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熱鬧的地點是火車站前面的一塊小地坪,只見一個穿著打滿補丁衣服的老婆子手裡拉著一個女孩兒緊緊不放。

女孩兒不斷掙扎，罵中年婦人：「我不認識你，你快放開我！」

老婆子神情憤怒又哀傷：「我和你爹辛苦供你讀書,為了讓你上高中，你爹累得倒在地里。可現在你上完高中，在城裡找著工作吃好喝好了,就不認你爹娘了？」

女孩兒穿著一身列寧裝，皮膚白皙,看起來倒也真的像老婆子口中的情況。

圍觀群眾紛紛開始討伐女孩兒，神情儘是對她的鄙夷。

女孩兒明顯愣了一下,她開始更用力地掙扎，然而使盡了力氣也掙脫不開。

她的神色變得有些慌亂,「誰是你女兒？我不認識你！」

說著女孩兒又看向圍觀的人，「我真的不認識她。」

但是有了之前老婆子那套說辭，大家都認定她不想認親娘。

有看不過眼的苦口婆心勸道：「小姑娘，你爹娘供你讀書不容易，你快跟她走吧。」

「對對,在這大街上鬧，實在不好看。」

老婆子苦著臉說道：「可不是嘛,要不是逼不得已，誰願意把自家的醜事往外說,我這都是沒辦法，她爹現在就躺在床上,等著見這個不孝女最後一面。」

說完她嗚咽了兩聲。

眾人一聽，當即更是憤慨地勸說女孩兒跟她走。

女孩兒神色充滿慌張,她一邊哭一邊掙扎,「我真的不認識她,我爹娘好好地在家裡。」

老婆子不由分說，直接拉著她往外走，嘴裡罵道：「走，跟我回去，你爹娘還沒死呢，你就上趕著當別人的閨女！」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快放開我！」女孩兒掙扎著不願跟她走。

薑糖和蘇大娘來到看見的是這一幕。

聽著周圍人的討論，蘇大娘不甚贊同地說道：「真是造孽，養出這樣的女兒。」

薑糖看著女孩兒臉上的絕望，沒忍住皺了皺眉頭，她叮囑蘇大娘，「我們見機行事。」

緊接著她把自己的猜測小聲說了一下。

蘇大娘驚疑不定地說道：「不會吧？」

薑糖挑了挑眉，「不是就更好了，讓警察同志替老太太教訓一下女兒。」

蘇大娘點頭：「那就這麼決定了。」

兩人商量好，薑糖上前拉著女孩兒的手，看向那位老婆子，「老太太，你不能把這位同志帶走。」

老婆子臉上閃過一抹慌亂，很快掩飾住，大聲地說道：「這是我女兒，我怎麼就不能帶走？」

女孩兒眼睛充滿希冀地看著薑糖，一邊哭一邊激動地說道：「同志，我真的不是她女兒，求求你幫幫我。」

薑糖看向老婆子：「老太太，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她是你女兒，你們兩人各執一詞，誰知道你是什麼人！」

看熱鬧的人此時經提醒，也隱隱露出些疑惑。

老婆子頓時拉下臉，裝作才認出她的表情。

老婆子語氣激烈地罵道：「你是這不孝女的同學吧？我見過你，就是你把我家孩子帶壞的！」

這時突然冒出一個男人，「娘，找到妹妹我們就回去了。」

男人不由分說直接抓住薑糖。

老婆子抓住女孩兒，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兩人就往外走。

薑糖被他拉著走，她神色一凜，轉身，抬腿，直擊男人要害。

趁男人吃痛，她掙脫男人的鉗制。

薑糖厲聲對圍觀的人說：「同志們，他們是人販子，不能讓他們走，已經去報警了，我們把他們控制住，等警察同志過來！」

此言一出，在人群中掀起波瀾。

女孩兒差點喜極而泣，又哭又激動地叫道：「對，我真的不認識他們，求求大家幫幫我，等警察同志來。」

有幾個婦人將信將疑地站出來，「既然報警了，那我們先把人抓住，誰對誰錯，就交給警察同志。」

其他人見狀，也猶豫著站出來。

男人和老婆子見狀，臉上都現出慌張的神色。

男人狠狠地瞪了薑糖一眼，轉身就跑。

鬧這一下子，眾人頓時又驚又懼。

幸好這時蘇大娘帶著警察同志來了，男人沒抓住，但是老婆子被抓住了。

剛才圍觀的人都很后怕，特別是剛才說話那幾人，差點就成為了人拐子的幫凶。

薑糖和蘇大娘跟著警察同志去派出所錄完口供，再出來時，已經是黃昏了。

「我們要怎麼回去？」薑糖發出靈魂拷問。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汽車了，蘇大娘想了想，「只能去碰碰運氣，看有沒有順風車。」

