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燈塔（144）

子彈傾瀉在恐怖兔肥大的身軀上，然後悄無聲息地沒入皮肉。足以破壞生物肌肉和骨骼的子彈打在「兔子」們身上除了將白色的皮毛鑽出血洞外毫無效果，它們繼續無障礙地行動著。這一詭異的情形，就彷彿是所有沒入軀體的子彈都被「吞吃」了一樣。

在阿努爾略微失神的瞬間，一隻恐怖兔高高躍起，它碩大的軀體砸落在裝甲軍車上。「哐當」一聲，在它的重壓下車頂凹陷了下去。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它們在車頂上跳起又落下，就彷彿那是一張蹦床。軍車結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塌變扁，血水從裝甲縫隙里滲出來。三隻「兔子」蹦跳著離開了僅有原本一半高度的「死亡蛇」。

一枚火箭彈呼嘯著射向女孩，女孩抬起活體口器的畸形右手，口器迅速變大彷彿是蟒蛇的巨嘴一般拉扯到誇張的程度，然後將彈體一口吞下。

「呸呸，不好吃，一股硝石味。」女孩作勢啐了兩口。

「兔子們，軍車留給你們，人員留給我。」說話間女孩露出陰冷的笑。她一躍跳出幾十米，右手口器將尚在愣神的火箭筒發射員兜頭罩住。咔擦一聲，全覆式外骨骼齊頸而斷。注意到噴濺的血水，口器對著腔子又猛嘬了兩口，這才咔嘣咔嘣地咀嚼起來，像是在吃一枚蘭花豆。

「這樣的味道才對了。」女孩露出陶醉的神情。

「拉文娜，別貪玩加快速度，我們還有正事要做。」一截影子從地上立起來，它手裡提了把碩大的剪刀，「隊長維持『虛數空間』也是很費神的。」

「好的，好的。我吃完就去隊長那集合。」拉文娜答應著整個人「垮塌」下去。血肉如燒融的蠟燭一樣溶化了，然後扭動重組。

再次從地面站立起來的是由兩個花瓣口器前肢支撐起的由交錯獠牙構成的怪物，怪物張開嘴，裡面透出彌散著黑霧的虛無，一顆橙黃色的眼睛隱藏在灰黑色虛無深處，懸挂在半空俯瞰萬物。

怪物對著戰場密集處張開嘴巴，磅礴的吸力彙集成空氣漩渦，人員、武器、碎石、樹木……一連串的雜物被氣流裹挾著送入嘴中，路面留下一道犁痕。

另一邊，恐怖兔們收起了爪子，兩門生物熱線炮從軀體上浮現出來，散發出清幽的紫色光芒。

「吃飽的軀體是溫熱的，說死法相同就可以過關……」阿爾貝里科手握著通過旋轉木馬、摩天輪等一個個遊樂場景的票根，回憶起試圖逃離遊樂場被詭異影子用剪刀剪碎的戰友，眉頭逐漸皺緊。他本身並不信鬼神之說，不過經歷了一系列詭異的場景后，他對於能否最後解決掉裝神弄鬼的幕後黑手也不那麼確信了。

「我一直在想著，能不能有人走到最後一步。不過現在看起來，藍皮膚的傢伙中還是有些聰明人的。」太空梭上克里德打量著殘存下來的4名米拉爾人士兵，「我用『扭曲魔眼』為你們製造了這個遊樂場，玩得還盡興嗎？」

這是個面容絳紫色的人形生物，臉孔上有著3隻眼睛，從眉心擠出來的豎瞳散發出妖異的光，像是枚圓潤的琥珀。他穿著生物鎧甲，一塊塊能量晶體均勻的分佈在呈現出黃金比例的軀體上，一對惡魔般的漆黑翅膀收攏在其身後。

「哦，自我介紹下，我叫克里德，是這支獵兵營的指揮官。」男子身軀強壯而修長，一切都恰到好處，肌肉既夠用，又不至於如健美教練那樣誇張，成為實戰中的累贅。

走在最後的尤金抬起了手中的狙擊槍，他舉槍瞄準一氣呵成，然而有一道光比他扣動班機的速度更快。光束貫穿了他的咽喉，他拋下槍捂住自己的脖子，然而那裡已經被燒灼出一個窟窿，呼吸無法被完成。他與槍械一起從樓上摔落。

「砰。」克里德嘴裡模仿著聲音，他比劃了個手槍的手勢，「我的動作比你快，狙擊手。」

阿莫斯扣動了班機，子彈從班用機槍中湧出。

下一刻，子彈們被一隻手抓住，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被投擲回去。

槍聲中，阿莫斯穿著覆體式外骨骼的軀體上出現了無數的孔洞，他雙膝跪地面朝下栽倒。

格龍掏出軍用匕首高呼著「光耀聖堂」衝上前。黑色的翼翅扇動了一下，克里德並中、食二指成刀，一步來到他身前。血箭幾乎是同時從格龍的眼睛、下顎、前胸、腰側等處噴涌而出。他轟然倒地，手裡依舊握著兩把熱能刃。

