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落座

第八十章 落座

「李二熊,我再說一遍,湖中的魚,你要是敢動,我就讓你感動感動......」

立於藏書樓七層,陳子昂靠在窗邊,看着底下趴在石道旁盯着湖面的李二熊,朗聲喊道。

聞聲,李二熊一個激靈,趕忙起身,抬頭望向窗口的陳子昂,憨笑撓頭。

「上來!」

李二熊嘆了口氣,只得上樓。

待得李二熊上樓落座,陳子昂看了看他身後,問道:「白書韻呢?」

「我哪兒知道啊......」

李二熊看着矮几上的飯菜,不禁舔了舔嘴唇。

看着蠢蠢欲動的李二熊,陳子昂雙手攏袖,淡淡的說道:「先等著......」

許久之後,腳步聲起,白書韻這才到來。

行至矮几旁,望着靜坐不動的二人,白書韻一愣,不禁問道:「都睡著了?」

「吃飯?」陳子昂問道。

白書韻瞥了一眼陳子昂,搖了搖頭,在書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籍,輕聲說道:「不餓......」

聞言,李二熊抬頭看向陳子昂,後者無奈點頭,說道:「吃吧......」

話落,二人這才動筷。

「叫你們來,吃飯是一方面,至於另一方面,是關於今晚四院會的......」

陳子昂一邊吃飯,一邊言語。

靠在椅凳上的白書韻高高舉起書籍,回應道:「就一場院會而已,至於整的如此嚴肅認真?」

扭頭看了一眼白書韻,陳子昂微微點頭,說道:「南書院的存在,本就模稜兩可,雖然天機處承認了書院的重啟,可最上頭的那位呢?」

「哪位啊?」

李二熊抬起頭來,嘴角粘有飯粒,圓睜的眼睛清澈又愚蠢。

陳子昂抹了把臉,一旁的白書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吃你的飯......」

話落,李二熊果真不再多問,低頭默默吃飯。

白書韻將書籍放下,轉頭望着陳子昂,良久,問道:「哪位啊?」

陳子昂險些栽倒,至於李二熊嘛,那是沒半點兒脾氣。

「當我沒說......」

興許在外人看來如今的南書院確為重啟發展之時,可陳子昂心知肚明,雖然四書院的諸多事宜歸天機處管理,可整個長安城乃是文帝的啊!只要文帝一日不表明態度,那麼南書院便永遠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

相應的,可以說是促成南書院重啟的陳子昂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這些事情,不得不想。

將飯碗放下,陳子昂嘆了口氣,說道:「總之在四院會上盡量不要起衝突,除非對方有實際行動,主動找我們的麻煩,聽懂了嗎?」

李二熊本就是那不喜歡惹事的傢伙,因此對於陳子昂的叮囑那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可白書韻就不一樣了,她望着陳子昂,反問道:「那要是口舌之爭呢?」

陳子昂笑了笑,說道:「那簡單,罵回去便是了!畢竟言語之爭,能算是爭鬥嗎?」

白書韻有些無語。

陳子昂端起飯碗,埋頭吃飯。

......

傍晚時分,天邊一抹橘黃。

陳子昂站在書院門外,望着面前極為華麗的馬車,駐足不前,嘴角抽搐。

白書韻站在他的旁邊,打了個哈欠,說道:「從南向東,很遠,所以坐馬車走吧,而且一座書院,連一輛馬車都沒有,像話嗎?」

說罷,白書韻一馬當先,一步跨上馬車,掀開車簾,這便坐了進去。

換上一身黑袍的李二熊站在陳子昂的身後,對於身上這件新衣明顯有些不太習慣,老是害怕將衣服弄髒,因此走路都帶了些小家子氣。見白書韻已經上車,他看向面前的陳子昂,開口問道:「陳子昂,那我們?」

對此陳子昂能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帶着李二熊一起上車。

行至馬車旁,先任由李二熊笨拙爬上,陳子昂則是看着手持馬韁的齊無忌,苦笑道:「先是讓齊先生當門房,這會兒又當車夫,倒是麻煩您了......」

齊無忌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應我家小姐吩咐罷了,陳公子不必上心......」

陳子昂點了點頭,朝齊無忌微微行禮,這便上了馬車。

待得三人坐好后,齊無忌坐在前沿之上,一甩韁繩,馬車起步而行。

沿着南城主道一路前行,尚且未到夜市開放之時,因此路上行人極少,可謂是暢通無阻。

馬車內,李二熊還在整理著新衣,白書韻似乎有些睏倦,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不時還張口打哈欠。陳子昂則是靠在窗邊,望着窗外的路景,不言不語。

許久之後,陳子昂轉過頭來,開口說道:「據我所知,以往的四院會在結束時會有一場不算道戰的道戰......」

「不算道戰的道戰,那算什麼?」

李二熊好不容易整理好衣服,剛好聽到陳子昂的話語,於是便開口問道。

聞言,陳子昂解釋道:「道戰之屬,以將對手打倒為目的,可四院會舉行的道戰,若是以此為主,那麼與書院之間的對比有什麼區別?因此這道戰,無非是搏彩的形式罷了......」

話落,昏昏欲睡的白書韻睜開雙眼,望着打一開始就極為謹慎的陳子昂,說道:「管他什麼道戰,我上便是了,你怕什麼?」

陳子昂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們不蹚這趟渾水......」

白書韻皺了皺眉頭,可不等她說話,陳子昂已是開口:「大多數人對於我,對於南書院的存在都不認可,因此今晚的事情絕對不會少!介於此,不算道戰的道戰都可能會變成真真正正的道戰,以求添傷?並不值得......」

「你難道覺得你不惹狗,狗就不會惹你嗎?」白書韻反問道。

這形象的比喻讓陳子昂一時間有些無語,反倒是一旁的李二熊點了點頭,在自己家鄉,這種事兒很常見的嘛!

