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燈塔（153）

「啪」。科里斯托夫一巴掌拍在了炮手打算摁鈕的手上：「你這是瘋了嗎？用戰列艦主炮轟擊移民船？」

「我……」炮手看著魁梧的艦長顯得委屈，他頓了兩秒艱難出聲道，「戰局不利，我想著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儆你個頭。你這一炮下去，萬一把富豪們轟死一群怎麼辦？萬一把『金絲雀』化成飛灰了呢？」科里斯托夫越想越氣，又舉起沙包大的拳頭在炮手頭上錘了兩下。

戰列艦上的能量主炮是用來對付同級別的戰艦護盾和實體裝甲的，普通民船挨上一發，打個對穿是起碼的，熱能可能還會燒融一大片的船體外殼，並將船艙內部的人員都殺死。

但海盜的目的可不是殺人，綁票勒索贖金要是失敗，以這次的戰損，軍團沒準得破產。

正如洛倫娜所言，戰鬥才剛剛開始。假如這是軍隊發起的殲滅戰，那麼毫無疑問「繁花」號上的船員們已經敗了，要麼投降，要麼陣亡。但，他們的對手是海盜，於是人們反而不必太過於擔心性命的問題，因為活人遠比死人有價值。當戰鬥進入到巷戰階段時，星艦上的導彈和巨炮反而成了累贅。

生活區的H18區，一個裝甲連的海盜負責清理古典風格的磚木結構的小鎮。

「報告偵察情況，拉蒙。」歪戴著無徽章軍帽的連長德威特說。

「沒有發現生命體征，一切都很平靜。」偵察排長回復說。

「再檢查一遍，這裡安靜的過分了。」德威特下令。

「您得學會相信『地獄信使』們，它們都很棒。」拉蒙坐在吉普車改裝的裝甲軍車裡，他探出腦袋看著一群1.7米長，0.8米高的機械犬們扛著機槍和單兵雷達在村裡轉悠。

「我不喜歡狗。」德威特搓了搓他的絡腮鬍子。

「準確地來說，它們不是狗，是『四足無人地面車輛』。」拉蒙咀嚼著口香糖吐出個泡泡，「能趟雷，能打槍，還可以探測生命體，還有什麼不滿的。」

「還記得卡爾森嗎？那傢伙昨天死了，被狙擊手幹掉的。那小子就愛叼著個煙斗顯擺，結果在視察陣地時，被一發狙擊彈把腦袋都轟爛了。見鬼，我們同一期軍校畢業的，他都混成上校了。我還指望他能拉我一把呢。」德威特憤憤地說，「他的部下們在他死前也是信誓旦旦地彙報說已經用機械犬確認一遍周圍地域沒有敵軍了。」

這是巷戰持續的第兩個星期，海盜們在付出重大傷亡后，依舊沒能拿下整艘「繁花」號。護衛們的抵抗遠遠超過了海盜們的預期。

「您可是乘坐的坦克啊。」拉蒙嘀咕，「有『克萊普』主戰坦克400多毫米裝甲防護，有什麼槍能傷到您一根毫毛。」

「那萬一對面隱藏了一門反坦克炮呢？」德威特說。他的話音剛落，坦克上的主動防禦系統就發出了警報，顯示被火控雷達鎖定。

當黑刃—12反坦克炮粗壯的炮管從穀倉窗戶伸出來時，拉蒙驚得把口香糖吞進了肚子，給噎得直翻白眼。他顧不得說話，開了車門直接一連串翻滾動作遠離了裝甲軍車。

「假目標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開車和瞄準都由我負責。你只需要抓住時機把炮彈發射出去。」謝瓦利爾坦克通訊設備里傳出洛倫娜的聲音。

自從智械危機后，人類就恢復了有人車輛，儘管駕駛可以自動，但火炮發射必須由人員完成。

「可我不懂這些啊。」發聲的是唐紅錦，她坐在寬大的駕駛室里，車體內就只有她一個人。

「我數到4，你就按下發射鈕。」洛倫娜柔聲道。

坦克炮噴薄出火光，炮彈準確命中了露頭的反坦克炮，爆炸聲中煙塵四溢穀倉瞬間垮塌。

下一秒履帶的轟鳴突兀地響起來，徹底打破了小鎮的沉寂。德威特還在尋找是哪位不聽命令的坦克手打亂陣型，他的坦克駕駛員突然叫起來：「謝瓦利爾A，它衝過來了。」

塗滿迷彩的墨綠色坦克從掩體中躍出，抖落軀體上的光學偽裝布，它怒吼著揚起炮管。

「4。」

唐紅錦按下發射鈕。

一枚穿甲彈穿膛而出，呼嘯著鑽開上千米外一輛鉛灰色突擊炮的炮塔，然後在另一輛突擊炮交錯而過的車體內爆炸。

人造陽光灑落在坦克車體上漫射出粼粼光點，車子一個衡移擺脫了鎖定，繼而繞起橢圓，地面留下規整的車轍印，明明是厚重的鋼鐵之軀，行駛的車體卻給人一種天鵝起舞的優雅感。

「4。」

唐紅錦再次按下發射鈕。

兩枚炮彈交叉著彼此掠過，一枚徑直鑽入步戰車的側面車體將步戰車炸成一團火球，另一枚撞擊在坦克炮塔上，在裝甲帶上拉出條划痕。炮彈引發的嗡鳴在車體內迴響，唐紅錦抱住了頭。

