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靈

第六章 劍靈

現在,這隻手的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修為尚在金丹期,還未如前世般深不可測。

眉目清艷,行動間不自覺帶起一股嫵媚,但舉止卻又清正從容。

此時正歪著頭,將耳朵湊到女童身邊專註聽著,眼睛里是不容錯認的驚詫。

幾人都沒有說話,白適淵在回憶前世,而女子則在思索女童方才在她耳邊說的話。

過了許久,女子率先回神,向白適淵問道:

「請問道友,是否於幾年前遺失了一滴心頭血?」

白適淵心驚,迅速起身,看向她們。

心頭血一事,不論前世今生,他都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前世,遺失心頭血時,他根本毫不知情;今生,他才將將重生,為了避免如前世般被人做成傀儡,更不可能告訴別人。

除了與獲得他心頭血的谷易雲有關,又或者是那隱藏在暗處偷取心頭血的人,他想不到還有別人。

但不論是誰,都不該將這件事在他這個心頭血的主人面前揭露。

而現在,這個女人輕易就在他面前說出此事,怎能不讓白適淵驚訝。

「你是從哪知道的?」

那女子見白適淵神色有異,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身邊的小女孩更是被他的猝然起身嚇到,緊緊抓住女子的衣服躲在她身後,睫毛微微顫動,抿了嘴唇,怯生生地往白適淵的方向偷看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

感受到女孩的害怕,女子蹲下身來,輕輕撫摸女孩稚嫩的臉頰,低聲安慰她:

「沒事的,不要怕,阿娘在這裡呢。」

安撫了孩子,女子才起身,青衫衣擺隨著她的動作散落,被風悄悄拂動,不自覺流露芳華。

心頭血珍貴,普通修士一生最多只可取三滴,不可能會被平白遺失。

她心知白適淵心頭血遺失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其中更可能暗藏殺機。

女子忙解釋道:「道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要探問內情,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心頭血幾年前被我在追殺一邪修的時候找到。而且,當時發生了一些我無法控制的事情。」

說完,女子停頓,眉頭輕蹙,眼中閃過遲疑,繼而凝視著白適淵,似乎在衡量他是否值得自己告知真相。

白適淵眉目不動,冷淡地接受她的打量。

心頭血確實貴重,但他前世多年魔尊也不是白當的,一滴心頭血的控制,早就不被他放在心上。

如今等著這女子的話,不過是因著她是前世為自己毀屍,對自己有恩的人罷了。

過了片刻,女子嘆息一聲,素手輕抬,指著依偎在身邊的小女孩,對白適淵道:

「道友看到我們小桃,就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女子的話讓他心中起疑,白適淵沉下心來,展開神識,細細感受小女孩身上的氣息。

內府中的金丹隨著他的舉止極速轉動,靈氣如絲縷般自丹田探出,緩緩向小女孩的身上飛去。

在修真界,如此毫無預兆的靈氣試探,無異於粗暴的挑釁。

但是,就在火靈氣接觸對方的剎那,女孩身上的靈氣屏障卻如同見到久別多年的親人,歡欣雀躍,迫不接待的迎接這道火靈氣融入女孩的體內。

一直冷著張臉的白適淵,這個前世魔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魔尊,此時終於有了不同以往的反應。

他的臉色漸漸發黑,因為,就在剛才,他居然在眼前這個叫小桃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血脈的氣息!

他深深地看著小桃,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本就害怕的小桃在白適淵深沉的目光下更加畏怯了,揪著女子的衣角就要往外走去。

女子隨著小桃走了幾丈,撫了撫她的頭頂,將她鬢角的碎發整理,柔聲寬慰道:「阿娘要跟這位師叔說些事情,你去那邊玩好不好?」

小桃皺了皺自己的圓臉蛋,抬頭又快速看一眼白適淵,眼神中滿是畏懼,卻也不自覺帶著孺慕,磨蹭片刻,才聽從母親的話,去石台另一邊看些風景了。

支走了小桃,女子才重新走到白適淵身前,將以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她名叫度春華,本體是一株桃樹,師從醫谷南琴真人,是她最小的弟子。

陽山醫谷分醫、劍兩峰,她雖為太上谷主歸南琴的弟子,但同時也是劍鋒太上峰主度北書的獨女,入道以來即入的是醫劍並修之道。

在她成妖渡劫之日,度北書取她的桃木心,為她打造了一把本命靈劍劍,被她取名為小桃。

度北書是當世最負盛名的劍聖之一,不僅劍道修為舉世無雙,在鍛劍方面亦是造詣深厚。

小桃以桃妖木心為身,在度北書的鍛造后,似金似玉,至堅至剛,若無意外,隨著度春華的不斷成長,小桃也會不斷提升品階,成為世間難得一見的靈劍。

但就如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迎接人的,往往是不經意間的猝不及防。

三年前,度春華隨宗門歷練,路遇一個無惡不做的邪修,雙方發生了打鬥,那邪修不敵,動用了護身的法器。

卻不知為何,法器中藏著一個冰玉製成的瓶子。

度春華的劍意靈巧卻也剛疾,在打破護身法器的同時,小桃瞬間劈開了瓶子。

冰玉的瓶身珍貴,但是奇怪的是裡面只有一滴血。

那血飽含火靈氣的精華,順著破碎的瓶身流到了小桃的劍身,沒有多久,就融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血液的蹤跡。

