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被某人絆住右腿時，付予還停下步伐視線低垂。

只見某人正十分不顧象地一屁股坐在跑道上，雙腳呈交叉狀盤上付予還腳踝，雙手則緊緊抱住膝彎，臉貼著付予還的大腿嗷嗷耍賴。

「付神，我一下都跑不動了，嗚嗚嗚。」

「那你就在這兒待著。」反正空間鎖會帶著游己自動瞬移。

「可是一直被迫位移，頭好暈啊。」

游己偷偷打了個哈欠，擠出兩滴生理性淚水：「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困，又困又餓不能再累著了，人家會暈倒的，嗚嗚。」

今天凌晨，游己跟著付予還又進了一次治療艙。

這次，游己說什麼也不肯在下面了，說都是男人必須一人一次，結果一晚上過去，某人做著平板支撐幾次摔到付予還身上差點睡著。

付予還提出交換上下位置，游己卻堅稱自己可以，然而沒半個小時又開始故態復萌摔進付予還懷裡。

後半夜，付予還甚至沒再叫醒游己，就讓他躺自己身上睡了個夠……

「所以——」付予還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你想如何？」

游己等的就是這句，頓時眼也不紅了，淚也憋了回去，眼睛亮晶晶地仰頭期待道：「付神背背我？」

「什麼？」

游己輕咳一聲，矜持道：「付神背著我跑呀，這樣付神的訓練也不會落下，我也能睡覺，一舉兩得。」

「……」

「反正付神手腳上綁負重帶也是綁，你把它們解了扔這兒，背著我跑，不也是負重跑？」

游己越說越覺得可行，繼續賣力說服：「我不重的，你們這裡伙食就是喂兔子的，我都瘦了好多了，特別輕！」

一個身高超過185cm，最近還疑因鍛煉得當繼續躥著個子的成年男人能輕到哪裡去？

「不信付神你捏捏，看我胳膊我腿，可細了！」

某人忽略現實，奮力推銷自己，正要拉著付予還的手往自己身上帶，付予還用了點力脫出遊己的手掌。

「今天不跑了，你回去睡覺。」

「這怎麼行！」

游己想都不想便拒絕道：「付神要是為了我破例，我會內疚到睡不著的，嗚嗚。」

一邊說還一邊搖頭，腦袋在付予還腿上蹭個沒完。

付予還頓了頓：「……頭拿開。」

「不嘛，不嘛。」游己在付予還身邊待久了，膽子越來越肥，日常得寸進尺道：「付神就背背我吧，背背我吧，背背我吧……」

對著開啟復讀機模式，賴在地上不起來也不讓付予還走的游己，付予還拳頭捏緊了一瞬。

「背背我吧，背背我吧，背背我吧……」

「……」

「背背我吧，背背我吧，背背我吧……」

「上來。」

「不嘛，背背我吧，背背我吧，背背我……啥？」

游己驚訝抬頭，一度懷疑自己幻聽了：「付神剛剛說什麼？」

「上來。」

付予還深吸一口氣：「給你三秒鐘。」

最終，游己用了不到一秒，整個人也不困了，腿也不酸了，一下子從地上躥起，乾脆利落地往付予還背上一撲，長腿一勾，牢牢纏住付予還勁瘦的腰肢。

溫熱的氣流噴洒在付予還右頸，游己歡呼道：「嘿嘿，飛咯！」

付予還微微搖了下頭，並沒有解下身上原本的負重帶，就這樣背著背上不停叨叨個沒完，一點睡意都再看不出的某人繼續晨跑。

游己大概自說自話了有半個多小時，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

無人發覺，付予還均勻的跑速也不知不覺慢下來許多。

其實，付予還有時也會感到困惑。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不一樣的人。和他、和他周圍的每一個人的不一樣的，游己這樣的人。

永遠無憂鮮活，自得其樂。

從游己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治療艙內，到兩人被空間鎖所限必須同進同出，付予還很快猜測出遊己一定有著一個不低的出身。

