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動如山

月亮升至正空。

陸流雲搖晃着頭：「看樣子老頭子們都收到消息了啊。所以呢？『虎翼』、『夜鶯』是以你們為代表，劉老頭和唐老太婆都不來是嗎？」

高挑的女子橫了一眼陸流云：「你對老師們放尊重點！他們年紀都大了，怎麼能輕出？」

「也就京口這點路吧......行行行，韞姊你怎麼說都行。」陸流雲無奈嘀咕：「希望『鷹揚』是王老頭親臨，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今晚不說這些，開始吧。」那男子沉聲道。：「聽說你繼承了龍驤的府司，恭喜你了。」

「光桿府司有什麼好恭喜的。」陸流雲沒好氣的說：「開始什麼，我赤手空拳的。」

一聲龍吟，一桿一仗長的烏金色重槍深深扎入土中，槍桿還在劇烈震蕩。

陸流雲被嚇了一跳，轉而有些惱怒：「誰讓你進我家把它偷出來的！」

「家？」男子不屑的笑了笑：「你管你那豬窩叫家？」女子也掩口笑道：「整個龍驤就你一個人，你不在，想拿什麼東西不能拿？」

陸流雲被現實打敗，無奈的走到槍前。月光灑在這桿長槍上，鋒口閃爍，整桿槍包括槍桿都是用罕見的烏金鑄造，故而槍沉無比。槍鋒長約一尺，與槍桿銜接處乃是一條狂龍含鋒，其他並無槍纓活其他裝飾。

此槍名為「殤螭」，長八尺三寸，重五十七斤五兩，號稱天下第二名槍。乃是龍驤府府司世傳的武器，這也代表着龍驤府府司的身份。據傳此槍乃是龍驤府初代主人自北地草原上落下的九天隕鐵中提煉了一個月的烏金鑄造成一桿整槍，不同於木製槍桿，故而此槍極重，槍鋒處的狂龍也對應着龍驤府的圖騰。名喚「殤螭」據傳此槍曾是屠龍武器，傷過龍的後代螭。三十年前，上代龍驤府府司陸先生持此槍率領北府1000精騎大破羯趙胡騎5000先鋒部隊，陣斬騎都尉、羯趙平原侯石當，據說此槍浸染了太多殺氣，時而發出震耳的錚鳴聲，被江左王氏品斷為天下第二名槍，記錄於《天下譜》的《槍卷》之中。

陸流雲觸及槍桿，一股冰涼的寒意沁入手心，卻如此熟悉——畢竟他已經摸索此槍十餘年了。自他入北府，老師便是一個垂垂暮年的老人，他從四歲開始練習槍術，使用這桿遠超他體重的長槍，到後來他知道老師和這桿槍的神話，但是他心中卻無任何觸動，這桿槍已經融入他的骨血，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了。這也是他前些日子寄給劉裕竹劍的用意，如果心向武道，武器是需要時間去熟悉和磨合的。

「大哥，手下留情啊。」女子低聲道，雙目卻緊緊的盯着陸流雲，頗為擔憂。

陸流雲卻跳着腳道：「手下留情為什麼不能不比！謝玄你真是無聊啊！」

「公子如今回來帶領北府，那麼『四府會武』必然會重新恢復，難道你想屆時出醜，使龍驤府蒙羞，讓陸先生百年後不得安寧嗎？要知道，你現在是龍驤的府司了。」被稱為謝玄的男子平靜的說：「何況，我也想看看如今的你，『燎原槍法』究竟練到何種地步了。」

「噌！」幾乎同時，謝玄和陸流雲拔出了身邊的武器。陸流雲眼神中不再是玩味，轉而是燃起了一團烈火。冰涼的槍桿貼在他的後背，一交手，長槍換到左手，手掌握著槍鋒處的狂龍，蓄勢準備推出燎原第一槍。

謝玄沉默不語，拔出了那柄黑色重劍，雙手握住劍柄，作劈斬勢。那是一柄沉重的黑色古劍，長近六尺，重三十斤八兩七錢，劍柄長一尺半，劍鋒近四尺，原是青銅打造，后混入烏金玄鐵重鑄，更為沉重鋒利，劍身上可有二字劍銘：不動。此劍乃是謝家家傳古劍，最早可追溯到戰國，故而原材質乃是青銅，隨着歲月的流逝，後人不鍛修補重鑄，方成如今模樣。

此劍同樣是名列《天下譜·劍卷》上，號稱「不動如山」的第三的名劍，名曰「鎖河」。之前乃是謝玄的叔叔——天下名士謝安的佩劍。千百年傳承的謝家風骨和此劍下無算的亡魂，證明着它的赫赫威名。

「果然是不動如山啊。」陸流雲喃喃道，不知是在說謝玄還是在說劍。他對自己這個比自己稍長6歲，自小一起長大的同窗好友知之甚詳，他是江左大族謝氏新一代最傑出的代表。來北府也是因為謝家和郗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雖然有時候沉默的有些木訥，但無論是北府中還是陸流雲自己，沒人會懷疑謝家最傑出的後人，也是北府新一代的第一人——無論是兵道還是武技。

過往的試手無一例外都是慘敗，一百四十三戰，一百四十三負的戰績。起初都是陸流雲不服氣的和謝玄比斗，起初都是一息便分出勝負，隨着陸流雲的成長，越發可以和謝玄酣戰數十乃至百合，自那以後反而往往都是謝玄要求與陸流雲試手了。

遠方村落中傳來幾聲犬吠，打破了天地間的平靜。明月當空，月光下的兩人，靜靜的等待着出手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