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杜琳打定主意之後，就讓林靜扶她去廁所。
邱雯雖然和別人玩得熱鬧，但杜琳一出現，她立馬跑了過來，牢牢抓住杜琳的胳膊，關心道：「去廁所啊？是不是還難受？我扶你去，走。」
「少裝模作樣，你惡不噁心？」杜琳推着她，滿臉厭惡。
邱雯早習慣了新人的抗拒，笑着扶她走，親親熱熱地說：「琳琳你以後就知道了，咱們這兒就是個大家庭，除了不能走，哪哪都好。大夥兒互幫互助，一起賣貨一起掙錢，心裏都熱乎乎的。
你看，他們是不是都挺高興？那要是沒好處，他們能這麼高興嗎？」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不就是忽悠人嗎？」杜琳冷笑一聲，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一邊走一邊虛弱地說着扎心的話，「邱雯，你家裏知道你乾的事兒嗎？初中畢業那會兒，你爸那會兒罵你沒出息、腦子笨、心思不用在正道上，我還替你委屈呢。
原來你爸沒說錯，你從根子就壞透了。」
杜琳看着邱雯難看的臉色，知道她最在意什麼，一紮一個準，「怪不得你媽喜歡你妹妹不喜歡你啊，你就是心裏藏奸。
以前你肯定總欺負你妹妹吧？你妹妹上高一學習特別好，你爸媽驕傲得不得了。
我本來還覺得他們偏心呢，現在看偏心就對了，你就是他們的恥辱……」
「杜琳！」邱雯氣得臉發青，咬牙道，「我知道你生氣，那也不能這麼說我吧，咱倆同學四年，你咋這麼看我？」
杜琳冷冷地道：「同學四年，我今天才看清你是什麼人。你給我等著，我杜琳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等我好了削死你！」
邱雯氣樂了，也不裝了，「你當這啥地方？你也就會比劃兩下，還想在這撒野啊？看見院兒里有多少人沒？」她把杜琳往廁所里一推，「趕緊的別磨嘰。」
杜琳在廁所里把衣服褲子鞋帶都整理好，省得關鍵時刻掉鏈子，又爬上窗枱往外看，站得高了才隱約看見林靜提到的那家工廠，再三確認好方向。
等邱雯不耐煩地第三次敲門，她才出去。
回去十幾分鐘，她又讓林靜扶著去廁所，邱雯冷著臉拉過她，扯着她往廁所走，杜琳來回一次把邱雯都折騰得滿頭汗了，她回到床上突然對邱雯笑了下，「這兒是榮哥管事吧？你跟他的？你說要是我願意跟他，他願不願意為了我收拾你？」
邱雯臉色一變，猛地看向她。杜琳躺在那裏，蜷縮著身子，咬緊牙，「邱雯，你就等著吧。」
二十分鐘后，杜琳又去廁所，這次邱雯不扶她了，直接叫林靜扶她去。
邱雯被杜琳那些話氣得夠嗆，心裏還有點亂。她在這過得比別人好點，就是因為攀上了榮哥，杜琳比她漂亮太多了，長得跟明星似的，要是杜琳為了報仇真要跟榮哥，榮哥肯定會收拾她。
她看着杜琳靠在林靜身上回來，眼一掃就發現好幾個男的盯着杜琳看，心裏更膈應了。
這一下午，杜琳隔半個小時就要去一趟廁所，水土不服加感冒嘛。剛開始還有幾個警覺的，和邱雯一樣盯着新來的，後來就沒人搭理她了，反而覺得晦氣得很。
大家在院子裏慶祝呢，還有玩牌贏錢的，她病怏怏地，一趟趟從眼前晃，輸錢的都要罵上幾句。
後來有個男生輸了，看見她就踹了桌子一腳，「林靜你死蠢啊？滾邊去！」
其他人也起鬨跟着罵，叫林靜和杜琳到廁所那邊待着去，天都快黑了，明天還要去市裏賣洗髮水，大夥兒都想高高興興地玩，可不就嫌杜琳礙眼嗎？
杜琳心裏一喜，面上卻有點屈辱的樣子，又厭惡地看了邱雯一眼才靠着林靜去廁所那邊坐着。廁所在一個拐角，旁邊堆著各種雜物，挨着院牆，院牆上有一排尖銳的玻璃碴和兩排毛刺一樣的鐵絲網。
院子裏的人看不到廁所門口。邱雯就讓杜琳坐在拐角處，隨時抬頭都能看見，不怕她幹什麼。
現在邱雯根本就不願意和杜琳說話，她盯了杜琳一會兒，發現杜琳還是十幾二十分鐘就皺眉去一趟廁所，進廁所十幾二十分鐘再出來，漸漸就鬆懈了。
杜琳低着頭，一直用餘光觀察那些人的動靜，對現在的狀態很滿意。時間太短，她也沒辦法做到更好了，能不能跑掉還要靠點運氣。
