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五章 囚徒

第八九五章 囚徒

長安陷落的第2天晚上,西北新平郡城南1座名叫靜光寺的寺廟之中,大秦皇帝苻堅料峭的春寒之中接見了1位客人。

這位客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苻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1個人,那便是權翼。

權翼的到來已經不是第1次了,加上這1次,他已經是第4次前來探望苻堅了。

自從兩個月前,苻堅於5將山被擒之後,他便被吳忠帶到了新平郡,安置在靜光寺後院的禪房之中居住。起初,他們對苻堅還是客氣的,畢竟那是大秦之主。姚萇雖然已經反叛,但卻還沒有公然的背叛大秦,也只敢自號天王,不敢僭越。名義上,還是大秦的臣子。

再者,姚萇顯然是有所求,所以在待遇上給了苻堅極大的優待。除了寺廟內外密布的兵士看守之外,苻堅在生活起居上還是受到了極大的照顧的。

但是,隨著權翼1次次的到來,苻堅的生活待遇也1次次的變差,伙食從有酒有肉到現在送來的全是冷湯寡水,衣物上原本身上穿著名貴的裘衣錦袍,也不知從什麼時候1件件的消失了。床上的被褥也被和尚們找理由拿走了1些,屋子裡常備的炭火也沒有了。以至於苻堅常常在半夜裡被凍醒。

好在苻堅身體強壯,雖然已經是年近5十之人,但是身體底子好,壯實的很,還能熬得住。

權翼提著燈籠站在昏暗的禪房門口,弓著身子向盤腿坐在床頭的苻堅行禮。

「臣權翼參見陛下。陛下1切可好?」權翼說道。

苻堅看著權翼,眼中滿是鄙夷。

「你是來瞧朕死沒死是么?放心,朕好得很,朕還活著。教你失望了吧。」苻堅冷笑道。

權翼咂咂嘴,將燈籠吹滅,走進昏黃的禪房之中,輕聲嘆道:「陛下何必說這些話,臣確實有負於陛下,但是臣也是沒有法子。事已至此,臣就算拚死不降,又能如何?臣手無縛雞之力,又能幫得到陛下什麼?」

苻堅瞠目道:「不忠不義之人,總是以這樣的言語為自己開脫。豈不聞忠臣之義,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大丈夫當死於節義,而非苟且偷生。」

權翼苦笑道:「陛下既這麼說,便當臣是個不忠不義之臣便是了。可是……陛下你難道這麼長的時間沒有自我反省么?想當年,陛下擁百萬雄兵,睥睨天下,大秦之強盛無人能及。短短數年之間,便成階下之囚,這是何故?這難道是我們這些當臣子的過錯?就算我們有錯,最大的錯在誰身上?陛下自己毀了大秦,犯下如此大錯,卻來怪罪臣等這些小節,是否有些可笑?」

這話1下子擊中了苻堅的軟肋,苻堅的心劇烈的疼痛起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1時根本無法回答。

權翼也並不想太刺激苻堅,他招了招手,外邊隨從提著1個食盒進來,還有1壺酒。1名隨從還在屋子裡升起了炭火來。

權翼打開食盒,裡邊是肥雞1支,外加幾樣小菜。權翼親自為苻堅斟了1杯酒,酒香和菜香瀰漫開來,甚為誘人。

苻堅看著那些酒菜,面露疑惑之色。忽然間騰地從床上跳下來,坐在案前抓起肥雞便咬,端起酒盅便喝。眨眼之間,1支肥雞1壺酒和幾盤小菜被吃的乾乾淨淨。

然後抹了抹嘴,跳上床去直挺挺的躺好。

「權翼,你若同朕還有半點君臣之義,1會便留我全屍,不要教人毀我屍首。若能如此,朕便也不怪你背叛之事。你我君臣恩義兩訖。」苻堅說道。

權翼道:「陛下此言何意?怎麼突然說到生死之事?」

苻堅道:「莫裝了,酒菜里下了毒是不是?你是來送朕上路的是不是?」

權翼苦笑了起來,搖頭道:「陛下多慮,酒菜中無毒,這是臣自己花錢買來的。臣知道陛下在這裡過的清苦,故而特意買來孝敬陛下的。」

苻堅1聽,從床上坐起身來,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朕誤會了。不過那也沒什麼,朕遲早是要死的,你也不必給朕帶來這些東西,朕也並不感激你。」