「道戰而已,對於我來說,也就那樣,他們想認真,我便陪他們認真,反正本就一肚子的火,正愁沒地方撒氣!」

白書韻沉聲說道,卻是扭頭看了一眼李二熊,後者頓時如坐針氈,哭喪道:「白姑娘,你看我幹嘛呀,我可沒惹你啊!」

白書韻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望着眼前一幕,陳子昂無奈苦笑。

或許,如此也是不錯。

......

行出南城,就此一路向東。

每三年一回的四院會乃是輪舉,今年,剛好輪到東林書院。

今日的延年街頗為熱鬧,馬車同行,人頭攢動。

作為主辦方的東林書院可以說是極為上心,打一入延年街后便有東林書院的學生相迎,排面十足。

白袍金線衣,往長街上一站,一個個風流才子,誰人看了不迷糊?

秋水書院的女學生居多,行過延年街時,都是捂嘴偷笑,低聲談論哪位更加俊朗。

除去南書院外,其他三座書院的學生都是極多,因此不可能全部到來。每年的四院會,書院都會挑選一部分人前來參與,而前來的這些人,多是書院的中流砥柱。

馬車停在書院門口,陳子昂率先走下。白書韻其次,至於李二熊那傢伙,則是畏首畏尾的跟在二人身後,四處張望。

三人下車之後,齊無忌朝着白書韻說道:「小姐,我去將馬車安置好,稍後就來......」

白書韻微微點頭,笑道:「辛苦齊叔叔啦!」

齊無忌點頭致意,牽車離去。

三人繼續向前。

負責相迎的學生看到後有些懵圈,因為能夠乘馬車來四院會的,都是各個書院裏的重要尊長,這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不止如此,其實在陳子昂三人下車之後,東林書院外的目光幾近全部落在三人的身上,因為他們,過於耀眼。

一襲紅衣的白書韻,在皆是素淡衣裳的人群中極為亮眼。

說實在的,白書韻的容顏算得上絕美,不過少女時常大大咧咧,陳子昂就自動忽視了這一點。

上前一步,將書院槐木牌遞出,那負責相迎的青年接過後仔細瞅了兩眼,在看到其上的雕刻花紋后,面目震驚,猛然抬頭,有些啞言。

陳子昂輕聲問道:「有問題嗎?」

青年搖了搖頭,將槐木牌遞過,側身以禮,回應道:「請......」

陳子昂收回木牌,點頭致意,這便帶着白書韻與李二熊走進,而那青年的報喊聲也是姍姍來遲,「南書院到!」

人已走進,難見背影。

書院之外,不少學生都是愣了愣神,方才走進去的是南書院的學生?

南書院重啟一事兒他們早就知曉,可屬實未曾料到南書院竟然有人前來四院會,當真是驚人!

「哪個是陳子昂?」

「誰知道呢......」

「該不會是剛才那個畏畏縮縮的傢伙吧?黑不溜秋的,長的真丑......」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坊間不是傳聞那傢伙奇醜無比嘛,我看像!」

「......」

議論聲不斷,人群中有些躁動。

其實對於南書院的到來三座書院的學生在意度並沒那麼高,相反,他們對於那個從一入長安便傳聞不斷的陳子昂更感興趣,人們都想知道,那陳子昂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傢伙!

與世俗之人相比,這些接受過禮教道義的男男女女看事情更為全面一些,眼界高了,視野廣了,便知一葉障目不見山之說。

無論那陳子昂如何,只有看過才知,此前之事兒,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

鳳鳴湖。

湖泊極大,中有石台。

木台所連接之處共有五條石道,除去主路進出之外,剩下的四條皆是連接向四座石台。

石台大小相同,在這清風吹起漣漪的湖面上佇立,遠遠望去,頗為壯麗。

四座石台,東南西北,對應四座書院。

此時的石道之上,學生熙熙攘攘,紛紛尋找自己書院所在之處。

東林書院的石台之上,一身素白淡藍長袍,兩鬢微白,長須飄揚的副院長宋冬陽穩坐於主位之上,他正襟危坐,望着斜對面依舊空無一人的石台,那裏是昔年南書院所在之地。

見此,宋冬陽不禁皺了皺眉頭,神色不喜。

「院長今兒心情不好?」

這時,一道聲音從一旁傳來,只見一個黑衣男人仰靠在座椅之上,側頭望着宋冬陽,面露笑容,問道。

男人姓許,名浩。

宋冬陽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把你那弔兒郎當的樣子收一收,今日可是四院會,莫要丟我東林書院的臉面!」

許浩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輕笑道:「所以我早說不來了嘛,不如我現在就走,省的惹您心煩?」

宋冬陽滿頭黑線,屬實無奈。

要不是院長對這傢伙有所期望,自己恨不得一巴掌給他拍死!