起初,度春華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小桃是她的本命劍,她們心意相通,在吸收了那滴血之後也未見什麼異常。

但就在她隨著同門回到醫谷的那一日,小桃突然化了形,成了個嬌怯怯的女童,只有三四歲模樣,甚至不及她的腿高,爬到她的膝上直喚阿娘。

度春華雖是修鍊多年的桃樹妖,但化形卻沒多少時日,看到變化后的小桃自然驚異非常。

還是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仔細探知,才發現小桃吸收的那滴血是修士的心頭血。心頭血連接著修士神魂,何其寶貴。

她抱著這個嬌滴滴的孩子手足無措,求助后自己的師父與父親才知道,她的本命靈劍雖為木心,但鍛造后如金似玉,而這滴心頭血含有火靈氣得精華,兩者相生相剋,兩廂激發之下,靈劍才得化形。

這是玄黃世界從未有過的事情,但卻就那麼發生了。

小桃化形初生,正是最需要「父母」雙方陪伴並提供煉化靈氣的時候,但當初對戰的那個邪修早已逃脫,醫谷眾人根本無從知曉心頭血的主人是誰。

小桃也因為體內的靈氣不衡有了後遺症,她本就是度春華的木心,化形后又聲聲喚她阿娘。

度春華不忍她在靈氣不衡中時時受此折磨,才決定帶著她出門遊歷尋找心頭血的主人。

不料,她們的氣運當真驚人,本以為是姬昌盛一次平常的求醫,卻沒想到,在尋覓了三年之後,就找到了另一個與小桃神魂氣血相連之人。

度春華說得平鋪直敘,但是看小桃消瘦的身形,就可知道,她言辭間輕描淡寫的後遺症,恐怕正是她心中之憂。

果然,度春華黛青皺緊的長眉下,一雙眼睛,像清澈、深沉的秋水,注視著白適淵,裡面是讓人不容錯認的請求:

「我本是為驅除你身上的魔氣而來,但小桃因你的心頭血而化形,與你神魂牽連。這種情況較為棘手,我們恐怕要在太清叨擾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白適淵略帶審視地看著她:「你方才說她與我神魂相連,有了後遺症,需要我做些什麼?」

似乎是驚訝於白適淵的主動問起,度春華眉眼彎起,露出淺淺的笑:

「小桃雖是劍靈化形,但她化形之後就如同普通孩童只能一點點長大,她的後遺症就是因初生之時體內靈氣不衡導致。」

「若要平衡,只能呆在我們身邊,潛移默化,直到驅除魔氣之後你我二人徹底為她換靈。」

話音落下,石台遠處的的小桃不知看到了些什麼,眼兒彎彎,嘻嘻笑了出來。

度春華與白適淵同時轉頭看向她,無聲的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

迎著石台上的陣陣涼風,白適淵先轉開了目光。

他依然面無表情,只是在轉身之時,輕聲回應:

「我無不可。你本就是應脈主之邀來為我驅魔,是我有求於你。」

得到白適淵的允諾,笑意寫在了度春華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愉悅,她的嘴角上揚起美麗的弧度,讓這向來冰冷的石台都不自覺有了溫度。

連她的聲音都包含著歡欣雀躍:「多謝白道友。」

話音一頓,又道:「還請不要向他人透露小桃是劍靈化形。」

修真界自有器靈記載以來,就從未有過化形的記錄。

小桃恐是這天地間絕無僅有的劍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縱有醫谷和劍聖作為靠山,但多一事畢竟不如少一事。

白適淵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因此他再次應允:

「小桃畢竟是承我血脈化形,這個保證確是我應該給予的。」

不知不覺間,日已中升,平台上的涼風也漸漸溫暖起來。

又再與白適淵敘了幾句,度春華迫不及待地帶著小桃離開了玄地峰。

得到了白適淵的承諾,她得趕緊去說服師長們,讓他們同意她和小桃留在太清派才行。

一大一小的身影從山道漸漸消失,白適淵站在那裡看了許久。

這感覺實在荒唐可笑,就像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夢。

他這樣一個古怪孤寂的人,今生,鬼使神差居然有了一個血脈,一個怯生生嬌滴滴的「女兒」。

在他們交談時一直毫無動靜的鎮天尺這時卻從他額心內府飛出,浮於他的面前。

「鎮天」二字迅速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狗屎運」。

沒錯,在白適淵做下不濫殺無辜的承諾之後,鎮天尺也答應不再動不動就抽打他的金丹與神魂。

鎮天尺無法說話,但置於他的內府,輕易將這個意思傳達了出來。

但白適淵沒想到的是,鎮天尺做下承諾之後,又有了新的招數。

每每察覺白適淵的心思,它總會在尺身寫上幾個字。

「狗屎運」不言自明,是在嘲諷他,什麼都沒做,就輕易有了血脈傳承。

白適淵掃了它一眼:「滾。」

「滾」字一出口,鎮天尺湊到白適淵的鼻尖,然後一股靈力襲來,又將他掀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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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帶崽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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