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凌晨4點，游己準時睜眼。

自從穿越錯時空來到星曆200年，游己的生物鐘已經無限趨向於與付予還同步。

可今天醒來的情形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

視線與不知何時單膝蹲在了自己地鋪邊的付予還來了個不期而遇，游己能感覺到付予還目光專註，正停駐在自己的臉上一寸寸輕掃。

游己掩蓋在被褥下的喉結滾了滾：「……這次輪到付神要去廁所了？」

「你——」

付予還搖搖頭，一個「你」字過後，游己等了半晌都沒等來下文。

「我什麼？」

付予還看著游己，這樣問：「有事嗎？」

「哈？」游己聽得雲里霧裡，「我有什麼事？」

付予還慢慢站直身體，臉上神色不明，轉頭看向別處，又過了一會兒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特別的感覺？」

游己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漸漸從疑惑到獃滯，再到後來的瞳孔微張目露震驚，心路歷程之豐富可以想見。

付神大半夜不睡覺，蹲在地上看自己，被他逮了個正著還問他有沒有特別的感覺……

不會吧，不會吧，付神不會被晏又玦那傢伙傳染了吧？

他下一句會不會就邀請他一起去床上睡了！

眼見著付予還即將開口，游己內心糾結萬分。

游己：「我還沒準備好！」

付予還：「耳朵痛之類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游己：「……」

「準備什麼？」付予還收回對晏又玦那張空床鋪的觀察，再次看向游己。

什麼玩意兒？？？

耳、朵、痛？！

付予還半夜不睡覺，蹲在地鋪邊和他「深情」對望，專註得彷彿整個世界就剩下了游己一個人似的。

結果問的竟是那個白天被晏又玦劃破了點皮，現在恐怕連傷口位置都找不到了的耳朵——

痛不痛？！

游己猛地閉眼，將頭縮進被子里，腳趾用力蜷緊就差摳出一棟輻射區海景別墅了。

臉上的被子被付予還一點點拉開，付予還看著游己的模樣頓了下：「怎麼？」

「……」

游己血氣上涌，兩頰紅彤彤的，純粹是被氣的！

渣男！

付神是欺騙他感情的大渣男！

拒絕與渣男繼續對視，游己一個翻身將臉狠狠砸進枕頭裡，手腳並用在地鋪上亂蹬了陣，又突然卸了全身力氣，背對著付予還開始裝起了死屍。

「……」

沒看懂游己突然犯了什麼毛病，付予還再次蹲下詢問：「真不舒服？」

大概是想要查看游己有沒有發燒，付予還溫暖的右手掌心貼上游己的後腦勺。

某人此刻只剩一層青茬的板寸腦袋上，被帶著硬繭的手掌輕盈揉捏的觸感異常明晰。

游己忍了忍，直到付予還清冷的音色在這樣寂靜漆黑的夜晚顯出別樣溫柔。

「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游己驀地詐屍，一下子從地鋪上翻騰而起，哇哇指控道：「啊啊啊付神，你欺負我！」

-

「志願軍基地，醫務室」

「新來的？以前沒見過哦。」醫生給游己看過瞳孔，又讓游己伸出舌頭，到處檢查了一圈后，放下手中工具不知起身找什麼去了。

游己老老實實答：「我是新兵。」

「小付難得和人一起，你們很熟嗎？」醫生一面閑聊，一面在矮櫃中翻了半晌，「找到了！」

游己看向付予還，眼神詢問他和這位醫生認識？

付予還點了點頭，替游己回答道：「他是我朋友，許叔。」

許知天算是救過付予還的命。

付予還一個人在輻射區流浪，尚未覺醒異能的四年間，整日與腐屍為伍，吃、睡都靠那些無人處理的腐爛屍體。

取暖，果腹。

許知天是從次核心區前往輻射區參與醫療救援的志願者，他就是從這樣一個「屍山血海」之中，將付予還扒拉了出來。

透過厚厚的眼鏡片，許知天一錯不錯地盯著這個滿臉血污的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付予……還。」

付予還當時年紀小，且身有嚴重殘疾，不願意進收容孤兒的少管所，又完全不夠格入志願軍，許知天只能每月去輻射區看望付予還一次。

有時會帶吃的、穿的，更多的時候則會給付予還帶去藥品。

仿生黏合型假肢無論是假肢本身，還是維護成本都極高。

哪怕後來付予還覺醒了異能，由於不願暴露異能離開輻射區，一窮二白的付予還依舊沒有任何渠道能夠獲取這種假肢。

許知天是第一個也是目前除了游己、晏又玦外，唯一一個知道付予還有空間異能的人。

他得知付予還覺醒異能后非常高興，想盡了辦法才託人為付予還弄來了新型黏合假肢。

直到現在，付予還的假肢所有要用到的維護藥品，也都還是從許知天這裡拿到的。

唯一的變化不過是，剛開始付予還只能賒賬，而現在是自願用幾倍的志願軍榮譽值換購。

付予還提出訴求：「我想知道他的血液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以及目前的身體狀況有沒有問題？」

