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第二章

官道上,整齊有序的行軍隊伍正不斷朝京都靠近。

副將紀懷光打馬追上隊伍前列的臨清筠,再次追根究底地問:

「臨大將軍,都快到京都了,還不準備為我答疑解惑嗎?你到底為何非要趕着回京?」

之前為搶得先機提前結束兩軍對峙的局面,一向穩中求勝的臨清筠竟鋌而走險,潛入敵營暗殺了對方主將、副將共三人。

臨清筠被近衛帶回軍營時已奄奄一息。幸好最後大獲全勝,才勉強算是沒讓他白受那些傷。

但臨清筠卻一刻都不願耽擱,仗剛打完就帶着部分人馬先往京都趕。紀懷光問了很多次,他都不願透露原因。

戴着半副墨色面具的臨清筠微側首,清潤悅耳的聲音裏帶了些淺淡的無奈:「這個問題你問了一路,還不累?」

「說幾句話有什麼累的?」

紀懷光意有所指地說:「你帶着傷騎馬,日夜兼程都不覺得累,我這算什麼?」

見他又開始試探,臨清筠笑而不語,安靜地注視着隊伍行進的方向。

「真不打算告訴我?」紀懷光仍不死心。。

臨清筠含笑道:「你就當我是為了給戶部省點銀子。」

紀懷光被他說得一噎。

軍隊駐紮需要消耗大量糧草,能提前把仗打完確實會省下一大筆錢。但臨清筠冒的風險還是太大了。

別人不清楚,紀懷光卻知道臨清筠現在其實連騎馬都很勉強,沒被面具遮掩的半張臉也蒼白不已。

臨清筠胸腹和左肩的幾處傷口都險些讓他喪命,但他還是不願坐馬車,全憑武藝底子撐著。

在大啟軍中,臨清筠幾乎成了一種信念。將士們都覺得只要他還在主將的位置,他們就不會打敗仗。

故而臨清筠也不允許自己認輸服軟。

脫下鎧甲的臨清筠恢復了平日俊逸如水的模樣,即使有面具遮擋,紀懷光也不難感覺到他周身盈著的溫潤。

可作為一軍主將,臨清筠同樣非常殺伐果斷,在很多事上都有他自己的堅持。

這兩種看似矛盾極端的氣質似乎總能在他身上變化自如。

知道確實問不出答案來,紀懷光終於作罷。

但他還是曖昧地笑了笑,揶揄道:「行吧,等回去了我得看看到底是什麼,把我們無牽無掛的大將軍勾得歸心似箭。」

「不會是急着回去看哪家的窈窕淑女吧?」紀懷光故意說了個最不可能的猜測。

臨清筠攥著韁繩的手幾不可查地緊了緊,又緩緩鬆開,「京都不比軍中,回去了正經些,小心你爹上家法。」

「我家老頭子正忙着做賢臣呢,哪兒顧得上管我。」紀懷光漫不經心地說。

兩人都不再說話。

臨清筠凝視着京都的方向,安靜思忖著紀懷光的問題。

從那夜混亂的夢裏醒來后,雖然臨清筠記不起任何內容,但某個念頭卻不斷催促他早日回京。

似乎若是遲了,他便會失去什麼自己最珍視的東西。

或者某個人。

那道明媚身影不斷在臨清筠腦海中浮現。

他眉心微擰,眸色也不斷轉深。

隊伍又行進了一段路,臨清筠發現前方有人正騎着馬疾馳而來。

是他留守京中的親衛,夏問。

「將軍。」夏問勒緊韁繩在臨清筠身邊停下。

臨清筠長眸微斂,問:「公主府出了何事?」

他留下過命令,若非萬不得已,夏問不能離京。

一旁的紀懷光心裏微動。

臨清筠什麼時候關心起公主的事來了?

