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透明膠帶被撕開,紙盒鬆動地翹開一角。
保安好奇地湊過來看,卻在下一秒發出尖叫,滿臉驚恐,踉蹌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紙盒應聲落地,裡面的東西滾了出來。
袁暢急忙解開安全帶下車,在看到地上黑乎乎的東西后,臉色驟變,「我操。」
路燈的光不算亮,但足以照出瀝青路面上被沾染的暗紅色血跡。
一隻老鼠早已僵死,肚皮處開了口,五臟六腑混著黑褐的液體暴露在空氣中,滿身皮毛浸在腐血里。
而在老鼠旁邊,散落著一疊照片。
標了不同的時間,但照片里的人卻是同一個。
紙盒就掉在南瓷腳邊,她站在偏暗處,半張臉沉在陰影里。
驚駭之下,還染著幾分陰戾。
她彎腰避開血漬撿起照片,朝袁暢揚了揚,笑容森冷,「把我拍得真丑。」
「你他媽是藝人不是死人,」袁暢眉頭早已擰成川字,一改平日笑面虎的樣子,朝地上啐了口,「老子一定找出這幫狗娘養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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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
警笛打破深夜的寧靜,紅藍的警燈更是亮個不停,刺得南瓷有些煩躁。
「誰報的警?」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走到袁暢跟前,板著張臉問。
那姿態,倒像是在審犯人。
袁暢本就被糟了心情,脾氣也上來,「一共就倆人,不是我就是她,有區別嗎?」
那中年男警察聞言,臉一垮,官架子直接擺了出來,「注意你的態度!」
袁暢的火正往上躥著,剛要發作,一個年輕民警小跑過來,「徐隊!」
「怎麼了?」
「江隊來了。」
徐建安眉心擰緊,「他來幹什麼?」
「新泰家園的盜竊案有新線索要我們去跟進,這個案件轉給江隊了。」
「知道了。」徐建安說著,收起證件,嗤笑道:「這麼小個案子還要勞煩刑警隊的。」
頓了頓,「大明星就是金貴。」
徐建安帶著幾個人走後,南瓷又在冷風裡站了會。
她還穿著晚上的裙子,披了件單薄的開衫,垂落的裙擺時不時被風捲起。
看著有些頹喪的可憐味兒。
「南小姐,您是否去過照片上的地方?」
上一隊留了個小警察問話,此刻正認真地等著南瓷回答。
南瓷雙手環胸,點了點頭。
「那您最近有沒有與人結怨?」
南瓷默了一瞬,紅唇剛張,身後傳來車輪碾過的聲響。
然後是停車,開門。
小警察順著叫了聲:「江隊。」
「問得怎麼樣了?」
南瓷背對著,只能聽見一道低緩的男聲破碎在夜風裡。
聲線放得溫潤,但字腔間透著股冷冽感。
「還在問……」
南瓷在同一秒轉過身,她凝著一個高大年輕的男人從警車前繞過來。
穿一件黑色衝鋒衣,拉鏈卻敞著,在這樣的夜裡彷彿也不知冷。
眼皮耷拉著看路,模樣散漫又正經。
直到他走到路燈下。
南瓷和他對上眼。
她愣住,眨了眨眼,遲疑地喊出只存於她回憶的一個名字,「江衍?」
突如其來的重逢,沒有半點預兆。
在這個混亂的夜裡。
江衍也明顯地怔了一下,步伐變快,走到南瓷面前。
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低問:「你是沈瓷?」
南瓷點頭。
她都快忘了,被沈婉舒丟在孤兒院的時候,她姓沈。
等所有問話結束后,袁暢沒多做停留,囑咐南瓷幾句后就先離開了。
南瓷也受不住冬末的冷,簽好字后就想上樓,可腳剛邁出去,手腕就被人從後面虛扣住,她只能感覺到掌心的溫熱和輕微的粗糙感。
她沒動,等著江衍開口。
「你最近注意安全,有任何困難,給我打電話。」
「實在不行,我可以像以前一樣照顧你……」
「哥。」南瓷突然出聲,打斷了江衍的話,「我長大了,沒人再能欺負到我了。」
今天的事,她心裡有數。
她稍用了幾分力,從江衍手中掙開,避開他的視線問:「何阿姨還好嗎?」
「我媽——」江衍的表情倏地僵住,手慢慢垂下,「五年前就走了,胃癌。」
南瓷心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怎麼會……」
江衍沒接南瓷的話,只是扯了扯嘴角,覆上南瓷冰涼的手,「都過去了,外面冷,你先上去吧。」
說著,他推著南瓷肩膀往單元樓下帶。
南瓷不敵他的禁錮,掙扎了幾次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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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許樂來接南瓷的時候,看她臉色泛著近乎透明的白。