阿爾貝里科完成了掏槍的動作，卻並不是瞄準克里德，而是將槍口瞄準天空扣動了班機。數枚顏色各異的信號彈騰空而起。

在他最初的計劃里，他就預想到會有步槍解決不掉的存在。因此這時，他要求外圍的部下們使用重火力對指示的目標塔樓進行火力覆蓋。

6枚耀星單兵反裝甲電磁軌道炮彈和2枚蠍獅單管火箭彈應他的呼喚而來，在天空中化作明亮的流星。接著是第二輪遠程火力打擊。

阿爾貝里科垂下了持槍的手，淚水自他的眼睛里奪眶而出。面對點向額頭的食指，他並不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感到恐懼，他只是對無法看到還原后的世界，以及之前已經付出生命的戰友們感到悲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悄然拉開了串聯在一起的十二枚手雷拉環，要為勝利加一層保險。

「我知道，你想和部下們在一起。」克里德的魔眼化作純粹的黑，他作出側耳傾聽的姿勢從阿爾貝里科額頭裡抽出食指，「你將化作光、塵與他們待在一塊。」

然而食指上並沒有血水。阿爾貝里科的屍體上也沒有血液流出。自額頭開始以原子為基礎結構整個軀體開始崩塌，連同眼眶中流淌下的淚水和已經產生爆炸的手雷，彷彿是細沙堆砌的一般，穿戴覆體式外骨骼的軀體隨風而逝。

克里德對著天空伸手張開五指，無形的能量屏障將炮彈和火箭彈同塔樓阻隔，爆炸聲中屏障表面蕩漾出層層漣漪。

「該死，又是一個排消失掉了。」木琳娜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外骨骼，電量顯示還有55％。各類麻煩事總是層出不窮，但配發的補給和裝備狀態卻並不會始終保持最佳。

「給旅里發報，合成營進攻受挫，近半的技術裝備受損，請求暫時撤退休整。」木琳娜說。

「羅斯，作業做完了嗎？喝口水。」廚房間傳來母親的聲音。

羅伊斯頓把書包扔在地板上，他快跑兩步爬上書桌，窗戶外面動作快的小夥伴們已經在空地上集合。那是一塊閑置的地皮，原本是廠區，但廠子搬遷后就荒廢了下來，野草瘋長以至於成了孩童們平日里玩耍的地方。

他跑下公寓樓樓梯，看到了熟悉的小夥伴們，以及場地上被廢棄的三根水泥管。

「我們今天要玩些什麼呢？」

「我發現了格羅夫的秘密基地，那是一棟在格林街區的爛尾樓。」

「傳聞中那片區域不是鬧鬼嗎？」

「那『探靈小隊』正好可以出動了。」

「你一起來嗎，羅斯？」

阿多尼在大巴車座位上打著瞌睡，但班車的晃動又令他無法完全地入睡，於是他始終處在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吱呀」一聲班車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了。午後的陽光灑在地上，透過樹木枝葉留下斑駁的影子，給人以一種溫暖的感覺。

阿多尼身子又晃動一下，他看了眼窗外，卸下安全帶跨上包走下了班車。

停車的地點是一家超市的邊上，兩者間隔了條機動車道。阿多尼隨手掏出手機，在走過馬路后熟練地在一款餐廳app上點餐。偶爾他也會去超市內買菜，然後自己燒飯。鑒於他是單身且晚上時常要在家裡辦公，因此習慣於隨便吃點省略晚飯過程。

一杯飲料，大份的卷餅和一盒炸珀爾條被放在了桌上，阿多尼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有的開著車，有的是騎車帶著孩子。今天的夜晚又會非常忙碌，但此刻的十幾分鐘里，他可以端著飲料杯，享受歲月靜好。

埃德蒙多走進錄音棚，他熟練地操縱起設備。大約一個小時后，工作告一段落，他掏出手機開始在聊天群里吐槽。

「今天我又接了本有聲書，主角是土匪頭子。」

啃肘子的丫頭：「你怎麼總是接一些奇奇怪怪的書。」

「我只負責製作。話說，土匪這個團體有自己的規矩嗎？」

星際虞美人：「是團體都該有規矩吧。」

不覺：「有的，我確定。」

啃肘子的丫頭：「和被打劫者講規矩么？」

居士大人：「以防萬一。比如，講好不許偷襲。」

啃肘子的丫頭：「所以你打算推的是什麼故事？」

「一個發生在賽博王朝的人物新故事。」

過了5分鐘群里冷場了，埃德蒙多打字：「這群發生了詭異的事件，人呢？」

幾十米高的褐色大樹下，手提馬燈的女孩騎在靈蔓龍的背脊上，在樹根構成的林地間巡視。那是一頭龍狀構造體，由灰敗的朽木和乾枯的藤蔓組成，青色的苔蘚覆蓋在龍軀上，透露出古老而蒼茫的氣息。

成排的樹根在路面與牆體上肆無忌憚地生長，根須的末端包裹著黑色或是白色的囊泡，像是生物的繭。白色的囊泡中，一名名米拉爾人士兵蜷縮著身子沉沉睡著，露出外骨骼裝甲的面龐蒼老而乾癟，如同縮水的葡萄，只有不斷跳動的眼皮顯示他們還活著。而黑色的囊泡里，則是生化獸的胚胎，它們吸收著從米拉爾人體內掠奪來的養分飛速生長。

「各小隊注意，索爾頓商業區為集結地。各小隊注意……收到請……」

靈蔓龍從成百的囊泡群中穿過，走在霧氣瀰漫的空蕩街道上，一腳將被遺落在地面的通訊器踩碎。

「南希，那麼多的美夢，你喜歡其中的哪一個？」女孩把馬燈掛在巨龍的枝丫上，輕撫著它的脖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