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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飛快地往五敷城南門跑,一路上偶爾有些三三兩兩懶散遊盪的妖族人。尚食其擔心他們跟西紅一樣,關上門養了小情兒不知道今夕何夕了,趕忙將他們催去後山:「這裏不安全,你們怎麼不跟着長老去汨羅泉?!」

有些人起鬨:「喲,尚食其嘛!你小情兒怎能跟着個男的又跑回後山啦!我們可是長老派來看南門的!」

「那快走啊!」尚食其發急,氣得七竅生煙。

那群人中的一個卻突然誒了一聲:「全城人都跑光了,那汲香室留的那些酒……」幾個人眼光一碰上,立刻誒誒誒,腳步整齊劃一地一轉,勾三搭四地不止跑到哪裏去喝酒了。尚食其大怒,「你們能有個輕重緩急么!」

那些人擺擺手:「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呢?」

西紅支棱着她的舊衣裳點點頭:「說得也是。你們妖族人不是素來無組織無紀律!」

尚食其跺腳:「妖個屁啊妖!我看從今往後這天下就沒五敷城了!」

尚食其與她兩人穿越了幾乎整個五敷城,飛奔到南邊一棵大槐樹下,底下三三兩兩坐着些百無聊賴的妖人。大概過路人有閑情,在一旁用茅草搭了個小涼亭,擺攤子賣點酒水,大家都湊在那邊廂投骰子。西紅見他停下腳步:「怎麼不走了?」

尚食其面紅耳赤:「到了。」

西紅四處一走動,她所面對的正南面的確是一片冰封的沼澤,而這裏除了高大的樹林、形態各異卻全很懶散的妖人以及一座涼亭什麼都沒有。:「南門?」

「大姐,我們是妖族人,又不是雲中族人,你也不能要求這麼多嘛。我們肯定是搞不出飛艫那種又高又壯的精細活計,我們也只能……不過也沒有什麼不好嘛!山林走獸都喜歡我們!對了——可不要看不起我們!其實以前我們是有城牆的。」尚食其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原地一打轉,「誒誒誒」指著一垛大約及腰的土垛子,「這就是從其那老城牆的牆根哩!好幾百年了,都那麼硬實!」說着一屁股坐在了上頭。

西紅把赤煉一拋,轉身就要走。尚食其一提褲子拽住她的胳膊:「大姐……大姐你行行好大姐……」

西紅斜他:「從今以後,五敷城就亡了。」

尚食其切她一聲,警告地沖她豎着一根手指頭:「這話我能說你不能說,不然別說我尚食其對女人動手!」見西紅真要動手,趕緊擠出一個乾笑,「大姐,其實是這樣子的……你過來,你過來呀!」

西紅呸了他一口,晦氣地扭過頭去。

尚食其好生無奈:「姐姐,你想偏了吧,我才不是那個意思!你過來看這地!」說着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土墩子跟前,「看,以此為界,南面的沼澤都被冰封住了吧?那是鬼族人乾的好事吧?」

西紅皺着眉頭。她時常擺出這幅嚴肅的樣子,讓人覺得此人胸中有大計。她家姑爺也這麼來,效果良好。

「然後這裏呢,你瞧,整座五敷城裏可有一絲一毫冰渣子!」尚食其的腳趾點在冰與土交接的地方,劃出一條線,「看到了沒!咱們妖人的城牆雖然無形,那也不等於沒有啊!」

西紅伸手在空氣中試圖去摸,什麼都沒有摸到。尚食其十分得意,湊過去悄聲道:「大姐,這可是歷任大長老專門為了對付鬼族修的!你大可放心!我們並非全無準備!」

西紅口氣一松,臉色也好了些許:「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麼?」

「你家公子說讓你化掉這前頭的冰。」尚食其哼哼一笑,「五敷城南門之所以一直荒廢著,鮮有人煙,就是因為沼澤容易吞人!那批喪屍若是想要冰上來,沒那麼容易的事!」

西紅一點頭:「好說!」

同一時刻。冰沼中。

陽宸抱着月祁靠在樹上,不知不覺就睡了一覺,睡得相當安穩,一點胡亂的夢都沒有做。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月祁依舊在他懷裏沉睡着,臉色蒼白。他記起原來在日宮裏見過的那個蒼白少年,一襲白衣,總是沉默寡言地自他面前走過,然後臉上帶着紅暈離開。他撫摸着他的長發,總覺得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的哥哥,很幸福吧。

他對所有東西都看得很淡,唯獨對這個人,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放手。他們並不熟悉,也沒有太多交集,彼此做着對方人生中的淡淡剪影,但是陽宸就是拚命想抓住他留在身邊。這種孩子氣的執著令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是似乎本來這就是不對的。以至於老天只打算給他們很短的時間。

