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舊時因今朝果
鏘!
雪凌霜還劍歸鞘,雙手杵劍,立於身前,掃視四周:「還有誰想動手?」
微風輕拂,吹起髮絲如瀑,好一派寂寞高手的絕代風範。
「不不,此人囂張跋扈,突施殺手,為我宗門敗類,實在死有餘辜。我等絕不會有任何異議。」
唐月華慌忙擺手道。踉蹌著後退,險些摔倒。
眼下,再多的禮儀與善辯,對於如今這般任人宰割的局面,顯得是那樣的蒼白,且無力。
另一位黃衣僕從也是一臉便秘,不敢有絲毫異動,生怕步了剛才自己那位族兄的後塵。
「是不會?還是不敢?」雪凌霜玩味一笑。
「還請前輩明鑒。」唐月華低著頭,竭力不讓別人看見,她那充滿恨意的眼神,避重就輕地答道。
「呵,孬種,還快不滾?」雪凌霜冷然喝道。
「是是。」唐月華兩人如蒙大赦,點頭如搗蒜,急匆匆離去。
卻是連地上那唐磊的屍首,也顧不上了。
愛誰誰收吧!
反正屍體留在原地,後續的處理,無非以下兩種:要麼被鞭屍泄憤,那鐵定要不回來的;要麼被當場無視。
一旦是後面這種情況,那同樣在場的徐總,就絕不會讓昊天宗弟子曝屍在大街上。相反,他會準備好上等棺木,親自殮了送還給月軒,以賣昊天宗一個人情。
否則,便有了取死之道!
而說完這些的雪凌霜,佇立原地,垂首不語。玉手之上,青筋顫動。整個人沉寂得可怕,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
武者修行,訥於言,敏於行。如無必要,不會逞口舌之利。
老實說,對面但凡換個群體。以雪凌霜的涵養,都不會表現得這般咄咄逼人,唯獨魂師除外!
隨著武者修鍊層次的逐步加深,她越是明白魂師體系的弊病與極限所在,就愈發地憤憤不平。
此番親身驗證,其感觸更是深刻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
合著魂師滿手血腥,屠戮魂獸子民無數,傳承總結下來的修鍊體系,就這?
可還敢再廢物一點?
從召喚武魂的準備時間,再到用精神力溝通魂環魂骨,釋放魂技的蓄力階段。她雪凌霜足以將任何面前站著的傳統魂師,大卸八塊!
她接受不了無數魂獸子民,因為魂師體系而身隕;亦同樣無法接受,魂獸們因之而死的修鍊體系,竟是這副德性。
彷彿自己前身那六十多萬年,像個笑話一般。各種百害無益的修鍊限制不提;單就結果而言,只不過一枚圈養在極北,養肥了,就可以摘取的魂環。
不,還不止如此!極北之地,星斗森林,這顆星球上所有的物種。有一個算一個,從孕育起,便被篡改這片天地規則的神祗,給算計了!
還是那種,都懶得多花心思設計,破綻百出的修鍊體系。
特么噁心誰呢?
生前戮其運;活時戮其能;亡后戮其名。蝦仁豬心,莫過於此!此恨延綿,不共戴天!
【禍及無辜,本就是無齒行徑,還是以近乎羞辱的方式。如此陰暗卑劣者,也配稱神做祖?也配高高在上?也配獨斷萬古?
神界,終有一日,我會來向你們討債的!這一天,不會遠了~】
惱怒過後,雪凌霜深吸口氣,一言不發地走了回來。忽得伸開雙臂,緊緊抱住陌絕寒,嬌軀輕顫,低聲啜泣道:
「謝謝,謝謝你能出現在極北。萬幸有你,我才擁有了能扭轉全族興亡的契機和能力。」
陌絕寒明白雪凌霜過去曾肩負的重擔。尤其是在看不到任何轉機的情況下,那種程度的壓力,可想而知。
堪稱:「天不降我陌絕寒,斗羅萬古如長夜」,亦不為過。
反觀諸多凶獸王者。它們得過且過,碌碌無為,未嘗不是在看清現實后的麻木與妥協。
輕拍其背,待懷中玉人停止抽泣后,陌絕寒才安慰道:
「好了好了。過去之事,已成定局;未來之事,仍可把握。擦乾眼淚,江湖兒女,休要作這扭捏之態。」
雪凌霜推搡開陌絕寒,眼圈微紅:「這可是你自己講的。別講我不給你機會。以後可沒這麼容易了!」
陌絕寒不明所以:「機會?」
「哼,你這鐵塊就自己慢慢悟吧!」說罷,嬌哼一聲,不再理會陌絕寒。
心底對於陌絕寒看光自己身子,這件事的最後一絲芥蒂,煙消雲散。有的只是無盡的慶幸與感激…
「這位大人,這是八千金魂幣,您且收好,我們願賭服輸。」
見事情已定,徐總屁顛屁顛湊上前來,雙手捧著四袋金魂幣,金燦燦的,一袋各裝兩千。
確如唐月華所料。這徐總有心想賣昊天宗一個人情。但他不傻,不認為自己的臉有那麼大。
只有初步試探出領首之人的脾性,並儘快打發走他們,才能保證自己的行動,不會正正撞到刀口上。
將金魂幣分作四袋,觀其分配,正是有意為之。
陌絕寒目含深意地瞥了徐總一眼,不予計較。伸手接過,掂了掂分量:「倒是剛好。」
隨即自己一方,一人一袋地分了下去。就連原恩思泰也分到了一袋,滿臉的不知所措。
正當原恩思泰忍痛,欲交還這袋金魂幣之際,陌絕寒驟然問起:「小娃,你想過正常的人生嗎?」
「正常的人生?」原恩思泰不解。
「正常的武魂,正常的容貌。」陌絕寒舉例說明。
「!!!」
原恩思泰沒有說話,但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褐黃色的雙眼,晶晶發亮,閃爍著名為希冀的光彩。
這些年裡,因著自己身體上的缺陷,他們孤兒寡母,可沒少遭人恥笑。
奈何總是求醫無門,如今乍聽有此希望,又怎能不激動非常?
