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小男孩

這是秦熙第一次因為自己的善意而感到後悔，他怎麼也沒想到，上午還好言好語哀求他送物資的人，晚上居然直接把自己的妻子當做喪屍的活靶子來加害他。

如果他剛剛開了門，救下了那個女人，這個買家一定會找機會偷走他們的物資。

如果他打開門，並沒有救下她，而是一同死於喪屍之口，這個男的同樣也可以找機會過來拿走物資。

他不是沒有見識過人性的醜惡，是他太大意了，僅僅三言兩語就被矇騙，為了一些不認識的人而大發善心，甚至沒有仔細檢查機器人身上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秦熙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那個女人到底為什麼會甘願做人肉誘餌呢？

他又看了眼門外的監控，喪屍還在門口啃食女人的骨架。

她身上的彩燈被扯斷，不再亮起，走廊內漆黑一片，唯有咀嚼聲和濃濃的血腥味昭告著一門之外一個生命的離去。

秦熙拿了點舊衣服放在門縫裡，防止過多的血液流進來，他有一種預感，那個傢伙絕對就躲在附近，或許一直在等機會霸佔他的家。

果然，外邊又響起一個尖細的童聲，在一聲一聲的喊著「媽媽」。

又是同樣的彩燈掛在一個小男孩身上，他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哭著喊媽媽。

喪屍被光亮吸引，繼而蜂擁而上撲向小男孩。

秦熙這次不想再袖手旁觀，他努力運轉體內的力量，幸而男孩離他不遠，但是他的異能並不能支撐自己把小男孩瞬移到屋裡。

他決定改變方式，將目標轉移到緊緊捆在男孩身上的彩燈，異能在身體里膨脹，他努力分辨男孩身上彩燈的位置，最後終於成功地將它轉移到遠處。

喪屍追逐著燈光轉變了方向，秦熙將母親的房門鎖好，迅速打開門想要去救被嚇得腿軟的小男孩。

然而剛出門，一把巨斧險些砸在他的腦門上，秦熙迅速從外邊鎖上門，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

眼前這個有些瘦高，臉型偏方的濃眉男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買家，也是門口死去這個女人的丈夫。

秦熙或許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這麼聽話了，或許她以為自己這麼做，她的兒子可以有生存的機會。

虎毒不食子，這個傢伙早就失去了人性。

濃眉男看著秦熙，細小狹長的眼睛里露出精光：「你終於……開門了……」

斧頭再度朝著秦熙砍去，他迅速躲開，由於速度太快跌倒在地，秦熙借力滾到男孩旁邊，將他送進一旁的配電室里。

他不知道那些彩燈能吸引喪屍多久，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蒙生起殺人的念頭。

但這很快就一閃而過，秦熙不想再沾染人命了，不如讓這末世來懲罰他。

濃眉男並不在意眼前的秦熙，他更想要的是秦熙口袋裡的鑰匙，他知道眼前這個倒賣物資的傢伙肯定還留著不少好東西。

秦熙不想打架，畢竟對方有武器，也很有策略，至少在掛熒光粉和彩燈方面可以證明他很有腦子。

而且那堆喪屍就在不遠處，僅僅是一串彩燈可能吸引不了它們多久。

秦熙躲過再度砍來的斧頭，一腳將對方踹倒在地，他用膝蓋頂著男人的小腹，藉機奪走斧頭。

濃眉男使勁掙扎，揮手往秦熙的眼睛襲去，手段非常陰險。

秦熙顯然沒有預料到他會使用這種方式反擊，緊忙後撤，濃眉男藉機擺脫了牽制，沖著秦熙咧嘴。

他的手上赫然拿著一串本該扣在秦熙口袋裡的鑰匙。

秦熙皺眉，男人並沒有多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開關按了下去，配電室里瞬間響起非常刺耳的聲音。

那聲音非常響亮，伴隨著小男孩的抽泣聲，本來遊盪在彩燈周圍的活死人順著聲音往配電室衝去。

秦熙扭頭看著男人得意地笑容，心底一股火焰瞬間燃燒至頂點。

他現在非常生氣，也顧不得什麼人不人道，在濃眉男準備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提起斧子砍掉他拿著鑰匙的那隻手臂。

男人痛的捂著傷口大叫，他顯然沒想到這個看似非常軟蛋的年輕人居然會突然發狠。

秦熙不給他任何機會，斧頭再度向他腰際砍去，鮮血噴濺而出，年輕人的眼睛里滿是冷漠與兇狠。

這一次他終究還是對人類下了手，末世中道德和法律早已不復存在，唯有活下去才是人們心中唯一的信仰。

濃眉男早已沒了招架之力，秦熙打開強光手電筒引來喪屍，他拿起手中的斧頭，就像上一世一樣，瘋狂地砍著他們的脖頸。

他在發泄，經歷了欺騙與背叛，他的心中一直縈繞著一團複雜的情緒，有後悔，有憤怒，還有許多無力感。

他只是想幫助別人，可是為什麼總有人會利用別人的善良做出這般醜惡的行徑。

手掌被血液浸濕，握著斧頭的手心有些黏膩，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濺出來的液體染的濕噠噠的，一直滴落水漬。