見宋冬陽神色凝重沉默不言,許浩也不再說笑,而是順着宋冬陽的視線而去,看向南書院的看台,笑道:「我聽老范頭說了,那個陳子昂早先來過我們東林書院報考,文試極為優秀,所回答的問題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就是老范頭他想要找毛病那都是……」

不等許浩說完,宋冬陽出言打斷,說道:「文試極為優秀又如何?也就那般。我東林書院是不會收叛國賊的兒子的……」

許浩笑了笑,反問道:「那有教無類?」

「性本惡……」

聞聲,許浩不再說話,而是翹起二郎腿,搖頭晃腦的說道:「如此可惜,如此可惜……」

二人正閑聊間,卻見那看台石道上三道身影緩步而行,許浩猛然坐正,仔細打量著那走在前方的身影,隨後面露驚異,扭頭看向宋冬陽,問道:「那陳子昂是個女娃娃?」

宋冬陽無聲嘆息,默而不語。

……

西看台乃是應天書院所在。

此時的朱厭正盯着那石道之上,在認出陳子昂后,這位中年男人又是無奈嘆氣,說道:「這下好了,好好的讀書種子,拱手送到了落寞的南書院,明珠蒙塵,唉……」

穩坐在朱厭身旁的寒鎧正身端坐,在聽到朱厭的抱怨后,他是頗為不解,「就一個陳子昂而已,至於讓你如此?就算是讀書種子,這麼多年來,你見過的讀書種子沒有整十也有七八了吧?」

朱厭搖了搖頭,嘆息道:「非也,非也……」

朱厭自信自己看人眼光,陳子昂的考卷完美到一種無可挑剔的地步,根本找不出半點兒瑕疵。就連自己最後有意而為之的難題,都是讓那小子答了出來。那一道題所設的答案一共有兩種,對應兩本版本不同的古籍,可那陳子昂竟是答出了第三種,這如何讓人不驚?

起初朱厭只是覺著這小子異想天開,胡亂作答,可看着看着,他心中越發驚奇。邏輯之通順,事理之明說,都是極為合理,以至於答案所出之處,都是在那考卷之上寫出。

為此,朱厭還專門去查了一下古書,果真有此說。

就單憑如此積累,就讓人難以想像。

所以朱厭才覺得可惜。

望着朱厭的神情,寒鎧出言道:「無論如何,那陳子昂的處境本就尷尬。你我都心知肚明,莫名重啟的南書院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再封,而那陳子昂,既然與皇室有所牽連,那便是一隻燙手的山芋,縱使他沒進南書院,應天這裏都不會收他的,莫要再糾結於此了……」

聞言,朱厭只是嘆息,不作回應。

……

行於石道之上,白書韻一馬當先,至於陳子昂與李二熊則是要靠後些,不過三人的距離並不遠。

與陳子昂與白書韻的自然相比,李二熊就顯得有些怯場。

尤其是不少目光朝這邊兒打量過來時,少年越發緊張,說話的聲音都是有些顫抖。

「陳……陳子昂,你走慢些,等等我……」

跟在陳子昂的身後,李二熊左看看,右看看,頗為膽怯。

對此陳子昂很是無奈,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任憑李二熊這樣去了。

三人走過石道,這才抵達南書院的看台處。

白書韻率先走進,可當看到裏面的情況后,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她回頭看向陳子昂,皺了皺眉頭。

陳子昂攏袖站立,看着並無椅子,灰塵積滿的石台,沉默不語。

不等陳子昂說話,便有一青年順着石道走來,上前對着陳子昂作揖說道:「我們副院長說了,很是抱歉,因為往年並無南書院學生參與四院會,所以……」

青年明顯有意停頓一下,旋即抬頭笑道:「還望海涵……」

白書韻神色凝重,剛上前一步便被陳子昂拉了回來。

望着面前故作姿態的青年,陳子昂笑了笑,輕聲說道:「還望師兄與宋院長說一聲,無礙的事情,不過以禮教著稱的東林書院本應該無比嚴格,沒想到也有這髒亂之地,不過也能理解,人有疏忽,馬有失蹄……」

聞言,青年一愣,卻又壓下情緒,笑臉回應:「一定轉告,一定轉告……」

陳子昂笑着點頭,隨後從斬月中取出三張太師椅擺在石台之上,三人就此落座。

居中落座后,陳子昂扭頭看向東林書院所在之地,朝着那宋冬陽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僅此一眼,便再無第二眼。

見此情形,一旁的許浩來了興緻,他側頭笑道:「宋副院長這有意刁難不成功啊……」

宋冬陽冷哼一聲,瞥了一眼許浩,沉默不言。

毛頭小子而已,安敢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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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指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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