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發現「歸宿」

看著安靜躺在病床上的路楊，林希的眼眶不由有些濕潤起來，但醫生還在她旁邊，這令她不禁將情緒壓制下去。

醫生看她這個樣子，輕聲說：「我先出去了？」林希回過神來，搖搖頭說：「不用了，我現在也要走了。」

走出醫院，林希坐在路旁的長椅上。想著剛剛路楊被蓋著厚厚的白布的樣子，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下來。

在昨天晚上之前，她和路楊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常常有人在路楊面前造謠她和蘇宸的事，路楊也只是一笑而過，有時還會幫她爭辯幾句，但林希總感覺她和路楊的關係有些微妙的變化，有時她們兩個之間的氛圍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直到昨天晚上那封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信，印證了這份奇怪。

其實林希明白，路楊一直都不相信她，只是她一直在自我安慰罷了。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哭是為了什麼，或許是因為路楊的不信任，也或許是對她的一種不舍。但誰又知道呢？

想到這裡，林希用力地把眼淚擦掉，抬起頭想要看看這座美麗的城市。然後，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個酒吧上。

「歸宿」？這個酒吧的名字可真獨特。這樣想著，林希朝那裡走去。現在天還亮著，酒吧應該沒什麼人吧？這時，一陣悅耳的歌聲響起：「窗外瀟瀟的雨幕里……」

原來是手機響了，林希掏出手機便看到一個破壞這美好的名字，「楊梟」。

她有些不悅，但還是按了接聽鍵。「喂？」她有些不耐煩地問，「你幹嘛？」

楊梟暴躁的聲音響起：「林希，你現在死哪兒去了？怎麼沒在校門口看見你？你是不是找死啊？」

她突然想起來，好像是有那麼回事。「我去過醫院了。」

她的聲音毫無起伏，就像在說「今天的飯真好吃」那樣的雲淡風輕。

「什麼？你去過醫院了？那……」楊梟還沒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林希慢慢地走進了「歸宿」，卻發現裡面十分昏暗，與外面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起初，這裡十分安靜，當她繼續往裡面走的時候突然吵鬧起來，像是被她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

她已經幾乎要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了——這裡完全是冷色調的裝扮，黑色和灰色是主要配色。

「尊敬的小姐，歡迎來到『歸宿』，這裡是每一個愛聚群卻又常常感到有些莫名孤獨的人的『歸宿』。在『歸宿』裡面，沒有白天和夜晚之分，因為無論是什麼時間，『歸宿』始終是夜晚的狀態。」

一個略娘氣的聲音響起，林希轉頭看向他，看到的卻是一個銀白色的狐狸面具。

她有些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呢？」

戴面具的青年頓了頓，說：「來到『歸宿』的人，往往會有一些不願再提起的事。戴上面具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罷了，以為戴上面具就可以遠離塵世紛擾。」

林希有些認可地點點頭，看到酒吧里的確有不少人都戴著面具。

青年苦笑一聲，即使是隔著一張面具，林希也能想象到那狐狸面具後面的愁容。

幾乎在一瞬間，他又微笑起來，可那微微朝下的嘴角仍掩蓋不住那份苦澀。他說：「走吧，我帶你去找個空位。」

他走在前面，突然又回過頭來問林希：「你喜歡聽歌嗎？」林希「嗯」了一聲，他又說：「那我給你找離舞台近一些的位置。」

坐在青年幫自己找好的位置上，林希聽著酒吧內的喧鬧聲音，心裡卻安靜了下來。

這個酒吧的確有著自己獨特的魅力，在當今的社會上，人們似乎總有幾個要好的朋友，尤其是那些酒席上的朋友。但常常會感到心裡空落落的，感覺自己很孤獨。而這個酒吧，正是了解了這些人的苦惱，於是吸引這麼多人願意沉醉其中。

明知道這不可能是所謂「歸宿」，卻也情願在這裡夢一場。

想著想著，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原本在舞台中央奏著搖滾樂的樂隊也不知道到了哪裡去，舞台上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不知道安靜了多久，舞台的燈突然亮了。不同於之前的絢麗色彩，這次的燈光是純白色，燈光下是穿著白色襯衫和淺藍色牛仔褲的青年。他那由內而外散發的乾淨氣質，顯得與剛剛還在吵鬧著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的臉上略顯青澀，大概二十齣頭的樣子，純白色的燈光把他襯得更像是一個誤落入人間的謫仙一般，林希想要移開目光，感到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他輕閉著眼睛，但林希想，那眼眸里大概是不染一絲雜質的吧。

在他面前突然升起一架銀白色的鋼琴，他睜開眼睛，眼中的清澈與林希想象的相差無幾，他坐在鋼琴凳上，一雙修長骨感的手放在鋼琴鍵上，像是在等待什麼。

林希看得有些出神，身後的調酒師突然拍拍她的肩膀，她一哆嗦，調酒師笑道：「好看嗎？」

林希有些懵：「啊？」調酒師說：「這是我們酒吧的一個駐唱歌手，名字是許晏。誰都不清楚他的來歷，但他身上的那種乾淨吸引了不少人，來我們酒吧的人幾乎都成為了他的粉絲。無論他們在吵鬧些什麼，只要許晏站上舞台，他們就會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認真地聆聽他歌里的故事。」

就在這時，鋼琴聲響起，調酒師也靜靜地看著舞台上的許晏。

鋼琴聲十分清脆，那純白色的燈光也像皎潔的月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邊彈著鋼琴一邊在唱著歌，他的聲音有些慵懶，似乎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卻又正是那種淡漠，格外有催淚效果。他的聲音又有些悠揚，像是在把自己的心事都娓娓道來。

林希有些陶醉，甚至當許晏的演唱結束時，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身後的調酒師又拍了她一下，林希有些不悅地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喜歡破壞美好氣氛呢？我還沒有回味完……」

調酒師見林希這個樣子，不禁失笑：「小迷妹，快去門口守著，說不定能碰上許晏，問他要個簽名，甚至是要個聯繫方式呢！」

林希有些羞憤，用力地打了他一下，但身體反應比心理更快，她站起來，徑直向酒吧門口走去。

「我才沒有想問許晏要電話號碼呢！」站在酒吧門口旁邊，她不斷地給自己找借口，「只是出於好奇而已。」林希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不知等了多久，林希突然看見了一條熟悉的淺藍色牛仔褲，她猛地抬起頭，對上了許晏那雙清澈、像是閃爍著星星一樣的眼睛，臉上一熱。

林希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卻又鼓起勇氣，再次與他對視。

她感到自己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許……許晏先生……」她眼睛一閉，咬咬牙，大聲地喊出來：「請問您能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