至少家庭富足，童年美滿。

游己想睡那張邱躺了十天，每一處都浸染過膿液、鮮血的舊鋪，付予還一句都沒多解釋就拒絕了。

在地鋪上睡了一個多月，游己半句怨言也沒說過。

雖然總是戲稱志願軍基地食堂的伙食是喂兔子的，但付予還沒說願意離開基地，游己便從沒主動提出過要讓付予還陪同外出覓食。

哪怕不論出身，其實就以游己s+的異能等級，現在的這些待遇，都不是他應該接受的。

可游己真就這麼隨遇而安，還樂樂呵呵地在付予還身邊待了下來。

剛開始無法適應好會時刻因為付予還的移動，或者自己想要行動卻被迫彈回付予還身邊時，游己也曾沮喪、憤憤過。

然而不平過後，是游己努力調節自身作息，跟著付予還的節奏訓練，吃飯，學習，休息，甚至後來的整夜整夜泡修復治療艙。

付予還很清楚，游己最初幾天是每晚都會起夜的，但後來，對方漸漸不再會半夜叫起自己。

游己有了個新習慣。

晚上六點以後，不再喝水。

付予還想，也許一開始他就想錯了。

他不該帶著偏見去看這個最初出現時，顯得有些毛毛躁躁的青年。二十二年後的自己，會把一件很重要的任務派給游己，必然是相信並認定他可以勝任的。

付予還早該相信自己的判斷。

異能者體溫高於常人，游己睡得熱乎乎的腦袋歪在付予還肩頭，他睡覺一直很規矩。

游己說，自己爹不疼媽不愛，父母只管自己談戀愛，而他就是他們註冊結婚後的合法贈品，沒法拒收而已。

但，付予還知道。

游己能長成如今他所看到的模樣，他的家人一定給予了他很多很多的愛與關注。

他們把他教得很好。

尚未大亮的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微微細雨。

輻射區的雨水是酸雨，普通人不能淋，異能者們卻不受影響。

付予還側頭看過去，游己這段時間長長了不少的小綠毛被紮成了個揪揪束在腦後，劉海掉下來几絲，發梢處墜著兩滴將落未落的小雨滴。

記得游己剛穿過來的時候，頭髮的悶青色自然又符合他高調明朗的五官，付予還曾經以為這就是游己本來的發色。

可此刻他仔細看去，才發覺游己頭皮髮根部分的新生頭髮其實是黑色的。

他們是同樣的人種。

黑頭髮，黃皮膚。

隨手放出了個空間罩阻隔了漸大的雨勢，付予還背著肩頭熟睡的某人，繼續圍著基地操場慢慢跑了一圈又一圈。

-

游己被付予還叫醒時，他們已經不在操場上了。

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游己下意識道：「要吃飯了嗎？」

付予還搖了下頭，指著一邊的大冰塊問：「想怎麼處理？」

「？」

游己起先沒明白付予還問的什麼意思，直到他的視線從冰塊掃向不遠處坐在地上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戴著隔離面罩，游己無法看出「她」們的相貌。但游己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其中一個是她的媽媽沈思琳。

游己不由自主向媽媽踏出一步，又很快想起媽媽現在還不認識他。

游己抿抿嘴，轉頭問付予還：「發生什麼事了？」

由於付予還在游己睡覺時放了個空間罩給他，也就讓他錯過了沈思琳的「呼救」。

付予還在聽到沈思琳叫聲的瞬間，人就已經趕到了現場。游己說這個聲音是他的媽媽，付予還自然也記下了沈思琳這號人。

地上兩個穿防護服的人，應該都是女性。其中一個的防護服顯得有些凌亂，游己眼神一厲，再次將目光移回最初那個「冰塊」上。

這是個人。

游己修長的脖頸上，喉結來回滾了滾，他微微眯眼問：「吳柯？」

對方的冰塊造型，游己並不陌生，他初來乍到時同樣被付予還的冰山鎮壓過。這是付予還的精神體，現在正冰封著汪山。

付予還點頭：「我來的時候，他在拉扯其中一個人。」

分開吳柯與兩個女人後，付予還便叫醒了游己。事關游己的母親，應該由游己自己處理。

游己眼中猩紅一閃而過，笑了下道：「那就麻煩付神先把精神體撤了。」

付予還收回精神體，游己抬腳就往吳柯身上踹。

吳柯認識付予還，卻從不知道對方早已覺醒了異能，並且異能等級應該遠高於他。

他放出土盾擋過游己踢過來靴底，卻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轉而問付予還：「你是什麼系異能者？什麼時候覺醒的？」

