿忘我嘴裡一筆帶過的花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毫無概念。莫不是男人想要找回前妻,見我又給人處世較淺不善應酬的外貌,想要打開突破口么?

「我曾在市井聽人說,有個女人專業代行上門謀殺的業務,任何死法都可以提前商榷。當時我在想,操,好大的口氣,我倒要試一試就聯繫了她。然後她在午夜出現了,咱倆從床頭打到廚房,又從廚房打到閣樓,從沒玩得那麼爽。她很生氣,說我怎能隨便戲耍她?我實在不願放過這麼有趣的女人,死纏硬泡哀求她明天再上門,慢慢認識了。」男人點起一支雪茄,臉上露著幸福的笑影,說:「隨後的一周里,她每天都上門來謀殺我,時間不分早晚,打著打著我覺得要保全她一些顏面,故意讓她刺傷腿,然後我們相愛了。」

「在我看來就像是神經病人的性幻想。」我故作漫不經心的姿態,側過臉望著窗外,看著別人揮汗如雨地打籃球,低聲發問:「那然後呢?」

「她起初相當討厭我,說我這種四肢不勤的模樣是她最討厭的類型,彼岸花喜愛猛男,肌肉大塊的那種。可老子任性慣了,絕不會為一個女人去折磨飲食習慣。隨著我不斷花錢,從預約謀殺到預約晚餐,她終於被我打動,所以舉辦了一個低調得不成人樣的婚禮,誰都沒請,結合在了一起。所以直到今天,也沒幾人知道我曾經結過婚。」

根據男人描述,成婚後的彼岸花,也不與他住在一起,獨自在外,但每周至少會回家兩次。不僅如此,他們的婚前協定也很離奇:不會在公開場合纏手,也不會同框拍照,親熱時間只能由她來定,婚後堅決不要孩子。總而言之,倆人保持著一種相當獨立的婚姻狀態。

「所以我在想,你倆與她很像,莫非來自同一個地方?見你臂花青紫,就想試試你的身手,結果一切都不出我所料。」他拍拍我肩頭,笑了:「也許你認識她,對不對?」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只聽過她的大名,但不知其所謂何人,想靠我找她回來沒戲。」

「我何時說過要去找她?聽著,醉蝶花,我預感到你們可能也是混那個黑幫的,所以一下子觸景生情,但如果沒遇見你倆,我不會再度掉入思念漩渦,那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那你現在是什麼打算呢?你倆是如何分手的?據我所知,她可能是個比較古板的人,是不是你背著她干過些傷天害理的事?或與某個女人偷情讓她知道了?」

「老子是個尤其忠貞愛情的人,從沒有起念打你倆主意,昨天是猜想,現在與你一對,就更不會碰了。彼岸花曾說,在她們的黑幫里,彼此都是稱呼姐妹的,所以觸摸你們就像在猥褻她的親人,那樣才叫真正的變態好不好?她離開我是因她將我兄弟謀殺了。這件事要怪只能怪我,正因我嚴格遵守婚前協議,所以從未向她介紹過自己家人。」

彼岸花是一名十分專業的刺客,她嚴格遵從客戶要求,甚至精通製造意外。將謀殺變為一場車禍或者煤氣泄漏。在鴛鴦茶的兄弟死去很久后,倆人有次汗流浹背剛乾完那事,躺在床頭閑聊才說起此事,男人方才獲悉自己兄弟是著她殺了。為此彼岸花十分後悔,產生了深重的罪惡感,於是在清晨脫下戒指擱在床頭離去,從此下落不明。

「我由頭至尾都沒怪她,當然你說不想她回家那是不可能的。而我知道,她不會再出現了。」在將這件近乎癲狂的愛情故事講完,男人始終心情大好,忽然像想到了什麼,叫道:「我也將你倆當成了親人,往後要是遇到麻煩,無處可去的話,就將鴛鴦館當成自己的家,來上班也行,我很愛很愛我的前妻。」

「你該不會是編了套彌天大謊,想泡我倆吧?」

男人沒再說過一句話,開著福特皇冠回去了自己的老巢。

第二天清晨,他喊來開放式廂車,連人帶馬拖去斯巴達,歪歪扭扭踏上了大道。

15:28S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上一章下一章

Chap 80:Tea For Two(鴛鴦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