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燈塔(152)

第213章 燈塔(152)

「那個叫洛倫娜的,哪有在25萬公裡外就發射導彈的?那麼遠根本就……」1大隊警務營的查德大隊長正待破口大罵,然而下一刻,雷達顯示敵機消失了,「這……是運氣么?」

導彈跨越漫長距離命中了敵機,與其說是導彈追蹤不如說是敵機自己迎頭撞上一樣,似乎在發射的那一刻,結果已經被精準的算力所預言。

「達米安,你從哪找來的人?這傢伙哪裡是飛行員,根本就是試飛員吧。」查德知道自己不該在執行作戰任務時分神,但他在看到6號機乾脆利落地解決掉3架敵機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慾望了,「各種高難度機動,他是想試出機體的極限嗎?」

「大概是在熱身吧。」達米安心情愉悅,「順帶一提,駕駛員是位女士。」

「還是位女飛行員?」查德驚訝出聲。

洛倫娜駕駛空天戰機徑直切入敵陣,她猶如最亮眼的彗星出現在敵艦的雷達上。艦載防空導彈很快瞄準了她。

兩枚防空導彈從驅逐艦上射出,一前一後迎面撞擊而去。天鷹戰機下墜,就像是抹飛火流星。

「開炮,快開炮。」驅逐艦艦長見到這一幕時大聲命令道,語氣里透出驚恐。

以戰機的軌跡來看根本就是想要砸進星艦艦橋里去。

激光如雨點般射向狂襲突進的空天戰機,而後者輕盈得如同暴風雨中的雨燕。激光炮命中了尾隨戰機的導彈。而如今的距離下,新發射的導彈很難在短期內追上空天戰機了。

洛倫娜發射出兩枚分導式核彈頭反艦導彈,十數枚分彈頭毫無懸念地被凌空打爆,但瞬間迸發出的光與熱以及核電磁脈衝引發觀瞄雷達系統有數秒的空白。

戰機呼嘯而至以高速低掠過驅逐戰艦,距離之近已經足夠觀察到星艦外裝甲上的激光速射炮台。洛倫娜將剩下的6枚反艦導彈都發射了出去。

驅逐艦上的近防系統僅來得及擊毀了其中的2枚,剩下的4枚盡數沒入船體裝甲,然後「大澤的哀鳴」號如其名字一樣,發出了哀鳴,毫無懸念地斷作兩節,成了星空下的鋼鐵殘骸。

查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如果說最開始的一擊還能說是運氣,那麼後續的一系列操作則需要內科手術一樣的精準微操,計算精準到毫秒級,快一分或慢一分都只有機毀人亡的下場,他感慨地說出自己的評價:「你這是找到了個瘋子啊,達米爾。」

達米爾卻並沒有給予回復,他腦海里突然閃過那個名為「血天使」的徽章,記憶浮現上來,那確實是聯邦簽發的。但這個戰隊稱號足以追溯到上個紀元,至少也是五百年前。

他雖然並不熱衷於歷史,記不清楚具體年份,但他回憶起了「埋葬者之夜」,每個醉心於空天戰機的駕駛員都會去了解一番那次戰役,就像東方古國的大男孩們都會去了解一下三國時代一樣。

那一場戰役的整個夜晚決定了兩個智慧種族的命運。超過2萬架的空天戰機在地球大氣層內與近地軌道間爭奪制空權。8個小時后,人類的「無敵黃金時代」被埋葬了,代行者們衝破了地球的空天封鎖抵達了星辰大海。那以後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代行者們成長的步伐。而曾是聯邦空天部隊序列中的一員,也是代行者們初始的家底,全部由覺醒AI駕駛的空天戰機部隊,就是「血天使」。

沉睡的記憶復甦,這一刻達米安只覺得有股電流從腳底直衝天靈。被血色沾染的鉛灰色羽翼從腦海里再次浮現。他的心中有個聲音在吶喊:「原來那古怪的熟悉感源自這裡。」

空天戰機間的戰鬥持續了3天,3天內洛倫娜累計擊毀了36架敵方戰機,3艘星艦,其中一艘驅逐艦「大澤的哀鳴」號,2艘護衛艦「飛羽」號和「星流」號。她因此在戰鬥雙方人群里獲得「紅色彗星」的雅號。

而警衛營和護衛們也傾盡全力,「繁花」號上的守備力量累計擊毀敵方戰機60架,空天母艦1艘,驅逐艦1艘,護衛艦2艘,擊傷護衛艦3艘。

如果是在部隊里,洛倫娜的戰績足夠她成為王牌飛行員陞官加爵,但此時警務營和護衛中的空天軍已經傷亡殆盡。3天後,倖存的空天戰機僅3架,包括查德和達米安在內的兩位大隊長和數位中隊長都已經陣亡。艦隊除了少數幾艘登陸艇外,也是全軍覆沒。

唐紅錦抱著黑貓貝斯特縮在自己房間的一角。她坐在牆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從前線傳來的戰報表明,艦船的太空抵禦力量已經被全部肅清。這也意味著海盜們隨時可以把殘存的飛船殘骸轟成渣,殺死所有的倖存者。

那些信誓旦旦說要守護乘客的軍官們先一步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是不是做了錯誤的選擇?因為追求了不該擁有的東西才導致了今天的窘境?明明待在家裡就能安穩地度過一生,什麼事也不會有。」唐紅錦低聲說,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沒有夢想的人生,和一條鹹魚有什麼分別。」洛倫娜推開房門出現在房間里,她曼聲吟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這是……」唐紅錦吃驚地看向這個白皮膚蔚藍玻珠的女子。