坦克碾過木柵欄，從尖頂的房屋後門駛出。唐紅錦卻錯過了口令，當炮彈抵達時錯過了炮塔，卻陰差陽錯地炸斷了敵方坦克的炮管。

10秒，從謝瓦利爾坦克啟動開始不過是經歷了10秒種，海盜的裝甲連已經損失了1輛坦克，1輛步戰車以及2輛突擊炮。

布置在村子內由民居做偽裝的磚石暗堡的火力點也嘶吼起來，機槍潑灑出的彈雨交叉著將進入射程內的機械犬和海盜步兵們挨個掃倒。

鎮子里除了一輛坦克外，還布置有樂萱帶領的「冰蝶」戰隊總計十二人，此時他們解除了隱形模式從偽裝布里鑽出，對著進入伏擊區的敵人猛烈開火。

在洛倫娜的建議下，以唐家、凱倫家族、布麗家族、格溫妮絲家族、伊麗莎白家族、泰莎家族、龐家族7家為核心構築了機步旅的指揮部和營指揮所。其餘帶護衛的二十多個大家族和零星保鏢以及普通乘客中有服役經歷的志願者組成了基層部隊。所有人員加在一起超過了4千人，且雖然家族護衛們大多不再滿編多有損失，但也佔據到部隊人數的六成以上。

這些大家族的衛隊成員本身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篩撿出的身手矯健的好手，不是特種部隊退役老兵，就是星際傭兵中的高端存在，戰場經驗豐富。儘管成為財閥們的護衛后，他們已經疏於正規軍間的陣地戰，但經歷了多年錘鍊后對於巷戰、游擊的技巧不減反升。

巷戰的特殊性削弱了裝備和火力的差距，人數的優勢也被降低，反而是單兵素質成了勝負的關鍵。結果15天下來，海盜軍團每日傷亡人數都在200上下，海盜們不得已抽調艦隊船員去補充步兵，而海盜們的有生力量被削弱正是洛倫娜想要看到的。

但警務營擁有的大多是防禦性武器與進行進攻性戰爭的海盜所裝備的武器差距巨大。因此當「魔印」、「青銅蠍」等綜合體湧入戰場，用榴彈發射器和小口徑火箭彈覆蓋戰場時，護衛們同樣也會遭受大量傷亡。

戰鬥進行到第40分鐘，托比恩帶著一支小型化機甲加強排進入了戰場。勝利的天平在頃刻間就倒向了海盜一方。

樂萱努力地直起身子，她以左手舉起戰術匕首然後扣動了按鈕。子彈從匕首里射出，打在船體艙壁上，只是沒有以她期望的那樣破開艙壁，引發高速氣流繼而引爆空間，過小的威力令它被彈開了。她嘆了口氣，眼裡溢出失望。

下一刻巨大的機械抓地爪對著樂萱踩落，對已經破損的動力胸甲和頭盔作進一步擠壓，將她的腦袋碾進金屬地板中。徹底變形的頭盔里有紅白從金屬縫隙里滲出。

「真是丟臉啊，德威特。要不是我在附近及時帶隊增援，你的整個連隊都要葬送在這裡了。」托比恩待在「鴞人」號駕駛艙里得意洋洋地說，「我這裡已經結束戰鬥了，你那邊怎麼樣？」

唐紅錦從起火的車體內爬了出來，她累計發射了16枚炮彈。

謝瓦利爾坦克的履帶被打斷了，側面裝甲有兩處明顯的凹坑，有細碎的彈片透進車體，但炮彈卻並未能完全撕開裝甲。其他各處還有深淺不一的25個彈坑。

她高舉起雙手過頭示意投降。在做出這些動作時，唐紅錦心虛地小聲嘀咕：「殺了他們那麼多人，海盜會不會不接受投降，直接弄死我？」

「按照我說的做，他們不會立刻處決你的。」通訊器里傳來洛倫娜的聲音。

對面的坦克車裡，一臉狼狽樣的德威特掀開艙蓋罵罵咧咧地爬出，他的坦克同樣喪失了作戰能力。

大鬍子海盜連長端著手槍瞄準著幾十米開外的敵方坦克手，他一瘸一拐地邁著步子，口中呼喝著：「混蛋小子，你幹掉了我連里9輛坦克，4輛步戰車，2輛突擊炮還有3台輔助型機甲，我……」

唐紅錦摘掉了頭盔，露出頭烏黑的秀髮。象牙白色的動力裝甲配上標誌的五官，產生了股動人心魄奇特的魔力，一時間令海盜看得有些愣神。儘管唐紅錦此時並沒有以真面目示人，她頂著的是一張洛倫娜為她準備的以易容面具製作的相對普通的臉。

片刻后，德威特的臉上浮現出抹笑意，他把槍放回了套子里：「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