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周目01

第2章 一周目01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櫻枝摸索著掀開身上帶着霉味的被褥,赤腳緩緩踩在有些腐爛的地板上,憑藉着微弱的光感,她打開窗戶,讓外面的陽光溫柔地傾灑在那窈窕的軀體上。

感受到身子逐漸熱了起來,她換了更舒服的姿勢靠着窗邊,銀絲從肩頭掉下,宛如一條無骨的美人蛇。

每換一個世界,系統都會給她準備個虛擬的身份,這次她需要扮演一個古老大家族中盲眼的女子,名為禪院櫻枝。

而每回系統只會給她一個主線任務和偶爾觸發的隱藏任務,除此之外,她所有的行動系統都不會幹涉。

這一次她的任務是——得到天與暴君的愛。

「天與暴君」?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櫻枝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

越是強大的人,身上附帶的因果律、氣運、羈絆就會越強,同時愛意也會更美味。

【之前你得到的「詛咒之王」的好感度已經全部清算完畢,需要現在選擇恢復身體的一部分嗎?】

櫻枝原本的身體被封印之後,很多能力都無法再使用,她只得利用系統恢復自己原本的力量。

【確認。】

她目標明確,第一個兌換的就是原先的眼睛。海妖的雙眼即使在漆黑的海底也能辨認物體,是她此時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眼前的場景彷彿濃霧被撥開,櫻枝逐漸看清了眼前的景物,系統虛幻出的面板就在眼前,櫻枝忽然注意到了什麼東西,懸在半空的手指一頓。

這個是……

她猶豫片刻,懷念之色從眼底一閃而過,隨後手指落下。

禪院直哉飛快地在長廊上奔跑,微風吹開直哉額前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黑亮的雙眼中閃著晦暗的光,嘴角上揚,但眼中卻全無笑意。

——他聽說分家送給了父親一個女人。

家僕們遠遠看到了他,紛紛避讓到一旁垂首靜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一年前直哉的母親因為疾病去世,主母的位置空了以後,立馬就有人巴巴地往上送人。

直哉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找老頭子鬧也無濟於事,不他親自動手,給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個教訓。

反正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干。

「喂,直哉,要不還是算了吧。」一個年齡看上去稍長些的男孩從後面追上直哉的步伐,蹙眉擔憂著勸道,「家裏來了客人,而且看上去來頭還不小。再說父親這次看上去還挺喜歡那個女人的……做得太過火的話,他估計又該懲罰你了。」

禪院直哉聽言,轉頭露出不悅的表情,他往身邊那自稱「兄長」的男孩投去冷冷的一撇,咧嘴冷笑:「既然你這麼熱心腸……我之後就告訴父親,全部全都是你指使我乾的,到時候你來替我背鍋,如何?」

年長些的男孩噤聲,腳步一頓定在原地,望着直哉自顧自丟下他跑遠。半晌,他輕聲罵出一句「有病」,眼底的惡意一閃而過。

禪院直哉來到西院,禪院家的女性在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她們從直哉身邊路過時,不由得放低說話時的音量。垂首沉默著朝直哉行禮后,快速小步走過。

直哉帶着不耐煩的表情隨手抓了一個準備匆匆路過的女人,問她「分家送來的女人現在住在哪個院子」。

「回少爺,那位住在最西邊的院子裏。」女人惶恐后,低眉順眼地回答道。

少年蹙著一雙纖細的眉毛,粗聲道:「不許和別人說我來過,聽到了沒有。」

對方應「是」,隨後一言不發地退下,禪院直哉望着女僕離去的背影,微微思索,然後並沒有按原計劃走正門,而是看了一眼足有他兩人高的院牆,擺了個起跑動作,然後一個輕巧地跳躍,躍上牆頭。

他不是怕老爹知道,只是覺得如果被他知道,被揍一頓事小,嘮嘮叨叨一段時間他可受不了。

小孩子的身形還小,動作十分敏捷。直哉沿着牆頭一路小跑,很快就饒到了院子外牆上,他躲在灰色的瓦礫下面,偷偷往裏面張望。

比他住的地方差多了。簡單的院落裏面除了一彎曲水,就只種了些年份不長的八重櫻。現在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盛開的花瓣被清風帶去遠方。

禪院直哉的眼力很好,很快就看到了這次他的目標。他遠遠地看到一道纖細單薄的身影站在櫻花樹下,身披一條深色的羽織,對方有着一頭罕見的銀白色長發。

直哉盯着那身着一襲深色銀髮的女子,古怪的神色從眼底一閃而過,心想:這女的看起來年紀好大,該不會是個歐巴桑吧,老爹難道口味變了?

