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你是不是沒長眼啊?沒看到車上是永寧侯府的徽記嗎?」

「我們家小姐可是永寧侯府的千金,豈是你們這些人能冒犯的?」

「還不快讓你們主子出來,給我們小姐賠禮道歉!」

車外,女子不依不饒,尖著嗓子滔滔不絕地指責道。

奚平緊攥韁繩,極力將受驚失控的駿馬制服,等馬車停穩后,他忽視了女子的連串詰問,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謝言岐扶著初沅的肩膀,垂眸看了她一會兒,這才隔著曼簾,低聲應了句:「無礙。」

聽著他們的一問一答,那個永寧侯府的婢女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不把永寧侯府放在眼裡!」

永寧侯,初沅是知道的。

梁威的親舅舅,揚州城數一數二的權貴。

她輕拽謝言岐的衣襟,隱含擔憂地喚了聲:「世子。」

儘管曉得謝言岐的出身不低,但她終究不知其底細。

如今和永寧侯府正面碰上,她難免心裡沒譜,有點擔心他應付不了。

她眸中秋波盈盈,澄澈剔透,藏不住情緒。

幾乎在目光相匯之時,謝言岐便把她那點兒小心思,清清楚楚看了個透。

他曲指輕敲了下小姑娘的腦門,忽然溢出的一聲輕笑,恣意又狂傲,「下車。」

初沅被他的動作驚到,茫然地抬手捂住額頭,起身跟了上去。

外頭,那個趾高氣昂的婢女剛扶了自家小姐下車來做主,就看到對面的車簾被一把摺扇挑起,隨後,衣飾齊整的郎君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玉冠束髮,清雋矜貴,噙笑的眉眼間,儘是一股風.流意氣。

饒是見慣勛貴的永寧侯之女梁盼,也不經在此刻,為這樣一位行止瀟洒的郎君,驟然亂了心神。

馬車上沒有任何標識身份的徽記,她在揚州城中,也從未見過如此不凡的人物。

正當她眼神飄忽,心神蕩漾地猜測著來人身份時。

緊接而來的下一刻,謝言岐卻是轉過身,伸手接過了,從曼簾探出的一隻玉白柔荑。

小手被攥住的時候,初沅怔然一驚,恍惚失神的瞬間,竟險些踩空,從車轅摔了下去。

好在旁邊的謝言岐手疾眼快,及時扣住她的腰,把她從車上給抱了下來。

等雙腳落地,初沅抬眸看著身前的男人,還是有幾分不真切的感受——

世子這樣尊貴的身份,又怎麼會,給她充任侍從?

但對於此舉,謝言岐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他握著那把細腰,把人往身前帶近了一些,隨後俯首湊到她耳畔,輕聲笑道:「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男人若有似無的氣息噴洒在耳後,又酥又麻,初沅瑟縮著往他懷裡躲了躲,嗓音幾不可聞:「……在想世子。」

聞言,謝言岐又是一聲肆意的輕笑,低頭的同時,嘴唇擦過她的耳廓,落在那瑩潤如玉的耳垂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

誰知,這地方簡直就是初沅的命門。

微涼的唇一貼上來,她便忍不住一個顫慄,渾身發軟地枕在他胸膛。

謝言岐擁著懷中的溫香軟玉,抬眉低笑的那一下,真像極了玩弄風月的浪子,從骨子裡淌出來的風.流。

但又格外的,撩動人心。

不得不說,他當眾做的這一場戲,還確實有點效用。

他們卿卿我我的畫面一落入梁盼眼中,她那顆小鹿亂撞的春心,便就此撞暈了過去。

一時間,梁盼面沉如水,攥在手中的那塊絹帕,也被她扯得變了綉樣。

好說歹說,她也是出身簪纓世族的貴女。

這當眾廝磨的場面,她還真是,一眼都看不得。

梁盼羞憤地別開了視線,咬牙切齒地低罵一聲:「不知羞恥,傷風敗俗!」

顧及小姑娘的臉皮,謝言岐捂住初沅的耳朵,把她往懷中再摁近一些。

隨後漫不經心抬眸,看向梁盼那邊。

奈何謝言岐的皮相實在是生得太好,哪怕他如此風流多情、放浪不羈,梁盼卻是沒忍住在這對視的瞬間,怦然亂了心跳。

不過梁盼到底沒忘了正事,定住心神之後,便揚聲道:「你是什麼人,竟敢任由侍衛衝撞我的馬車,你知不知道,得罪了我會有怎樣的後果么?」

聽了這話,謝言岐眼神微動,瞥向了奚平,「說說,怎麼回事?」

奚平聽懂他的意思,忙是出言陳述道:「這位姑娘,分明就是你們的馬車駛得太快,從岔路口忽然衝出,這才使得我們的馬兒受驚,有了這樣的一場事故。」

梁盼是永寧侯府的掌上明珠,被千嬌百寵著長大,向來沒理也是有理。

如今,卻被這行人當眾駁了面子,她怎能不驚、又怎能不氣?

方才那點少女情懷蕩然無存,梁盼惱羞成怒地指向奚平,喝道:「你胡說八道!」

「來人,把這個滿口胡言的人給我拿下!」

梁盼出府,一向是前呼後擁、招搖過市,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便有幾個人高馬大的豪奴,甩著膀子氣勢洶洶走向奚平。

見此,初沅不由緊張得一顫,「世子,該怎麼辦呀?」

對方人多勢眾,他們能抵得過嗎?

