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以後悔嗎

第一章可以後悔嗎

凌晨的時候，街道燈光有些暗淡，就像周益豪此時的心情，前面看不清楚方向，他一個人走在冷冷的街道上，這裏是北方中等規模的地區級城市。看得出他很沮喪，似乎要崩潰的樣子，「這是第8次還是第9次輸的自己一無所有還加一身債務呢？為什麼？」周益豪在心裏和嘴裏都大聲的喊到。可是街上空蕩蕩的，寬敞的馬路都不能引來迴音，現在人都還在被子裏，偶爾有輛車從身邊駛過。再早起的菜販也不會在凌晨2點就到街上擺攤子的。

本來生活是美好的，他學習能力很強，雖然不用功，但也被他考上了重點大學，分配到了他所在縣的省重點學校高中部做了高中數學教師。如果安安穩穩的上著班，會是一個讓人尊敬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他也算是他村裏走出來的第一個正兒八經的本科大學生了。可是生活難料，他迷上了賭博，也許是在小學的時候他就有這樣的現象了吧。他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髮，還真的三歲看到老。

思緒在延續著，「好像小學一年級因為考了不錯的分數，在大年夜父母給了2元錢作為獎勵，那時的2元可是能買20多個雞蛋，200多粒糖果的，感覺比現在200元可以多花不少。那天是他第一次有錢和別人去賭博。因為他想贏更多的錢來買東西，結果他輸了。回家就被母親打了一頓，雖有心痛可是心中還想到我能贏回這個錢，並且更多。因為小學畢竟有父母管着，必須偷偷賭錢，雖然輸多贏少但都在可控制範圍內。初中是在縣城裏讀的，他是整個鄉上唯一考上縣城重點中學的。要住校，一般是一個到二個星期回家一趟，為他的自由提供了方便，最嚴重的是在初三的時候把整整一個月的生活費都交給了其他人，是晚上躲在被子裏和同學打牌輸的，結果是一個班上的好心同學資助了他一個月的菜錢。高中迷上了老虎機，起先能贏個一二塊的，但是後來的生活費基本都交給了老虎機，學習就更不用功了，他知道自己很不適合做教師，但是當時他高考的分數，師範是他唯一能選的重點本科學歷；僥倖進了大學，卻沒有用心學習，玩卻更加誇張，有一次開學時把一年的所有生活費和實習補助都扔進了老虎機，每次輸的他沒有車錢和吃飯錢時，他都會對自己說，不玩了，可是每次還是有了點錢就還玩。從大學那時開始他就非常嚴肅地告誡自己不能賭博，但是好像效果不好。」

「參加工作了，以為可以為父母分擔一些生活的壓力，他想的很好。只是第一年還好，常給家裏帶些東西，父母也為他驕傲。隨着功課的熟悉和同事關係的融洽，結果又把賭癮給帶出來了。上完課就是打牌，和同事不算，漸漸地走向和社會不認識的人玩，然後沒有積蓄，然後拿出了女朋友的儲蓄，然後借起高利貸。每次都很慎重地對自己說，周益豪你不能再玩，你這樣遲早要玩完的。但是不管他怎麼立誓寫日記，對着無人的操場和街道大喊，我要戒賭，可是這些都沒有用。他一旦有錢或有人約，他就忍不住會去玩，玩完又後悔，又發誓，連自己都覺得他發的誓是不是放屁，或許連狗屁也不如。」

時間到了04年，紙包不住火，周益豪實在瞞不住，也沒有能力支付債務了，選擇了逃避，逃到惠州。借住在高中同學那裏，可惜好工作不是這麼好找的，而且他的心態一直沒有調整好，可能他以後也沒有調整好。一個什麼技術都不會的人，又做不了什麼苦力，加上賭癮又來了，幾乎每天藉著同學、親人、朋友等幾乎所有能借到的錢，去泡在遊戲廳的賭博機上。當有一天他的電話也壓在遊戲機的老闆手上時，第2天卻聽到他的弟弟自殺了。他哭了，可是這些有什麼用呢。

周益豪的弟弟周益宏是個很上進的人，雖然初中畢業，卻自學高中和大學的課程，會熟練運用CAD製圖，他公司里的業務設計圖紙，預算都是他自己完成的。在杭城打了5年工，周益豪的學費就有他弟弟的功勞。之後在家裏所在的縣城辦了鋼結構輕型廠房工程有限公司。04年因為資金困難，加上當年原材料飛速上漲的問題而使資金鏈斷掉，其中有周益豪的原因在內，因為他挪了他弟弟10萬元。噩耗之後半年，周益豪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渾渾噩噩的，把能騙到手的錢都盡量騙到去賭博。輸完了又再告誡自己要努力，要活着，還有父母需要你的贍養，但是就是不知能幹什麼，還是泡在遊戲廳里。

