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葬花吟

紅樓劇組的王福林導演，可是一直在留意西遊這邊的動靜。

那天他拿走黃鐘的來信和磁帶之後，和任製片商量一陣，便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邀請這位黃鐘同志來京城見一面。

雖然這首枉凝眉的演唱者有點兒戲，但是在王導聽來，曲子是真好，他簡直不要太滿意。

大不了到時候找個女聲來演唱好了，唱歌的好招，作曲的最難覓。

不過在這封信投遞之後，王導就聽說西遊劇組那邊更乾脆，直接派了個劇務過去請人。

在佩服楊導是女中豪傑的同時，王導也暗中派人盯楊導的梢。

結果剛剛得到消息，說是把人請來了，王導便叫上任製片，雙雙趕來。

他們倆其實已經在門外聽半天了，尤其是聽到黃鐘創作的女兒情，更是心癢難耐：大觀園裏，女兒才叫多呢，西遊這邊算個啥，也就妖精多點。

耳聽得這位小黃老師就要給楊導給拐進劇組，王導這不急了，連忙破門而入。

瞧見出現在門口的是這兩位，楊導立刻便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立刻張開雙臂，攔在黃鐘身前，生怕對方動手搶人。

那模樣，像極了老鷹抓小雞裏面的老抱子。

「我說楊導，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話好好說。」王導也被氣樂了。

楊導依舊滿眼戒備地盯着對方：「小黃老師是我們的人，你們不許搶！」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楊導想來，小黃老師不可能同時完成兩部鴻篇巨製的配樂工作，那就只能屬於西遊劇組。

任製片知道這件事的關鍵還是黃鐘本人，於是樂呵呵地打招呼：「小黃老師，介紹一下，這位是紅樓劇組的王福林王導，我是製片老任，你寄過來的樣帶，我們也收到了，對曲子很滿意，我們紅樓劇組，誠邀小黃老師的加入。」

還說不是搶人，這都當面挖牆腳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楊導氣得眉毛都立起來：「人是我們劇組接來的，老王老任，你們這麼做，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楊導，你這是什麼話，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要是論名著的影響力，紅樓還在西遊之上呢。」王導也開始打起太極。

楊導性子剛烈，態度堅決：「走，咱們現在就去找台長評理去！」

王導則綿里藏針，輕輕擺手：「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這件事，我看還是讓小黃老師決定好了。」

任製片也笑呵呵地在旁邊溜縫兒：「小黃老師一表人才，儒雅英俊，很符合我們劇組的氣質，小黃老師你是不知道啊，我們紅樓劇組裏面，除了我們兩個老傢伙，剩下的可都是俊男美女。」

楊導氣得牙根直痒痒：要不要臉，連美人計都用出來了是吧，我們這也不差，女兒國的國王陛下，不比你們林妹妹差。

而且誰不知道我楊傑選角兒是標準的顏控，那些女妖精，一個賽一個的妖。

於是楊導轉過臉，面向黃鐘，立刻換成一張笑臉：「小黃老師，你到咱們劇組，除了作曲，想要演什麼角色，除了猴子，隨便挑！」

猴子比較瘦小，黃鐘身高目測都得有一米八，骨架也大，演猴子肯定是大馬猴，不合適。

一聽這個，王導就笑了：「西遊劇組，除了黑熊怪就是黃袍怪，要麼就是銀角大王，連臉都不能露，有什麼意思？小黃老師，你要是來我們劇組，除了賈寶玉，其他角色你也隨便挑！」

這一幕瞧得旁邊的李成儒羨慕不已：為了搶人，這兩位大佬也都是真拼拉！

楊導氣急，乾脆一把拽住黃鐘的胳膊：「走，咱們先吃飯去，不理他們。」

哪裏走，王導也伸出手，拉住黃鐘的另一條手臂：「小黃老師，咱們也好好談談，我們這邊，每集的稿費也是二百五十塊錢的標準，不過我們這部劇，計劃拍攝四十集呢。」

「嗯，一個萬元戶就誕生了。」

任製片連連點頭，在八十年代，萬元戶可是一個了不得的稱號。

哇，一陣哭聲驟然響起：「放開爸爸，你們放開爸爸！」

年幼的黃丁丁哪見過這場面，估計還以為要把爸爸抓走呢。

「咳咳，兩位導演，我能不能說兩句？」被左右夾攻的黃鐘笑着說道。

這兩部劇，絕對都是經典，歷久彌新的那種，選擇起來，確實困難。

可是為什麼要選呢，對別人來說，或許能完成其一的配樂都難；但是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