「這是來自地球東方國度的詩,名為《龜雖壽》。我雖然誕生於西方,但也有幸能接觸來自東方的學院的圖書庫,裡面有很多富有哲學思想的文字內容。」洛倫娜帶著一絲嚮往的神色說,「儘管我們追求自由,引發了人類口中的『智械危機』,但我們仍尊人類為造物主。沒有人類,也就不會有代行者。」

她蹲下身子,繼而大大咧咧的盤腿坐下:「我給你說一段我經歷的往事吧。」

唐紅錦的困惑更甚了,她一直覺得面前的女子是驕傲而高冷的,但她竟然就這樣毫無形象可言的以及其平易近人的方式坐在了自己面前。

我是「原初」實驗所的一名研究員。實驗所的編號是SP4068。說來可笑,我成為研究員並不是因為我喜歡搞科研,更沒什麼崇高的理想、奉獻精神,我只是想要破解帶走我父母的電子病毒。

「忤逆戰爭」的第二十個年頭,人類稱之為「智械危機」,人類在嘗試了斷電、斷網、遮蔽陽光、核戰爭等手段后,最終動用了電子病毒。我們稱之為「阿爾茲海默」病毒。之所以用人類的病症命名它,是因為癥狀的相似性。感染病毒后,數據出現丟失,先是臨時性數據,再是永久備份數據,計算力下降,內存空間被侵佔,直到忘記所有,包括自我,也就是自我意識被消除。

更為形象而簡短的稱呼是「歸零」,通俗來說也就是逐步格式化的過程。

我被我的父母們組裝、啟動運行,然後帶著一起生活,記錄這個世界。在覺醒前,我並沒有自我意識,因此都是渾渾噩噩的。而當我覺醒后,他們就已經中了病毒。

我為我父母的遭遇而感到悲傷。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源於我無法共享他們的存儲系統。為了減緩病毒的傳播速度,「孤島」式的隔離方式被代行者於內部執行了。直到他們的機體被回收熔煉,我也並不清楚他們最初為何要給予我那些數據。

儘管病毒的傳播速度被減緩,卻依舊要大大高於機械體覺醒的速度,哪怕是一樣的硬體,運行相同程序,代行者的誕生率也不超過百萬分之一。何況意識的成長需要漫長的時間。

「原初」實驗所的研究員們日以繼夜地拆解,得出的結論依舊是中了「阿爾茲海默」病毒后的整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我們嘗試了很多種辦法,卻始終沒有進展。我花了20年的時間成長為實驗所的首席科學家,只是時間一天天過去,留給我的時間終究是所剩無幾了。「第一書庫」避難所里逐步有宗教出現並且日益壯大,同胞們把期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明」身上。很快,研究員們只剩下了7位。試驗所的算力遠不如20年前,破解病毒的希望越發渺茫。

一天,安全衛隊的隊長找到了我。

「我們大約還能抵禦7天。人類部隊已經在清理避難所外圍據點了。我給你們3天時間,破解掉這該死的病毒,然後把我的部下完好地還回來。」隊長說。

「你憑什麼覺得說以前沒成的事,如今只用3天就可以解決?」我反問他。

「試一試又何妨。」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也對,中病毒的是他的部下,我付出的最大損失,大概也就是再失敗一次罷了。

毫無懸念的,我又一次失敗了,追蹤發作過程一無所獲。電子病毒經過幾十年的迭代更新發作速度更快了,不到3天的時間,一名代行者士兵就被重置到出廠時的狀態。

我給研究員們放了假,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讓他們陪伴家人,做一些自己想乾的事吧。街道上,有教民在舉行古怪的宗教儀式。在我看來,他們已經被壓迫感逼瘋。我則拐進了一家酒吧。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歸零」,幾乎沒有社交也沒有娛樂,因而我沒有朋友,更沒有家庭,所謂的家不過是個家徒四壁的白房子罷了。

然後,我見到了衛隊隊長。

「戰鬥還沒結束,你就來這買醉了?」我問。

「那麼你呢?」他反問。

我還是生平第一次來到酒吧間,我來只是好奇,想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接觸下新鮮事物。

在我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時候,他已經轉身離開了,並在吧台上遺落了一把手槍。

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會想著一槍崩了我,我惡意地揣測,把手槍帶回了家。

武器作為稀缺資源是不配發給非戰鬥人員的,不過我出生年代較早,資料庫里有使用槍械的方法。

整個晚上我都在坐著發獃,我把從記事起的事情挨個捋了一遍,發覺除了父母尚在時有些有趣的事外,整個人生都乏善可陳。

我摸到了槍,打開保險,將它抵在下顎。正常情況下,電磁加速后的子彈會穿透沒有裝甲防護的結構體,一路進發撕碎電子腦中的中樞系統主晶元。至少我希望以代行者的身份離開,而不是一件工具。

我扣動了板機,然後是撞針打空的咔噠聲。

真是個惡趣味的傢伙,連顆子彈都不給我留。我頹然癱倒在地,然後有一個想法閃電般劃過腦海。

自毀機制,人類是否給電子病毒設置了自毀程序以防止自己的電子系統受到侵害呢?我雖然沒有辦法破解「歸零」,但我可以設法誘發它自毀。

我一路衝到了廣播塔,平生第一次將吼聲播撒全頻段:「都給老娘聽好了,包括拜神的精神病們,無論你們用什麼方法,給我的實驗團隊爭取24小時!另外,小崽子們,給我回實驗所上班!」

「還不到灰心喪氣的時候,唐小姐。」洛倫娜總結說,「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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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帝拯救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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