這些喪屍，都還是低級喪屍，比他上一世打的那些要輕鬆得多，根據秦熙上一世的作戰經驗，就算來一個高級的他也不怕。

躲閃，揮砍，秦熙就像一個麻木的機器人，身體本能的進行戰鬥，心中的氣憤仍然久久不散。

配電室里哭泣的小男孩察覺到面前的門被人打開，以為是那些可怖的大人，有些害怕的想要閃躲。

開門人身上有些濃重的血腥味，滿身都是紅色，臉上還有著血液濺上去的紅點。

但這依舊阻擋不住來人眼中流露出水一般閃閃發亮的柔和。

彷彿從地獄里走出來的男人手裡攥著斧頭，卻用最溫柔的懷抱擁抱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

秦熙將男孩送進屋內，看著一旁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男人，拽起他的衣領將他拖到樓道口的小窗旁。

這裡並沒有安裝防盜網，秦熙動作利落的把手電筒綁在他身上，然後像扔垃圾一樣從窗口將他拋下去。

底下的屍潮早已蠢蠢欲動，男人的墜落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沒多久便失去了蹤跡。

回到屋內，秦熙和小男孩都洗了個澡，將身上的血污都洗掉，確認了一下身上有沒有傷口，眼睛也有沒有被感染者的血液濺入。

一切都安定了下來，第二天蘇薇醒來，雖然對男孩的到來有些震驚，但還是貼心的找出幾件秦熙穿不下的衣服給他穿。

突然多了一個人，本來就緊張的糧食更加不夠了，雖然有些後悔賣了那麼多物資，但還是要著手於眼前。

物資重新分配，大概還能撐一個月，十二月份救援隊就會到來。

秦熙悄悄把把食物多分給母親和男孩一點，自己身強體健，還能多撐一會兒。

男孩名叫諾諾，只有八歲，從他的敘述中大概了解到自己的父親本身就是一個人品惡劣的傢伙，常常對他們母子非打即罵。

聽諾諾說，自從媽媽出差一年回來，自己的爸爸就對她更加厭惡了，他們被封在家裡以後，諾諾和媽媽都沒機會上桌吃飯，只能吃爸爸留下的剩菜殘羹。

食物緊張的時候，就會拿諾諾要挾媽媽出去盜取物資。

孩子說的並不清楚，但秦熙還是從隻言片語中明白了在這對可憐的母子身上發生的一切。

孩子媽媽出差的那一年，應該是被抓去「火種基地」了。參與過「火種計劃」的女人，尤其是結過婚的女人，大部分都會因為給別人生了孩子而被自己的丈夫所嫌棄。

人類的思想高度總是參差不齊，「火種基地」的女人們都是通過試管嬰兒進行的孕育，卻總有人以為她們是在與別人苟合而生下孩子。

道德無法讓他們約束自己的行為，卻成為了他們捆綁他人的利器。

許多女人回來后都會遭受流言蜚語，就連她們的家人也會認為她們骯髒無比，現在又迎來了末世，或許還會有更多女人有著諾諾媽媽一樣的遭遇。

也會有很多弱小的人在這個世界中悄無聲息的離去。

目前小區還沒有斷水斷電，秦熙一直很佩服九州的水電設施建設，就算是他們所居住的老小區，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停止水電供應。

因為諾諾的到來，蘇薇也有了打發時間的方式，她每天為孩子改制衣裳，還找出很久以前的玩具給諾諾。

但是每當入夜的時候，小男孩總會回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回想起自己的媽媽身上掛著他最喜歡的彩燈，被一群可怕的大人撕咬啃食。

晚上睡不著覺，他就跟著秦熙坐在客廳里，懷裡抱著蘇薇用毛毯為他縫製的小兔子。

「哥哥，我媽媽她怎麼了？」小男孩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再站起來。

「她生病了，哥哥把她送醫院了。」

秦熙自然而然的撒了個謊，他告訴孩子等到下雪的日子裡，就帶他出去找媽媽。

日子一天天數著過，電視不敢開太大聲，每個電視台都停止了節目放送，唯有州中央台仍然堅持不懈的鼓勵大家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末世第四十天，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底，吞噬巨人已經出現，小區開始全面斷水斷電。

距離救援隊的到來還有十八天，秦熙非常清楚的記著這個日期。

上一世母親去世以後，他不希望她將來變成活死人的口糧，把她放在她的房間里的床上，將父親的遺照放在她身旁，就好像她只是沉沉的睡去。

他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經去世，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去「火種基地」找到自己的妹妹。

救援隊到來的那天，他已經餓的虛脫，用著最後的力氣詢問他們是否已經去火種基地實施過救援。

當時救援隊的指揮官是一個短髮瘦高的女人，叫林尚楠，她給他餵了些營養液，把他扛到裝甲車上，直到把他送到避難所才告訴他，瀚那市「火種基地」早已淪陷。

秦熙明白當時林尚楠的意圖，她並不想讓他在脫離危險前就失去求生的希望。

當時也的確是這個念頭一直支撐著他苟延殘喘，現在他也不想讓這個還對世界充滿期待的孩子失去希望。

秦熙在斷電前用機器人給李霍他們送了物資，又詢問了一下白小篆的情況，得知對方還活著，他也就安心了。

糧食快吃完的時候，秦熙在秦可房裡發現了她私藏的零食，不管過不過期，至少能多撐一陣子了。

手環一直堅持不懈的發送消息鼓勵倖存者們等待救援，直到十二月的某一天夜晚，遊盪在附近的巨大喪屍忽然向著遠處的光源跑去。

一聲巨響劃破了天際，救援隊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