奔波三天的兩人，拖著一具疲憊的身體，緩緩走出派出所。

「兩位同志，你們是哪裡的，我們送你回去。」

突然一道男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薑糖扭頭，是剛才那位女孩兒的哥哥。

「要不是兩位同志，我妹妹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何天成笑著說道。

薑糖和蘇大娘對視一眼，有現成的車，不坐白不坐，她也笑著道：「那就麻煩你了。」

而此時的火車站門口。

徐望歸和兩個孩子都要被凍成冰雕了。

成鋼皺著小臉問道：「娘怎麼還沒到？」

徐望歸把他們抱回車裡，「再等等，她們應該是搭最後一趟火車。」

百鍊扒在車窗上看向他，暗暗猜測：「娘會不會自己回去了呀？」

徐望歸堅定地搖頭，「汽車站都沒車了，她們自己怎麼回去？」

「坐老鄉的順風車呀。」成鋼皺著小眉毛說道：「娘帶我們來邊城就是坐老鄉的順風車的。」

徐望歸瞥他一眼，反問道：「你們是在北河縣坐順風車，你覺得邊城有順風車到竹橋？」

成鋼被問得一愣。

百鍊想了想，「沒有。」

徐望歸自信地說道：「所以如果我們不來接薑糖同志，她今晚就要住招待所了。」

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十分堅定自己的想法。

十分鐘后，從安市到邊城的最後一趟火車到達，父子三人從翹首以盼到漸漸失望。

直到再也沒有人從裡面出來，成鋼垂頭喪氣地說道：「娘也不在這趟火車。」

徐望歸眉頭緊皺，他看向兩個孩子，不確定地問：「難道你們娘明天才回來？」

百鍊也很失望，「有可能，娘說預計三天回，沒說一定是三天。」

成鋼聞言，立馬聳拉著肩膀，頭吊著雙手往下垂，「娘怎麼還不回來呀，我等得都餓了。」

說著他喪氣地摸了摸小肚子。

徐望歸也餓。

百鍊扭頭看向徐望歸，期待地說道：「爹，你帶我們去國營飯店吃飯吧！」

成鋼立馬抬起頭，激動地說道：「我要吃紅燒肉。」

徐望歸表情一僵，他輕咳一聲說道：「等你們娘回來，讓她做就行了，外面做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

成鋼撇了撇嘴，「可是我現在就想吃。」

百鍊看了徐望歸幾秒，突然說道：「錢和票都在娘那，爹想帶我們去都沒辦法。」

徐望歸呼吸一窒。

成鋼恍然大悟，沒再提吃紅燒肉的事情，「那我們回去吧。」

說著很自覺地跟百鍊爬上吉普車後座。

徐望歸反應過來，沒好氣地彈了彈他們的額頭。

他說：「你們說的這是什麼話，老子就是出來得急，忘記帶錢和票。」

成鋼捂著被彈的部位，擰著小眉毛附和：「是是是。」

徐望歸一梗，一口氣被卡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

下次工資不能全交。

父子三天興沖沖而來，又懷著失望的心回去。

回到竹橋天已經黑下來了，百鍊和成鋼在車後座昏昏欲睡。

徐望歸把車開到部隊門口時，他的目光頓時被門口的人吸引了目光。

他看向後視鏡，「兒子，你們看那是不是薑糖同志？」

兩個孩子下意識從座位上爬起來，扒著車窗往外看，徐望歸把車的速度減慢。

成鋼迷茫地看了一會兒，隨即興奮地叫道：「是娘！娘回來了。」

百鍊也高興地笑起來。

徐望歸扭頭看了好幾眼，越來眉頭越緊皺，方向盤一轉。

薑糖正在跟何天成道謝，就看到一輛很眼熟的吉普車停在旁邊。

百鍊成鋼從車上下來，興奮地朝薑糖衝過來：「娘，你回來了！」

兩個孩子跟個小炮仗似的撞進薑糖的懷裡。

薑糖摟著他們，奇怪地問道：「你們去哪裡了，怎麼從外面回來？」

百鍊成鋼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何天成詫異地問道：「你結婚了？」

薑糖聞言望向他，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沒錯，我已經結婚了，這是我的兩個孩子。」

說著她又看向兩個孩子：「百鍊成鋼，快叫叔叔。」

百鍊成鋼好奇地看他，異口同聲地說道：「叔叔好。」

何天成朝他們點點頭是，臉上閃過微不可見的勉強，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他說：「沒想到你看起來跟我妹妹差不多大，居然已經結婚了，還有兩個這麼大的孩子。」

薑糖來到竹橋之後吃好喝好，心情又不錯，跟去年剛來時相比，完全是兩個模樣。

看起來就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聽見對方的話，薑糖笑笑沒解釋。

徐望歸從車上下來，正好聽見何天成這番話，臉色頓時黑了黑。

他走到薑糖和兩個孩子身邊，伸手提過她手上拿的布包。

他說道：「先回去吧，我和百鍊成鋼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蘇大娘贊同地點頭：「對對，先回去了，小姜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何天成聞言連忙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多虧了你們。」

說完他朝徐望歸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徐望歸也朝他點點頭。

回到家。

薑糖累得往長椅上一攤，徐望歸到廚房燒火、揉面。

緩了一會兒，薑糖讓百鍊拿雞蛋，她拿著洗乾淨的西紅柿進廚房，「隨便煮個西紅柿雞蛋面吧。」

徐望歸沒異議，「行，這個熟得快。」

薑糖一邊切西紅柿，一邊好奇地問道：「你們父子三去做什麼了？怎麼這麼晚從外面回來？」

成鋼從廚房門口探出腦袋，有些委屈地說道：「我們去接娘，沒接上。」

薑糖詫異地挑眉，「你們去邊城了？」

徐望歸神情不自然地輕咳一聲，「下午正好沒事。」

薑糖看著他笑而不語，隨即邊煮麵邊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望歸聽得皺眉，「這些人真是猖狂，無法無天！」

薑糖卻有別的想法，「會不會跟陳家的事情有關？」

「你懷疑同一撥人？」

「感覺。」

徐望歸皺眉沉吟片刻，「這事兒我明天跟蘇師長提一下，讓地方重視起來。」

吃過晚飯，天已經很晚了。

兩個孩子洗洗腳就可以睡，但薑糖坐了一天車，沒法忍受不洗澡就睡覺。

徐望歸幫她裝好水放進澡間，薑糖洗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換的衣服忘記拿了。

而她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濕噠噠放在桶里。

薑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