謝言岐捏了捏她的腰,嗓音中抑著輕笑,「看看不就知道了?」

奚平能有今天的地位,靠得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刀法,和超群的武藝。

在那幾個豪奴揮拳打來的時候,他側身一避,便反手舞出刀背,晃眼的功夫,豪奴們就被擊中了不同的穴位,轟然倒地。

從始至終,甚至都沒讓人看清他的動作。

梁盼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又不服氣地指了幾個人,驚聲道:「還愣著作甚?快去把他抓起來呀!」

然,去者無不是倒在奚平的刀下。

初沅縮在謝言岐懷中,愣怔旁觀著,本就大的眼睛,又愕然睜大了幾分,漾著晶亮的水光。

——這般模樣,就差沒將驚嘆二字,寫在臉上了。

真是少見多怪。

謝言岐不屑地提了下唇角,「這有什麼好看的?走了。」

說著,他的手便滑到小姑娘身側,拉過了那隻柔荑。

初沅不得不跟在他身後,小聲詢問道:「世子,奚公子一直都這麼厲害嗎?」

謝言岐頭也不回地嗤了聲:「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初沅遲疑著點了下頭:「好像也是……」

後邊的梁盼見他們手拉手走遠,忙是讓人去攔。

可還沒等僕從們追上去,奚平便橫出刀鞘,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時,初沅驀然回首,但他們腳步匆匆,已經走了很遠,身後的戰況也隨著景象的后移,淹沒在了人海中,難以看得真切。

她轉過頭,眨了眨眼,蜷在謝言岐掌中的小手,不禁輕輕勾了下,「世子,我們就這樣走了,真的沒事嗎?永寧侯……會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呀?」

聞言,謝言岐稍微慢下腳步,極輕地嗤了聲:「他敢。」

這兩個字,還真是道盡了世家子弟的驕矜,和恣肆。

看著他略顯鋒銳的輪廓,初沅有剎那的恍神。

她從來就沒見過有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去挑釁永寧侯府。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跟前的這個人,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貴妃娘娘的親侄子。

別說小小的一個永寧侯了,便是在金殿之上面聖,他也不見得會收斂多少。

她愣了愣,垂下眼帘,去看兩人緊緊相握的手。

明明他們就一前一後地走在一起,相隔不過半步。

可她卻忽然有了種,他們隔得好遠的錯覺。

或許是心的距離。

或許,是身份的鴻溝。

初沅眼睫輕顫,唇角勾起一抹極淺淡的弧度。

像是安心落意,又像是牽強的苦笑。

「……世子不會有事,就好。」

她真羨慕。

她永遠都不可能這樣肆意。

心也是。

初沅神情恍惚地跟在謝言岐身後,不知不覺的,竟被他帶到了一家名為「白玉堂」的店鋪。

甫一看清那塊黑漆金字的匾額,初沅便不經一愣。

這家白玉堂,是整個揚州城最好的首飾鋪。

頭面,釵環,珠花……無一不精巧別緻。

甚至有不少遠在別處的貴女和夫人聞名而來,千里迢迢的,就為一件新出的首飾。

但價格,自然也是最貴的。

單是一支樣式簡單的玉簪,就能抵尋常百姓半年的收入。

初沅以前在浮夢苑的時候,幾乎是被柳三娘捧在手心裡嬌養的,吃穿用度,無不講究。

但這白玉堂的首飾,她十餘年來,卻也只得了一支赤金點翠步搖、一支梅花簪,還有一串珊瑚珠項鏈。

到了店內,掌柜忙是過來招呼,喋喋不休地介紹起這滿目的琳琅。

「公子是要給夫人選怎樣的首飾呢?這邊是頭面,這邊是耳璫……我們最近還出了不少新樣式,可要瞧瞧?」

沒有否認他的稱呼,謝言岐略一思索,道:「都拿出來。」

他輕車熟路地捻起一支粉晶簇桃花簪,放在初沅鬢邊比劃,似是不滿意,隨後,又換了另外的髮釵、珠花……

初沅任由他折騰,但最後,也不知試了多少珠寶首飾。

他把玩著一枚耳璫,問:「可有喜歡的?」

初沅忙是搖頭:「我有很多首飾的。」

儘管都被三娘扣在了浮夢苑。

謝言岐側目凝著她,忽然笑了聲:「那怎麼,一直看你頭上的玉簪沒換過?」

聞言,初沅略微睜大了眼,抬手將髮髻上的簪子擋住。

看著她這欲蓋彌彰的模樣,謝言岐笑了笑,轉頭對掌柜說道:「剛剛試過的,都包起來。」

停頓片刻,他指了下其中一對粉玉薔薇珠花,道:「這個單獨放。」

這隨手一指,也不知是揮霍了多少金銀。

掌柜臉上都要笑得開出花了。

等走出白玉堂,初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清澈的眸中蒙著一層茫然薄霧。

她安靜地跟在謝言岐身後,走了好一段路。終於沒忍住,拽了下他的衣袖。

謝言岐回眸看她,詢問地挑了下眉。

四目相對之時,初沅含著幾分怯意,低聲輕喚:「世子,您……」

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被另外的一道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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