「那你忍著點。」話盡於此,陌絕寒指尖乍現五色纖毫細雷,扣向原恩思泰肩頭。
「啊!」
原恩思泰慘嚎一聲,痛極暈厥。
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身體痛苦得蜷縮作一團,不停抽搐。
冷汗直流,很快在地面沁出一灘形狀難辨的汗漬。喉間不時發出位元組不清的低吼之聲。
「真難堪呀。」雪凌霜感慨中,帶著三分理解地道。
五雷化殛的痛楚,她至今仍記憶猶新。
「你那日,不也沒好到哪去?」陌絕寒嘴角微勾。
「你這壞傢伙,非要揭我短是吧?」雪凌霜提起粉拳,輕輕捶了陌絕寒一下,以示不滿。
又是四五秒過去,陌絕寒手上一招,五色細雷破體而出。原恩思泰的身體徹底癱軟下去,一動不動。
只有粗重強健的呼吸,證明著他的性命無虞。
「這麼快?當初你可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你功法進步有這麼大?」雪凌霜秀眉微皺。
有些懷疑陌絕寒那時候,是在故意折騰她。想藉機給她一個銘記終身的教訓,免得她今後再繼續獨斷專行。
「進步是有,但不大。最主要的問題,是你與他不同。他只需將血脈中,人軀難以契合的那一部分磨去。
而你,則涉及全身結構與法則的驅逐和重塑。若非你本體足夠純凈,換作其他任何生物來,我都無力回天。」陌絕寒淡然解釋道。
「行吧,反正最終解釋權在你手裡,你怎麼說都是對的。」雪凌霜暗自嘀咕道。
同時心裡開心得好似吃了蜜一般:【原來,我是這麼的獨一無二,不可複製。】
「這小娃算是與本座結下了善緣,脾性也不壞。他的後續,本座會關注。」陌絕寒側頭,看向徐總。
「明白!經此一事,我能看出,這孩子生有一雙慧眼,正適合我這的主管工作。我們會照顧好他的。」無需陌絕寒多言,徐總當即表態道。
「也好。」
言畢,三人轉身離去。
路上,水心儀手捧千年火玉,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
過程曲折,但好在結果是到手了。
【還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等回去后,堂姐的病症有救了!】
欣喜之下,水心儀大手一揮,提議道:「今晚咱們慶功去,吃頓好的,我做東!」
陌絕寒二人自無不可,點頭應下。
翌日正午,元素城水家分舵。
水心儀跟舵主簡單訓話幾句,並囑咐了要幫襯原恩思泰一二后,看向陌絕寒:
「你倆在元素城,可還有什麼未盡之事,尚待完成?沒有的話,我們稍後就啟程返回學院吧。」
「不急。水院長體內的火毒,還需服藥一周,才能清理完畢。倉促治療,只會適得其反。我等慢慢趕回即可。」陌絕寒淡淡道。
雪凌霜戳了戳陌絕寒腰間:「陌哥,那咱們的產業…」
陌絕寒頷首,從天水令中取出了『青天賭坊』的一系列憑據,交予水心儀,道:
「勞煩幫我照看一下賭坊。每月十六,前去收一次帳。若遇抵抗,告知於我,我來料理他們。」
水心儀接過,細看之下,一臉的古怪之色。
難道真是應了那句格言:「往往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還說沒有打家劫舍?地契,經營合同,以及轉讓協議,一應俱全!只怕就連強盜,都沒你們做得這麼徹底吧?】
「咳,咳,最多只能算規則內的黑吃黑。誰叫那賭坊老闆動了殺人賴賬的歪心思呢?這可怨不得我們。」
被盯得有些窘迫的雪凌霜辯解道。
水心儀聽罷,心中不由為那家[青天賭坊]點蠟,默哀了三秒。
你說你們賴誰的賬不好,非要吃黑吃到人太歲頭上…
屬實是耗子啃菜刀——死路一條了。
也怪小陌這傢伙的強者氣息,收斂得太過徹底,太具誤導性。
隨即慶幸想到:【虧得如此,在極北邊緣,自己才會同意冰兒拉他同行,並得以結識!否則師生全員,均難逃龍城之厄;堂姐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說,更迎不來病癒的轉機…】
【命運一詞,當真奇妙。一念之差,境遇萬殊!】
感慨結束,水心儀將照看賭坊的任務下發分舵。三人前往七寶車行,打算租用一輛舒適寬大的馬車。
在駕往天水學院的同時,順帶遊覽一番沿途風貌各異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