權翼搖搖頭,嘆息道:「陛下,看來你還是不肯答應天王的請求。你這是何苦呢?了,只要你願意禪讓皇位給他,他願奉陛下為太上,保陛下平安。陛下,事已至此,你何必不甘心呢?」

苻堅猛啐1口,罵道:「禪讓者,乃古代聖賢之事。皇位禪讓給的是聖賢之人。姚萇是什麼人?我大秦叛賊耳,反骨無德不忠不義之賊,也配稱聖賢么?他也配得天下?朕說了多次了,這件事再也休提,殺了朕,朕也不會答應的。你回去告訴他,趁早死了這份心。」

權翼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是陛下會如此,陛下當真不考慮自己的安危么?姚天王可是已經沒有太多的耐性了。」

苻堅罵道:「什麼狗屁姚天王,反賊逆臣罷了。」

權翼緩緩道:「陛下,姚,你不願禪讓也沒關係,可否交出傳國玉璽。他知道玉璽在陛下手裡,當初陛下宴請群臣的時候說過,傳國玉璽已歸於大秦。他希望你能交出玉璽,他1樣可以放過陛下。」

苻堅大笑道:「憑他也想得傳國玉璽,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玉璽朕自然有,可是他休想得到。權翼,朕也不瞞你,那玉璽我已經讓苻朗送去給晉朝了。哈哈哈,姚萇有膽量的話,去向晉朝要去,發兵打他們去。否則,他這1輩子休想看到玉璽1眼。」

權翼皺眉道:「當日苻朗逃走,便是帶著玉璽走的是么?」

苻堅冷笑道:「算你聰明。朕豈會留給姚萇這逆賊,死了這條心吧。兩個月了,苻朗定然已經將玉璽送到了。朕守不住秦國國祚,便將正統玉璽交於晉國,也好過給你們這些逆賊拿來招搖撞騙。呵呵呵。」

權翼微微點頭,表情變冷,緩緩道:「陛下,既然如此,臣也不多打攪了。陛下,臣這是最後1次來看你了,今日之後,臣不會再來了。」

苻堅冷笑道:「朕可沒請你來。」

權翼點頭道:「好。臣走之前,還是想勸1勸陛下。陛下曾富有天下,如今落魄如此,自然心中很難平衡,不願服輸認命。臣認為,陛下還是想開些為好。這世間,興盛衰亡,此興彼落之事陛下還見的少么?今日他亡,明日他興,陛下當司空見慣才是。陛下想想,當初被陛下滅掉的那些小國,他們不也承受了1切么?輪到陛下了,又為何不能接受?1切都有命數,陛下要認命才是。」

苻堅冷笑道:「權翼,你懂什麼?你根本不了解朕。朕可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之人。朕賭上了這1局,自然願賭服輸。但這不表示朕便會向姚萇這樣的逆賊妥協。莫容垂慕容沖他們,朕反倒敬他們3分,姚萇這種逆賊,休想朕對他假以辭色,更休想從朕這裡得到任何的益處。」

權翼站起身來,緩緩道:「陛下,那麼等待你的,怕便是不好的事情了。姚天王不日將來新平,親自來見陛下,那也是你最後的機會。你還是好好的想1想吧。」

苻堅笑道:「狗賊來的正好,朕要當面啐他1臉。」

權翼哼了1聲,拂袖離去。隨從進來,將火盆酒菜全部端走,關了屋門。苻堅冷笑不已,聽著權翼等人腳步聲離去,漸至於無,方才緩緩坐下。

燭火跳了1下熄滅了。長窗外,冷月斜照,灑下0星清冷的光斑。

苻堅站在窗前,仰望天上的殘月,嘆息1聲,心中想道:「不知長安那邊不知怎樣了,太子守住了長安沒有?不知苻朗和寶兒錦兒可否平安抵達晉陽了,玉璽送到苻丕手中了沒有?哎,或許長安已經失守了吧,或許苻朗寶兒和錦兒都已經凍死了吧。朕也快死了,又何必去操心這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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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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