許知天拿著個上了鎖的小盒子走了回來，笑呵呵道：「身體不用查，這位小朋友身體絕對好得很！」

「叔，我叫游己，我成年了，不是小朋友。」游己跟著付予還叫許醫生「叔叔」，同時頗為不服氣地糾正道。

付予還點點頭，據他觀察，游己身體的確暫無問題，不是偽裝，也沒有逞強。

可是晏又玦離開前，說的那幾句「怎麼活到現在的？」、「以後請繼續保持。」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血液的流失真的對游己沒有任何影響，晏又玦又為什麼要說「借兩滴血，以後歸還」之類的說辭。

就像游己說的，一點血而已，游己不在意，大多數人也都不會在意。

「至於血——」許知天興奮地搓了搓手掌，「游己小朋友怕不怕抽血？」

「……麻煩請去掉『小朋友』，謝謝。」

在星曆222年，游己是初入異能者管控塔的實習生，而付予還已經是最高指揮官。

回到二十二年前，付予還就比游己大了兩歲，憑什麼他叫「小付」，游己卻要還是要被稱為「小朋友」！

游己擼起袖子，胳膊往醫務室桌面上一放，滿不在乎道：「抽血有什麼好怕的？」

然而下一刻，眼見著許知天從開了鎖的盒子里拿出一根足有手指粗的大針管，游己愣了愣，手臂「噌」的收回身前。

「您這是抽血還是抽骨髓啊？」

問完還覺得不妥，又扭頭看向付予還：「付神——」

這下一直強調自己成年了的某人，倒真像了個被怪醫生嚇著了的小朋友，就差眼眶含淚找「家長」求助告狀了。

「許叔？」付予還也有些意外，下意識問。

許知天哈哈大笑，將手指粗的針管在外晃了圈又重新放回盒中，同時拿出一小包一次性針管。

這次的針管粗細終於正常了。

「逗你的，小傢伙。」

接下來，游己木著張臉任許知天操作抽血，全程表情放空，彷彿失去了靈魂。

「小朋友」沒了，又來了個「小傢伙」，游己放棄了，選擇躺平任嘲。

您開心就好！

跟著游己被一起耍了一道，付予還看著垂頭喪氣任人擺布的某人，唇角卻隱秘地翹了翹。

離開前，許知天對付予還說：「最遲一周，我會把化驗結果發到你的通訊器上。」

道完謝跟著付予還都走出醫務室好遠了，游己才突然反應過來。

「付神，不對呀！」

付予還側頭看他。

游己不解道：「我的化驗結果不是該發到我的通訊器上嗎？他為什麼那麼理所當然地說要發給你？」

-

午餐時間，游己與付予還來到食堂。

志願軍基地雖說人少，但食堂的座椅更少，游己先找了個位置坐下佔位，付予還則端著二人的餐盤排隊打餐。

看著付予還端回來擺得滿滿當當的餐盤，游己揉了揉眼睛，震驚道：「這基地食堂是不是終於干不下去要倒閉了，今天清倉大甩賣嗎？怎麼這麼多菜？」

志願軍基地，看病需要花費榮譽值，吃飯卻還是用的正常虛擬星幣。但輻射區這種破地方，有錢也未必買得到什麼好東西。

游己跟著付予還在志願軍待了一個多月了，第一次看到食堂的菜色這麼豐富，驚得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了。

付予還解釋道：「輻射區區長每季度會到志願軍基地視察訪問一次，一次一星期，這一個星期的菜都會這樣。」

「還有這種好事？那他老人家可得多來……呸！」

游己挑了挑眉，迫不及待扒了一大口飯菜進嘴，才咀嚼了兩下卻哇得吐了出來。

「有什麼不對？」

鄰桌的人都聞聲往游己方向看過來，付予還還沒動餐，站起身擋住他人視線。

從小到大對他人的注目習以為常，游己並不在意他人目光，撇撇嘴吐槽道：「這菜好難吃呀，都沒放調料！」

「……」

付予還頓了頓：「再試試別的。」

游己聽話地又咬了口看起來炸得外酥里內的金黃圓餅，這次沒嚼幾下倒是很快咽了下去。

可游己苦著臉道：「這南瓜餅也沒放糖，一點味道都沒有。」

付予還也拿起餐具挑起自己盤中的南瓜餅嘗了一口，臉上的表情雖看不出什麼難吃與否，但眼神卻逐漸冷寂下來。

付予還放下餐具，看著游己不說話。

游己奇怪地問：「怎麼了？」

接下來，游己便眼睜睜看著付予還再次將放下的餐具拿起，這一次伸向的方向變成了他的餐盤。

付予還吃了一口被游己咬缺了一塊的南瓜餅。

在游己微微詫異的目光中，付予還緩緩放下餐具，臉上的神色終於變了。

「難道只有我的南瓜餅沒放糖？」游己不明所以。

付予還搖頭否認：「不，南瓜餅沒放糖。」

還沒等游己同仇敵愾說點什麼，付予還凝重道：「但它放了鹽，游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