就在這時,站在櫻花樹下的少女轉過頭,禪院直哉看到了對方的臉,原本古怪的笑容怔在臉上,他不禁一愣。

只見那銀髮的女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恰巧這時候一陣微風拂過,一片粉嫩的櫻花花瓣捲起少女的一縷秀髮,髮絲拂過她嬌嫩的櫻唇,她的雙目處蒙了一條白綢,遮擋住了她的雙眼,但僅僅是露出的那半張臉,也帶着令人屏息的美麗。

直哉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從那露出的半張臉看,她看上去十分稚嫩,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那種美麗就像是在枝頭含苞待放的花蕾,美雖美,卻也十分脆弱。

這份美麗確實足以讓人失神,但真正令他怔愣的原因是——那半張臉,長得有七分肖似他的母親。

剎那間,從放空回到現實的直哉,終於回想起來自己來這裏原本目的,他從牆頭上跳下,裝作鎮定自若地朝着那個少女走去,腦子裏有些亂糟糟。

來之前他還不知道這女的居然是個瞎子,更不知道她長這副模樣……這樣看來,分家把這女人送過來的心思,昭然若揭。

厭惡的情緒開始像藤蔓一般纏繞上他的心臟,胸腔里忽然產生了濃重的惡意。

直哉走到少女的身旁,走近了些許,他聞到一股淡淡的,從那女孩身上散發出的馨香味兒。他離得她很近,但是她卻恍然未聞,盯着一個地方淡淡地發獃,盯着那張線條幾乎完美的側臉,禪院直哉忽然很想看看那條白綢之後是一雙什麼樣子的眼眸。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手,但就在指尖即將碰到她的額頭時,直哉忽然聽到——

「誰?」

那是屬於少女的嗓音,柔柔的像流過指尖的清泉,有點甜,卻不顯得嗲。

禪院直哉感覺有根羽毛撩過胸口,他的心尖開始發癢,伸出於的手指就這麼僵硬在半空。

少女看不見眼前的景色,於是下意識地往旁邊一側,結果纖細的足恰巧磕到曲水旁的石岸上。少女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向旁邊倒去,眼見着就要落入水中……

在最後關頭,一隻手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同時,一道惡狠狠的聲音響起:「該死,你不看路的嗎!」

明明是在欺負對方,卻惡人先告狀的禪院直哉,用惡狠狠的語氣掩蓋住了自己內心的慌亂。

——這女人替代不了他的母親,不過就是個噁心人的冒牌貨罷了!

看見少女在短暫的慌亂之後,緊抿的嘴唇放鬆了些。她那顏色淺淡的櫻唇微微彎出一個弧度,沖着虛空的方向柔聲道:「對不起,你……沒受傷吧?」

直哉猛地鬆開自己的手,仿若被燙到一般。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接着抬起雙眼,用晦暗的視線注視着少女——

真該死。

明明胸腔里對她的惡意像是要溢出來,但在看到那張與母親相似的臉時,惡意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禪院直哉忽然很想知道,那道白綢後面,女人長了一雙怎麼樣的眼睛,是和母親一樣的顏色嗎——他遲疑着,那隻手虛虛地懸在綁住她雙眼的白綢上方……

「櫻枝小姐,」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沙沙的嗓音從旁邊傳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帶您過去準備。」

禪院直哉用不滿地眼神剜著來人——那是位身穿淺色和服的女人,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不知什麼時候走進院子,面對直哉不善的視線依舊背脊筆挺,即便是最樸素的打扮也能凸現她美人的模樣。

淺色和服的女人早已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禪院直哉,只是她垂着眼眸,沒有出聲道出禪院直哉的身份。

直哉知道來人是禪院扇過門不久的妻子,直哉見過她幾面,印象中這女人也是分家的,有幾分咒術師的資質,於是被派來服侍禪院扇。

「麻煩您了。」少女垂首抿唇一笑,帶着她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澀感。

淺色和服的女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直哉,無聲地沖他行禮之後,便起身攙扶著少女,離開了直哉的視線。

禪院直哉的眼神再次變得晦暗不明,一直注視着少女的背景消失,但喉嚨裏面始終發不出一點聲音。

櫻枝覆蓋在白綢之下的雙眼,瞳孔中泛起的點點粉色如同墨溶於水,很快就消散在眼底,恢復成原本的翠綠顏色。

這是來自海妖一族的祖傳催眠秘術,從她拿回自己的雙眼后,就重新獲得了這個能力。

櫻枝下意識地摸了摸下頜——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們海妖一族的下頜處還藏着一塊難以察覺的腺體,只要她願意,就會釋放出無色無味的氣味。聞到這個氣味的人,腦海中將會出現幻覺。