「南瓷姐,你怎麼啦?」說著,她伸手想去觸碰南瓷的額頭。
可還沒碰到,南瓷就止了她的動作,把鴨舌帽壓得更低,「沒事。」
不過是吹了冷風,最不濟就是發一場高燒。
許樂只好訕訕地收回手。
南瓷到袁暢辦公室的時候,他不在。
桌上放著杯冒熱氣的普洱。
她剛想坐椅子上等一會,袁暢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你到公司沒?」那邊有點吵,袁暢扯著嗓子問,「沒到就叫許樂掉頭,我突然有事出去一趟,不在公司。」
南瓷皺了皺眉,「我知道了。」
她剛一起身,就感覺頭重腳輕,差點摔倒。
等緩過了那股勁,才往樓下走去。
路過連廊時,她迎面看到楚傾和大頭。
大頭最先看到南瓷,他客氣地朝南瓷打了個招呼,「南小姐。」
楚傾隨之抬頭。
南瓷頷首,想回應大頭,卻覺得喉嚨發乾,嗓子啞得厲害,鼻音濃重。
果然,楚傾的眉頭蹙起,「生病了?」
南瓷下意識地想搖頭,但突然湧上頭的無力感讓她招架不住,眼前的臉一點點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大頭一驚,剛想伸手去扶快要倒下的南瓷,沒想到站在他身後的楚傾已經先他一步。
楚傾一手環過南瓷的肩膀,將人抱在懷裡,一手貼上南瓷的額頭,無波無瀾的眸底染上急色,偏頭對大頭沉了聲,「我把她帶去休息室,你幫我去買個退燒藥。」
大頭神情有些複雜,「行吧。」
楚傾看著大頭離開后,彎腰把南瓷橫抱起,卻發覺她輕得過分。
他把南瓷小心翼翼地放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轉身走進洗手間,用熱水洗了一條毛巾,敷在南瓷額頭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震動的聲音在呼吸可聞的休息室里突兀又清晰。
楚傾從南瓷大衣口袋裡拿出,垂眸看向來電顯示。
江衍。
他沒有接,直到那頭再次打來。
楚傾猶豫了一瞬接通,沒有出聲。
「小瓷,局裡以恐嚇罪進行立案偵查了,如果你需要警方保護,隨時可以提。」
男人起伏的情緒透過聽筒傳到楚傾耳中,他的眉頭漸漸蹙起。
楚傾緩慢開口:「我是南瓷的朋友,現在她身體不舒服,你的話我會轉達。」
「她怎麼了?」江衍語氣急切,還有不安。
楚傾默了兩秒,回答道:「發燒,現在睡著了。」
「我來接她。」
「不用,」楚傾冷淡地拒絕,「我會照顧她。」
掛了電話,楚傾剛想把手機放回去,目光掃到手機鎖屏,愣了一下。
鎖屏上是一張他的側顏照。
一束追光燈打在他的側臉,勾勒出他的眉眼輪廓,而他身後,金光點點,散落成海。
不是粉絲應該看不出是楚傾。
楚傾看向病床上的女孩,目光沉沉,而她似乎意有所感,眼皮微動。
南瓷費力地睜開眼,掙扎著要從沙發上坐起。
「別動。」楚傾的聲音很低,像囈語。
南瓷剛支起的半身倒回了沙發,她一臉驚詫地看向楚傾,「你怎麼在這?」
楚傾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南瓷,有幾分失笑掛在臉上,「這是我的休息室。」
「你發燒了,大頭等會買葯過來,你吃了葯再休息會,我送你回家。」楚傾彎腰去拿敷在南瓷額頭的熱毛巾,溫熱的呼吸噴洒在南瓷臉上。
南瓷整個人滯住,慌亂地低下頭。
她捧著水杯輕輕吹了吹,小幅度地抿了一口,才又說:「我沒事了,可以自己回家的。」
楚傾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聽話。」
南瓷沒再說什麼,只是看到桌子上擱著的手機,轉頭問楚傾:「那是我的嗎?」
楚傾睨了眼,「嗯,剛剛有個電話,我幫你接了。」
南瓷邊撈過手機,邊問:「誰啊?」
「江衍。」
南瓷眉心一跳,輸密碼的動作一僵,「哦。」
潛意識裡南瓷不想讓楚傾知道她烏七八糟的過去。
很快休息室的門被人推開,大頭拎著一個大袋子走進來。
「這裡面有退燒藥,還有一碗小米粥。」
「謝謝。」南瓷接過,放下握著的水杯,輕聲開口:「楚傾,我感覺好多了,我能不能回家再吃藥?」
「那我送你回去。」楚傾抓起脫下的外套,問大頭要了車鑰匙。
車從停車場駛出后,南瓷才發現天已經暗了,昏黃的路燈早已亮起。
「我睡了多久啊?」
「三個多小時吧,」楚傾低著頭,手指在屏幕上划動,然後抬頭看向南瓷,把手機遞過去,「你家地址,輸一下。」
南瓷在百度地圖上輸進自己家的地址,還給楚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