幸好邱雯和她想的一樣，被罵幾句就不樂意搭理她了，要不然一直噓寒問暖，她還真不好擺脫。
她也不怕罵幾句會被邱雯收拾，她好端端被騙來要真沒點脾氣才奇怪呢，再說她「病」得沒半點攻擊力，大過節的，邱雯根本不可能鬧起來。
倒是林靜一直照顧她，一趟趟扶着她，還以為她真病成這樣呢，挨在她旁邊同情地安慰道：「其實，你未來公公不是銀行行長嗎？說不定很快就會來救你呢，你先養好身體。」
杜琳低着頭，琢磨用什麼理由支開林靜，那貨車給工廠運貨的時間到了，她該跑了。可怎麼支開林靜呢？這真的有點難。
這時那開車的男生過來上廁所，上完看見她倆，坐林靜邊上一把摟住她就在她臉上亂親一通，「媳婦兒，我贏了二百多，你跟了我就給你買新衣服。」
男生渾身酒氣，藉著酒勁有點不管不顧，林靜使勁推他，嚇得直哭，「別碰我，放手、你放手！」
杜琳本以為林靜那會兒說妥協是想好了，這一看林靜還是打從心底里在抗拒。
她現在去廁所就能避開所有人，不用再找理由支開林靜了，可她看着女孩驚恐的表情，實在做不到不管不問。
杜琳只猶豫了一秒就往他們那邊倒下，乾嘔起來。
剛還醉醺醺的男生立馬跳起，氣急敗壞，「真他媽晦氣，還不把她弄廁所去！」
他罵罵咧咧地走人，林靜全身發抖地扶起杜琳往廁所去，腦袋嗡嗡地，眼淚不停地流。
到了廁所門口的時候，林靜突然拉住杜琳說：「杜琳姐，你、你說要跟榮哥是不是真的？你要是跟了榮哥，你就是阿嫂，你能不能幫我？你叫我幹什麼都行，我不想、不想……
對了，你公公是當官的吧？他肯定會救你，杜琳姐你帶我一起走吧。」
她一下子跪在地上，仰頭看着杜琳哭道：「求求你，杜琳姐，我求求你幫我一把。」
她眼中的懇求是那麼明顯，帶着走投無路的絕望。就算她之前勸過杜琳要認命，害怕會變得更慘，可誰又能心甘情願地認命呢？有時候只要出現一線希望，怎麼都想要試一試。
杜琳第一次遇到這麼慘的人，她咬咬牙，捂住林靜的嘴快速說：「別出聲！我沒對象沒公公，更不會跟榮哥，我現在就走。你要不想被糟蹋就跟我一塊兒走，我有辦法。」
林靜瞬間瞪大了眼，想站起來卻發現杜琳力氣大得很，壓得她動都動不了，根本不是病弱的樣子，她臉上的震驚更明顯了。
杜琳低聲說：「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你不走我走，大不了被抓回來打一頓，你別出聲，就當報答我剛才幫過你，不然我只能反咬你一口。」
林靜嚇得不輕，可提到剛才，那種被強迫的恐懼和屈辱感襲上心頭，讓她心底那股火一下就冒了上來。
跑！不就是挨頓打嗎？她挨的打還少嗎？
萬一成了，她就再也不用被人欺負了！
「我跟你走！」林靜一把扯下她的手，緊緊攥著拳頭，只有發顫的胳膊顯出她有多害怕。
時間緊迫，一切都是賭。
杜琳脫了棉服甩上牆頭，蓋住那些扎人的東西，把林靜按在牆邊，踩着她的膝蓋肩膀就翻了上去。
她穩穩坐在牆頭，彎腰朝林靜伸出手，「來！」
天已經黑了，林靜抬着頭，看到杜琳利落的動作、冷靜的眼神，一瞬間好像看到了救贖。
她大腦一片空白地把手握上去，在杜琳的指示下用力往上爬，剛爬上牆頭就被杜琳推到了牆外，摔趴在地上。
她們真的沒多少時間，沒工夫慢慢來。杜琳翻到牆外把棉服扯下來，棉服已經被玻璃和鐵絲划爛了，她穿上就拽起林靜跑進了樹林，朝着工廠的方向跑。
林靜那股子勇氣卻有點卸勁兒了，邊跑邊慌道：「姐，杜琳姐，工廠的人不行啊，往哪跑啊……」
「我有法子，趕緊跑！」杜琳沒時間解釋，也不想把所有想法都告訴林靜。
院子裏那些人還在玩，有打牌打麻將的、有唱歌的、有抽煙喝酒划拳的，烏煙瘴氣。那男生黑著臉回去，罵罵咧咧地說杜琳差點吐他身上，被大家好一陣取笑。
邱雯隨意地往拐角看一眼，沒看見杜琳也沒在意，不是說又吐了嗎，肯定又去廁所了唄，她起身去榮哥身邊看牌去了。
一個黃毛丫頭，還想跟她搶男人，想得美，女人可不只是看臉的。
誰也沒想到兩個看上去最柔弱的女孩敢跑，她們不要命似的奔跑在夜色里，摔了幾個跟頭也不敢停下，堅定地朝着她們逃脫的希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