付予還垂手站在一旁，沒有回答吳柯。

吳柯雖只有e級土系異能，但土係為五行元素之一，只有是在地上戰鬥，攻擊、防禦都非常有利於他。

游己在沒有暴露異能前，赤身空拳想揍吳柯，著實有些勉強了。

跳開地上乍然下陷的沙坑，游己活動了下脖子，笑道：「不錯，還有什麼招，我看看？」

空氣中沙塵漸起，飛沙走石向游己席捲而來，付予還皺了下眉，似乎想提醒句什麼，最終僅指尖微動，什麼都沒說。

游己反手給自己套了個精神屏障，精神尖刺在吳柯太陽穴處試探了探，卻沒有立刻扎入。

「給你一次機會——」游己向來表情豐富的臉上此刻嚴肅異常，「你哪裡碰了她，就把哪裡自己剁了。哪只手碰了，就跺哪只手。」

吳柯唇線繃緊：「你是誰？我和她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媽！小崽種。

游己呼了口氣，耐心即將告罄：「我問，你碰了她哪裡？！艹」

精神尖刺猛地扎入，吳柯慘叫，劇痛之下，後半段破音的叫喊甚至卡在了喉間沒能完整發出。

總是說自己異能打架賊猛的游己，其實從沒用異能傷過任何人。

他出生就在遠離戰爭的核心區，父親是商界大佬，母親是千萬里挑一的異能者。

從小都是大堆人圍著他，捧著他，恭維他，游己得到了足夠多的呵護與尊重，也不主動挑事。

後來覺醒了異能又被直接收編進異能者管控塔服役，一路順風順水鮮少有需要他親自和人動手起衝突的機會。

游己「啐」了一口，沖著抱頭半蹲下的吳柯，再次問：「你碰了她哪裡？」

吳柯喘息劇烈，精神尖刺攪亂了他的精神海，讓他的異能短暫被制難以釋放。

他勉強摸向身上的□□，想要拔出，卻不知被什麼瞬間打落。

游己在這種時候倒是心細眼尖的很，他眉梢一挑，向身後的付予還看去：「付神認為我的精神屏障擋不住這玩意兒？」

許多異能者的防禦類異能可以抵擋異能攻擊卻無法真正免疫尖端武器的傷害，可小小的□□游己還不放在眼裡。

付予還看見吳柯手部動向的瞬間，行動快于思維地先一步扼殺危機，這是他多年在輻射區養成的條件反射。

默了默，付予還道：「永遠不要給敵人留機會，也不要用後背對著他們。」

游己和他人對著峙，還要抽空跟付予還糾結自己不被信任的問題，實在過於輕敵又亂來。

吳柯是五行元素異能者，此刻無論是他們站立的地點，還是周圍環境都極其有利於對方戰鬥，游己如此莽撞輕敵，遲早要吃大虧。

其實兩個女生的防護服都還好好的穿在身上，不管吳柯到底對她們有沒有動手動腳，都必定還未產生實質性傷害。

游己也是突然撞見自己母親可能被欺負了這個事，一時氣暈了頭，現在心情放鬆下來，也不再急於要將吳柯「就地正法」了。

吳柯的土系攻擊再厲害，也厲害不過空間系異能的付予還。在任何空間里，別說五行元素，就是空氣、陽光一切的一切，都能為付予還所用。

所謂空間鋒刃，並不是實質性的刀刃，而是存在於此空間中的任何物質，都能成為空間系異能者的戰鬥武器。

游己重新揚起嘴角的笑意，輕佻道：「有付神保護我，我還怕他玩陰的？」

精神尖刺定在吳柯精神海中停滯了片刻，吳柯緩出一口氣：「你想怎麼樣？」

此時，被付予還單獨與兩位女性隔出的戰場空間外，傳來一名陌生女子的叫喚聲。

「吳柯？」

「阿柯！」

吳柯不知道自己今天還能不能活著離開，聽見聲音的時候指甲掐入掌心，卻強忍著沒有回應。

游己卻聽著不對。

沒聽錯的話，女人的第二聲叫喚，明顯含著擔心。

？

游己錯愕地眨了眨眼，懵了：「付神？」

付予還將空間隔絕，讓他們三人隱匿於兩名女子的視線之外，只是出於異能不被直接暴露的考慮。

此時女人發聲，付予還才同步隔絕了聲音空間。

屏蔽了女人的聲音，游己的疑惑卻沒能一道解開。

「你和『她』的事——」嗖得一下收回精神尖刺，游己頓了下問：「你到底是指的哪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