「啊……沒事的!」陽宸打起精神,將他小心地背起來,「事情總要一樁一樁的做!打退鬼族之後我們就去求玄元大帝,一定沒事的!」

月祁安靜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垂下一縷髮絲,落進了他的領口。陽宸溫柔地笑起來,顛了下他的屁股,哼著快活的調子往五敷城趕。沼澤上都是冰,他走得並不容易,但是身上的重量讓他覺得很安心。他曾經富有天下卻並沒有體會到這種擁有的快活,這種時時刻刻都想對着一個人笑的快活。大概每個人就像一把鎖,只有最契合的鑰匙才能打開。這就叫做特別吧。

夜色越來越深。夜晚是鬼族最喜歡的時候。四圍很安靜,遠遠的山中傳來狼鳴。陽宸走得渾身冒汗卻一點也不怕,他背上有天上地下最霸道的神王,凡俗鬼物不敢踏前一步。所以等他見到一尺之外,厚厚的冰塊突然被拱開,拱出一個全糊著稀土的腦袋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準備。一剎那間,左手邊又是一個,整片冰面都是咔嚓開裂的聲音。陽宸歌唱了一半強行打住,渾身發冷的往後退了一步,將月祁依靠在樹上拚命搖了搖:「殿下……殿下,這裏好像不太對勁喂你醒醒……」月祁自然沒有反應。他看看身後,有幾個已經從冰窟窿里撐着地爬了出來,急中生智解下褲腰帶拚命往月祁和自己身上繞。等扎結識了往手心上吐兩口唾沫,麻利地往樹上爬去。

爬到樹上之後他立刻在手心裏浮出一團火,朝地面上滿是泥土的殭屍砸去。他操的是日宮陽火,與尋常凡間的火不一樣,即使遇上了水也一樣能燃燒,頃刻間點燃了幾個。但是那些死物的五感盡失,仍舊該幹什麼幹什麼,就像是幾座移動着的巨大篝火。陽宸真怕他們爬到樹上來,不要說爬了,就算靠近也得壞事,他在樹上劈著腿連叫完了完了:「滅火的口訣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神色好無辜啊。

月祁歪在他身後,大半個身子都探在樹榦外,睡得安詳。

但是幸好那些殭屍最好還是停了下來,在一丈之外徘徊,陽宸鬆了口氣拍拍月祁:「果然還是殿下啊……」頗為唏噓。他警覺地四處張望:這些殭屍居然不從冰上走,破冰而來,只能說明殭屍因為淹不死,沼澤也沒用場。或者更糟糕的,他們的計策被看穿了。

是誰那麼大本事?他就與尚食其說了,當時難道有人在監視他們么?那為何那人當時不發動攻擊呢?他現在會在這附近么?他到底想要做什麼?陽宸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心裏,把心裏還記得的法術一一過了一遍,確定着計策。

至於尚食其與五敷城,他只能說一聲自求多福了。

陽宸在樹上守到半夜都沒見有別的動靜,只與遊盪不止的殭屍對眼,實在百無聊賴,抱過月祁給他編頭髮,編著編着眼皮越來越沉。就在他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皮膚上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溫暖的、愜意的睡意統統被驅走了。陽宸打了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

他看到不遠處有個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比黑夜還要黑。那目光冰冷,麻木,又遲鈍,定定地鎖在他身上。樹底下的喪屍愈發躁動,陽宸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幾乎在那一刻,許久以前千萬遍的訓練帶來的本能重新在他身上復甦,他幾乎想都沒想就把月祁隱身了。隨後大汗淋漓地發覺自己想不起來怎麼解開……他的殿下不會一輩子都是透明的吧……

他沒奈何地從樹梢上站起來。他實在太弱了,連支撐一個人都很為難,既然已經選擇了保護月祁,那麼他自己還是坦率點的好。他跳到另外一棵樹上,試探著道:「真央?」

同一時刻,五敷城。

「你怎麼就喜歡上按個兔崽子了呢?」尚食其坐在涼亭一邊的篝火旁,他的族人在不遠處喝得七顛八倒,殭屍來了能直接當乾糧啃,剩下的都步履不穩地跳着舞,有些跳着跳着就滾到一旁的乾草地上去了——有些還是兩個男的。空氣里瀰漫着令人面紅耳赤的喘息。尚食其的心情變得十分糟糕,走過去拿着藤條抽了幾對,被人罵了回來。西紅剛解凍了將近十里寬的一大片沼澤,萎頓得很,裹着他不知道哪個無人要的家裏淘來的羊皮氈。尚食其看着她的樣子撲哧笑出了聲,西紅轉了轉眼珠子,尚食其道:「看你眯着眼睛像是已經安詳地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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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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