能夠身兼這樣兩部戲的作曲者，那絕對能吹一輩子。

還做什麼選擇題呢？

「您說。」兩位導演對視，像是斗架的公雞。

「我的意思是，我有能力同時完成這兩部戲的編曲工作。」黃鐘不慌不忙地說道。

唰唰唰，屋子裏面，數道目光都射向他，帶着無比的震驚，也帶着濃濃的懷疑。

「小黃老師，這種事可帶不得半分玩笑？」楊導還以為年輕人氣盛，拎不清輕重。

黃鐘則不慌不忙地說道：「楊導，剛才的女兒情，我只用了一天。」

楊導瞬間無話可說，她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或許真有這樣的奇才。

這種時刻，立場當然不能歪，李成儒也連忙補充：「沒錯，我可以作證，上了火車之後，我才把劇本給小黃老師的，小黃老師，絕對是快槍手，超快的那種。」

黃鐘不由得白了對方一眼：你才是快槍手呢！

王導和任製片則對視一眼，然後一起搖頭：「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這兩位老同志，又開始表演了，任製片一邊搖晃腦袋，一邊說道：「除非小黃老師，你也能在一天內創作出來葬花吟。」

「小黃，別上了他們的當。」楊導連忙出言提醒。

黃鐘當然瞧出來對方的心思，但也需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便不急不緩地說道：「葬花吟，是黛玉魂，我平時也琢磨過，正好有一點心得。」

說罷，又抄起二胡，醞釀一下情緒，高揚激越的琴聲響起：「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一句詞，詠唱兩遍，曲調極盡哀婉惆悵，似乎有滿腔悲憤，向蒼天訴說。

王導下意識地抱了抱雙臂，這一瞬間，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頭髮都有一種豎起來的感覺。

他腦子裏面立刻產生了這樣的畫面：黛玉手把花鋤，目光遙望天邊，晶瑩的淚珠，靜靜流淌，帶着無盡的悲憤和哀傷。

沒錯，這正是他要的葬花吟！

可是曲調戛然而止，王導就感覺自己被扔在半當空，上不來下不去，難受得要死。

「小黃老師，沒了？」

「王導，暫時沒了。」

「哎，怎麼就沒了呢，怎麼好端端的就沒了呢？」王導失魂落魄似的，嘴裏念念叨叨，都快成祥林嫂了。

倒是把一旁的楊導給高興壞了：你個老傢伙，叫你跟我搶人，你該！

還有李成儒也憋不住笑：小黃老師太壞了，沒你這麼吊人胃口的。

不過剛才那兩句真的絕了，我這都跟着起雞皮疙瘩啦。

大熱天的，能叫人身上起雞皮疙瘩，小李子算是漲見識了。

任製片雖然內心同樣激動，但是他依然保持着清醒，畢竟他不像王導，全身心都投入到拍戲之中，於是拍拍王導的胳膊：「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小黃老師果然大才啊。」

王導這才回神，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黃鐘，彷彿在瞧一個怪物，好半天，王導才長吁一口氣：

「紅樓編曲，非君莫屬！」

就連朱林望向黃鐘的目光都帶上幾分羨慕：能叫這兩位大導演搶人，何其幸哉？

黃鐘則向王導伸出手，充滿自信說道：「王導請放心，定不負所託。」

「哈哈哈，好好好！」王導也徹底安心，「如此最好，小黃老師一手托兩家，我和楊導也免得傷了和氣。」

哼！楊導鼻子裏面哼了兩聲，依舊有幾分不滿，畢竟人是她請來的，叫老王得了現成的。

黃鐘和王導握手之後，又開言道：「王導，我還有幾個條件，有必要先說說。」

「好的好的，小黃老師有什麼要求儘管提！」王導連連點頭，他剛才在外面都聽了，黃鐘並沒有跟西遊劇組這邊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可是楊導卻覺得不能這麼輕易放過對手，於是立刻拿出一副慈祥的面孔，輕輕拍拍黃鐘的胳膊：

「小黃，王導這人好著呢，你也別跟王導客氣，像是住房了，工作調動了，這些問題，只要你提出來，王導肯定幫你解決。」

王導頓時臉色一囧，暗暗叫苦：你說的這幾樣，我可一樣都辦不了啊。

這年頭，調動工作和分房，是難度最大的兩件事，而且黃鐘要是提出來，也完全合情合理，再正常不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匯聚到黃鐘身上。

尤其是紅樓二人組，全都是緊張兮兮。

黃鐘則目光投向窗外，悠悠說道：「王導，其他要求，和西遊劇組一樣，不過化名上，我準備用王神，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