05年周益豪的妹妹擔心他的狀況讓他來到杭城，而周益豪在惠州確實也呆不下去了。他的同學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無奈周益豪沒辦法改變他的狀態，最後他同學再一次給他出了1000元錢幫他租好房子，買了點生活用品，周益豪明白他不可能再去打擾人家了。到杭城的路費還是他的妹妹匯給他的，因為他把所有能借的錢都輸了。在杭城周益豪和他妹妹一起呆了3個月時間。他發誓要努力，要改變他的狀態，在這3個月內他做了份苦力活，自行車組裝，簡單的體力活似乎讓他重新有了念頭。通過同學的介紹，在一個學校應聘一個教師的工作，可惜沒有得到，可能還是被校長觀察到他的心態不好，受此打擊，同時他為了躲避高利貸，就找了份到首都做推銷防盜門的工作。

「來到京城，起先幾個月也乾的不錯，不管能不能出成績，但是至少很努力，也得到上級領導的表揚，但是防盜門的業務都是較大金額的業務，沒有資金和人脈去運作，想要完全靠運氣才能成功，談何容易。而周益豪顯然還不是個非常能吃苦的主，沒有那種把鞋子磨穿的幹勁。一個沒有半分社會關係，一個沒有多少干體力活勇氣的人，一個還有些清高的，不會做他認為丟面子的事情，對社會本質還認識不到位的人，他怎麼能獲得成功。半年後公司決策部門做出取消京城銷售部門的決定。因為不想回去發展，他只好另謀職業了。在惠州的生活經歷，他真的怕有一天會賭癮發作而無人幫忙時露宿街頭，所以用省下來的2000元租了個店面，是個城中村無法辦理營業執照的那種。」

「之後3年也算是勤勤懇懇，除了開店，他還外出做家教，日子過的比較緊，他似乎重生了，借錢的人也沒有找到他，他也一直沒有和他的一些欠錢的人聯繫，也不去尋找在京城的同學，但顯然上進心還是不足，對社會的認識還是不足。當他認識了個善良的北方姑娘，就這樣結了婚，之後有了個很可愛的小女孩，生活也許到這也能普普通通地過下去。辛苦點，不要抱什麼太大的奢望，或許他辛苦一輩子也能把債務還清，把女兒拉扯大。

但是沒有房子，一直飄着。特別是08年京城的奧運之年，涉及到城市的容貌，城中村拆遷和改造，他的小店被迫關門了。他也知道努力，學了車，沒事也和別人那樣去買股票，奧運開幕那天他股票被套，連着3天跌停，撕掉了學生家長送的沙灘排球賽的門票，一個賽期里都沒有看一回電視轉播。結果他的賭癮又冒出來了，股票虧點，賭博輸點，那年他把前幾年的存款全部耗盡，還塔上給他媳婦的嫁妝錢，沒有欠錢的原因是人在外面，誰也不會隨便把錢借給他。那次他是整整難過了一個星期，用了3年時間來彌補這個窟窿。」

也許他的性格里就有這種不顧一切尋求需要刺激的事情，而從來不去考慮後果。沒有了本錢，周益豪讓妻子帶着孩子在她父母那裏住着，他再接着打工，但是除了生活費，實在是剩不下什麼錢。2010年因為被以前的高利貸放貸者找到了，他從親戚和父母那裏再次獲得了點幫助，解決了部分高利貸問題，但無疑讓他背着很沉重的債務和一清如洗的積蓄，他真的很努力了，可是一般的收入根本無法還的清。

於是他沉浸在小說里，似乎這個能給他一些安慰，他以前也很喜歡看小說，每次輸完錢，他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避免他的煩惱。特別是他高考的前一天還被一位老師找出了幾本《尋秦記》小說書。因為要高考時，他才知道父母對他的期望和自己作為學生高考所會帶來的壓力，只有看着這些小說他才能讓他可以很安心地睡著了。

時間到了2012年的這個凌晨，他又把身上的所有的能找到的錢輸了。本來他先是贏的，但是覺得一萬元，只是在這個城市買個衛生間，還很小的。他覺得今天能贏一個廚房回來，結果把他自己的衛生間也輸了，接着他又把留給女兒上學的費用也輸了，信用卡也全套出了現，輸了。甚至連回家的車費也沒有了，真的是身無分文。