櫻枝讓禪院直哉自己回想起了自己最愛的那個人,然後她將扮演那個角色,獲得他的好感。

此時,她感受着黑暗,同時視野中央緩緩亮起一串散發着瑩白色光芒的兩串數字。

第一串數字,由三個數字組成,分別是——71:38:01、28,第一組數字代表着她剩餘的時間,還剩不到72小時;第二串數字只有一個單獨的十位數字,28,代表着禪院直哉對她的好感度。

禪院直哉的初始好感度是負十,短短几分鐘的接觸中,增加了近十幾點的好感度。

看來她選擇「成為」禪院直哉的母親是做對了。

但只有28的好感度,還是不夠——櫻枝發出細不可聞的嘆息。

淺色和服女人離她很近,聽到了這聲淺淺的嘆息。她黑色的長睫垂下,在臉上投下濃黑的陰影:她無法在明面表露出對這個少女的憐憫之情,但在心底,她又無法抑制地同情和感慨少女接下來的命運。

——因為她們一樣,都是被選中前來侍奉本家的可悲的女人。

唯一不同的是,她臉上的情緒,已經被「木然」所取代,而這個少女卻還能綻放笑容。

鬼使神差間,女人開口:「我叫禪院紀子,在這裏,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少女露出微微錯愕的神情,但旋即她彎了彎唇,在春日的陽光下笑起來,宛如懸在枝頭上嬌嫩的花苞。

「謝謝你,紀子。」少女的嗓音很柔很甜,如同清泉也如蜜糖,「我知道的……但是還是感謝你對我說這些話。」

少女的嗓音似乎有些悲傷,禪院紀子一怔,心中忽然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但有些時候,美麗會成為一種罪——就像她,如果沒有這樣一張臉,或許不會被分家挑中獻給家主大人。

當視覺被剝奪之後,其餘感觀會被放大到極致——櫻枝感受到攙著自己的那隻手,開始變得僵硬和顫抖,提示她這隻手的主人,此時此刻內心有多麼的動搖。

同時,視野中兩行數字開始變化,她剩下的時間,變成了73小時。

櫻枝的嘴角輕勾,每當她獲得更多的愛意和存活時間后,總能從心底里產生愉悅的感情。

其實漫長的生命已經讓她的心麻木不已,她活下去,也只是為了感受更多的、不同的愛意罷了。

向禪院紀子這種,小心翼翼的、溫柔的、心疼易碎的愛,她也很喜歡,這會讓她聯想到初春冰雪的味道。

喜歡歸喜歡,但終究不是「主菜」。

空氣變得沉默起來,直到最後禪院紀子鬆開攙扶她的那隻手,突然附在櫻枝耳邊快速地說了一句——

「到了宴會上盡量不要說話。」這是她唯一能給對方的忠告。

櫻枝點點頭,接着低下腦袋,用落寞掩去自己泛起悅色的雙眸。

禪院家的領路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從始至終不敢抬眼直視這次來訪的客人們。

在他身後一共有三個人,他知道他們來自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走在最後面,身材高大、氣度沉穩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不過二三十幾歲的模樣,他有着一副英挺的面容,但雙眼卻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感,奇異的火焰紋燃燒在他的側額與下頜,暗紅色的長發在腦後梳成高高的馬尾,他身材挺拔,寬鬆的和服下是隱隱蘊藏力量的肌肉。

沉穩的腳步、奇異的紋飾、渾身肌肉……種種都表明,來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雖然視線緊緊鎖定在自己腳下,但其實他一直都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後的客人身上。忽然,領路人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一聲彷彿從鼻腔里發出的疑惑聲,等他轉過頭去,發現暗紅色長發的男人不見蹤影。

另外兩人也停下腳步等候,但他們分別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迷惑與茫然。

「繼國兄這是要去哪裏?」

「不知道,」另外一人低低地說,「不過剛才他步子很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難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繼國嚴勝快速穿梭在古樸的庭院當中,細密的樹蔭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

他駐足,舉目四望,卻依然找不到剛才驚鴻一瞥的側臉。

他微微喘氣,胸腔里翻湧的心潮也逐漸平息下來。

平靜下來之後,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眼下這個年代,早已經不是大正。

繼國嚴勝落寞地垂眸,下意識地摩挲身側武士刀的刀柄——準確來說,是在摸著上面早已褪色的陳舊的護身符。

上面綉著一個「櫻」字。

那個人,在很多年前已經死去,他悲慟欲絕,抱着她冰冷的身軀在大雪裏坐了很久,直到屍體腐爛,他才親手掩埋了她的屍體……同時掩埋了兩人的過去。

從此天地茫茫,唯留下他一人。世上再也沒有了繼國櫻枝的存在——他的妻。

胸腔那裏泛起了近乎麻木的疼,他轉身離去,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再一次露出,如同戴上面具一般,僵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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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男人對我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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