「前幾日宮中傳言,陛下即將為雲月公主和翰林院侍講學士范明真賜婚。」

「公主的貼身侍女荷雪在今日卯時被遣出了府,後來公主府里也陸續有大批侍女和侍衛被遣回宮中各處。」

「范明真?先帝駕崩之前不是已經給他和唯陽公主江殊瀾賜過婚了嗎?雖沒在人前宣過那道賜婚的聖旨,但這在京都那些人精眼裏可不是什麼秘密。」紀懷光插話道。

「而且突然遣散這麼多人,看來公主府里的事應該小不了。」

瞬息之間,臨清筠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

他看見自己捧著某人素白纖弱的手,隱忍而剋制地吻住她的唇。

懷中的人臉色蒼白卻帶着淺淡美好的笑意,她安靜闔眸回吻他,長睫輕顫了幾下,眼角便滑下晶瑩剔透的淚水。

那是他和唯陽公主,江殊瀾。

分明並非親身經歷,臨清筠心底卻劃過一陣尖銳的疼痛,幾乎讓他攥不住韁繩。

他凝了凝神,旋即策馬揚鞭往前奔去。

「臨清筠!你不要命了!」紀懷光又急又氣,立馬夾緊馬腹緊隨其後。

從寢殿往公主府門口走的路上,江殊瀾漫不經心地看着雪花紛紛落下。

府里的人已經明顯少了很多,等人都換好,江殊瀾才會放心。

守孝這三年來她無心在意任何事,雲月公主和龍椅上那位應該都在她這裏安插了人。

想起龍椅上那位,她的親叔叔江黎,江殊瀾心裏籠上了一層陰霾。

上一世,她死後看着臨清筠返京替自己報仇,才知道那些醜陋事實——

母后並非憂思成疾,是江黎那隻笑面虎擔心母後會誕下皇子,才派人暗中在母后常用的香料里加了會擾人心神的藥物。

父皇從不碰丹藥,但江黎利用父皇的信任,把藥性兇猛的丹藥融在了他們每日共用的飯食里。

就連那杯把江殊瀾耗得油盡燈枯的茶,也是江黎派人,暗中將他女兒江柔準備的能致人痴傻的葯換成了世上無人可解的奇毒。

研製這些藥物的人成了當今皇后,那些分明察覺端倪,卻出於種種原因選擇同流合污的人也都平步青雲。

而替江黎調換藥物,後來又多次派人追殺江殊瀾的,正是范明真。

江殊瀾在正殿外的檐下駐足,垂眸撫了撫剛才葉嬤嬤塞給她的手爐,靜靜汲取著其中熱意。

等看着地上的積雪又厚了一些,江殊瀾才繼續緩步往府門口走去。

「狀元郎怎麼跪在這兒?公主守孝這三年來不是一直閉門謝客嗎?」

「你忘了?昨天便是孝期最後一日。」

「孤陋寡聞了吧,他如今可是大啟最受寵的那位公主的心上人,哪裏需要求到這兒來。聽說宮裏已經在為他們的婚事做準備了。」

「可我怎麼記得以前有傳言說,先帝屬意狀元郎給這位公主當駙馬……」

「不是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換到別處也適用。」

「公主出來了!」

……

聞言,一直垂首跪在公主府門前的范明真猛地抬頭,發現江殊瀾竟當真平安無事地站在幾級階梯上,正自上而下地睨着他,眼底神色清而冷。

按計劃,中了劇毒的江殊瀾此時應正命懸一線。范明真只需在這裏跪幾天,就能把他和她的婚約揭過,再名正言順地和雲月公主成婚。

但現在她卻好好地站在那兒。

雖著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卻不難看出她此時並無任何不適,反而淡然動人,似仙似畫。

這種易碎而縹緲的美,讓范明真有一瞬失神。

「公主。」

范明真很快整理好心緒,故意先咳了兩聲,繼而關切道:「今日雪大天寒,公主怎麼出來了?」

江殊瀾看着身上並未沾染絲毫風雪的范明真,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他雖選在雪天長跪,卻有好幾人給他撐著傘。膝下跪着的地方也提前清理過,沒有任何積雪。

江殊瀾原本有意拖延,想讓他先多受點罪。結果他竟連做戲都不願做全套。

「你不去翰林院當值,怎麼來了本宮這裏?」江殊瀾緊了緊身上的雪色披風,隨口問道。

范明真以手扶地,頭輕觸地后保持跪姿重新躬身道:「微臣為請罪而來。」

端的還是這副克己復禮的君子模樣。

「是嗎?」江殊瀾輕輕轉了轉懷中的手爐,「你有什麼罪?」

見江殊瀾明知故問,范明真頓了頓。

如今江殊瀾並無任何勢力,但范明真仍必須設法讓她鬆口,把他們的婚約作廢。

如此一來,陛下為他和雲月公主賜婚才不會被議論是違抗先帝,他和雲月公主的婚事才能名正言順。

君無戲言,但先帝賜婚時也說過,若是有朝一日江殊瀾不願意,可以直接取消婚約。如今也唯獨她有這個權力。

江殊瀾心軟善良,當年便曾救過他一命。她服喪這幾年他們二人之間並無太多接觸,更談不上結仇,此時故意發問應是在使小性子。

雲月公主的榮寵正盛,對他的籌謀有益,這才是他需要的婚約。但美得如仙落凡塵的江殊瀾也原本就該是他的人。

若是江殊瀾知趣,願意溫柔小意地做他養在暗處的解語花,往後他也願意護著疼著這位孤立無援的公主。

范明真在須臾間理了遍思緒,誠懇道:「微臣自知辜負了先帝厚望,但請求殿下取消與微臣的婚約,成全臣與雲月公主。若殿下心有不快,臣願以死謝罪……」

「嘭——」

范明真的話還未說完,圍觀的眾人便聽見自他的方向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玫瑰造型的特製炭餅散落一地,范明真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殊瀾,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狀元郎糊塗了,本宮何時與你有過婚約?」

江殊瀾捻了捻手指,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范明真被手爐砸得立即紅腫起來的額頭,悠然道:「一句話攀扯兩位公主,狀元郎好本事。」

葉嬤嬤帶着幾名侍衛趕到府門口時,正聽見江殊瀾清冷的聲音響起:「把他捆了,埋在雪地里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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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將軍不裝了(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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