「好像我每在一個地方都要為一些人做點貢獻。從老家到縣城，再從大學所在的城市到回家上班的城市，從惠州到京城，然後又從京城到冀北的這個地級市。也許是我真的不應該賭，如果能把賭博的時間、精力、資金用在一個正途上，那是一個多麼讓人嚮往的生活啊，可惜這一切可能再也和我無緣了。」

他現在只能想到他很虧對他的父母，特別是母親，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他，卻在晚年需要他的幫助時，卻還要為他擔心和還錢；很虧對他的妻子，都沒有和他過幾個好日子，一直也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很虧對他的女兒，因為他沒有辦法幫她贏得起跑線，甚至現在還沒有個家，反而拖了她後腿。

他感覺自己真的很後悔，後悔他喜歡賭博，後悔他沒有努力工作，也後悔一直以來沒有把親人掛在心上。假如有來生，他一定會努力工作，他一定不賭博。。。。。。拿出了身上的一個僅需100多塊錢就能買到新的手機，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他想給他妻子和孩子道個別：對不起，我是個失敗者和懦夫，我也無法請求你們的原諒。。。。。。然後他就感覺到眼前一黑，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快速地從他的身上壓過，他腦海里有個很強烈的意識，就是他很後悔，他要努力之類的。但是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可是躺在地上的周益豪腦海還是不停止他的轉動。

周益豪出生在江南省的一個西部農村，77年2月14日的晚上是他的誕生時刻。至於具體時間就不清楚了，因為有手錶的父親還在為別人建房子。父母是非常老實和勤快的人，但非常要強，跟其他農村家庭一樣，他們之間的吵架永遠是為了掙個他們之間的高低，就是誰比誰更有本事，誰比誰更有能耐，但是一直到現在還沒比較出高低來。2個人做事都很細也很慢，所以小時候周益豪總感覺父母有忙不完的活，也相對地忽略了他的教育，而那時的農村的孩子也談不上什麼接受正規教育，能讓你上學就不錯了。

周益豪的家庭在他們村還是屬於中上層的，這個可以從他小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人到他家來喝酒或夾菜看的出來。他小的時候幾乎魚肉是每餐都有的。他也是他們村裏自恢復高考來第一個考上本科的孩子。他考試的成績一直是他們村裏的驕傲。

只是，這些在周益豪的腦海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只覺得他很後悔，他後悔沒有聽父母的教誨，他後悔沒有把他人生該盡的責任盡到。他也想努力過，可他的專業，他的毅力，還有他的那點臉面，他一直做的很失敗，想了很多，做的很少，可能就是說的是他。

也許可憐人必定有可恨之處。周益豪本是個本性非常善良的人。他聽從學校和書本的教誨，小時候也學着雷鋒做好事，還得過雷鋒像章。他很熱愛自己的祖國，只要他身上有錢，他都是如數掏出，響應學校或國家的捐款。他會為別人的苦處流淚，會體諒欺騙過他的人，雖然他也騙了他身邊的很多人。他和身邊的人很少發生口角，他也一直從自身的修養和短處來自責自己。但是這些都無法挽回他喜歡賭博所發生的事，也無法挽回他賭博所造成的後果。

他也感覺很累，瞞着父母，瞞着妻子，還要在他們面前沒事人一般，讓他們覺得他好像很有自信，可以抗起這個家庭。可是他錯了，也許從他迷上賭博的時候，他的這輩子就註定了。

意識在慢慢消散，周益豪很想很想對他的女兒說一句告別的話；很想很想看看她女兒長大，問他學習上的問題；很想很想知道女兒會和那個男孩子談戀愛，告訴她別太晚回家；很想很想看女兒大學畢業她尋找工作的認真和無奈。。。。。。只是這些還有用嗎，還能讓他回--綠＠色＃小￥說＆網--重新再來一次嗎，不能不能的，但是他心裏的執念是這麼強，也許只有完全放棄自己，而只為信仰和別人才生存的人才擁有的執念。無疑此刻周益豪是完全放棄了自己，只想為他以前他所虧待的，他所欺騙的，他所感激的人再活一次。於是就有了這個以後的故事的發生。

（這裏說一下，真的不要濫賭，你可以娛樂一下，意志不堅定者，最好連娛樂都不要。一定不要迷上賭！有人說世界上最開始和最終結束的時候做的事可能都是和賭有關的事情，還有的人說，人生都在賭博。但是賭絕對是社會的毒瘤，是萬惡之首。如果寫者能有幸再寫些東西，那下一篇就會是反映一些賭徒的灰色生活。真的能想人所說的那般，朝聞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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