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冰釋前嫌

8.冰釋前嫌

「度厄大師!」

雲清守在隧道入口,看著度厄拖著疲累受傷的身體蹣跚著進入隧道。

他赤裸著上身,鐵灰的月牙鏟上隱隱帶有血跡,臉上的一塊皮肉不知被什麼東西剮去,露出雪白顴骨,脖子上的檀木佛珠也不知所蹤。

他斜坐在地上,朝著隧道入口處焦急地叫道:「別愣著!快進來!」

霞感覺到隧道被打開,也趕忙來到這裡。她盯著隧道口處的三個人影,心裡不禁起了些火氣,怒氣沖沖的說道。

「再不進來就等在外面兒等死吧!」

也不怪霞嗔怒,看度厄重傷的模樣,後面兒應該有恐怖的怪物追趕,而這些人還在這裡磨磨唧唧。

前些天由於物資告急,度厄鋌而走險,出門尋找。雲清本想協助度厄一同前去,卻被他以累贅為借口推辭了。

雲清知道他是一番好心,也沒有強求,不過看到度厄這個模樣,就知道此行並不是那麼順利。

「吃!」

遠處隱隱有個花蕾的模樣,驚雷般的吼聲鼓動著眾人的耳膜。

雲清聽到叫聲的同時,手已經摸上了剁骨刀。

「先進去再說!」

領頭人背著一個瘦子拉起旁邊兒矮胖的男子踉蹌地跌進隧道。

雲清聽到這聲音感覺有些耳熟,不過他沒有細想,只是緊緊地盯著遠處。

遠處那朵紅艷艷的花一擺一擺的,夾著綠色的根莖,像是扶著鋼管的舞女。

下面如同浪潮般的怪物,像是迷戀它容貌的瘋狂粉絲。

雲清看到這幅場景,心裡一陣發毛。

隨著三個人全部進入隧道,度厄長舒一口氣,抹了一把脖子上殘留的鮮血灑向那道『門』,『門』遇到鮮血,好似冰雪遇見沸水,迅速消融。

「謝謝大師救命之...是你!」

「是你們?」

雲清和那三人照面兒后異口同聲說道。

中間領頭的精壯男人眉上有著一道蜈蚣似的大疤,他後面兒自然就是那兩個小弟,一個矮胖的老鼠,一個瘦高的竹竿。

不過看樣子竹竿的情況並不是太好,他軟軟地趴在袁浩背上,面色蒼白,臉上的金絲眼鏡早已不知所蹤。

「還蠻有兄弟情誼的,這種關頭也沒有扔下他。」

雲清有些玩味地開口。

「呵。」

兩人大口的喘著粗氣,臉上大汗淋漓,袁浩不屑的冷哼一聲。

「我袁浩可不是會丟下兄弟的那種人。」

「你們認識?」

霞看著充滿火藥味兒的兩人疑惑地問道。

「偶遇過。」

雲清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是隨口找個理由搪塞一下。霞看他不想多說,也沒有過多追問。

「外面兒怎麼回事兒?」

霞看著度厄凄慘的模樣,眉頭也是微微一皺。她抬手招出一張皮製黃紙,虛畫幾張字元,然後隨手點燃將餘燼敷在度厄傷口上。

雲清看到畫的那些個符咒,明明沒有顯形,但就是感覺心裡直犯噁心。

「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

「法滅出現了!」

度厄喘著粗氣無奈的嘆道,話語里是一片絕望的死意。

「距離援軍的出現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法滅?」雲清疑惑道:「那是什麼?」

「那是佛語中的一個象徵,指可以讓佛法不存的厄難。」

度厄艱難地解釋道。

「不會吧?」

雲清正要反駁,突然想起那些個畸形的怪物還有長生天的通餚,便將這些話咽了回去。

「不管怎樣,先穩住道境內的眾人。」度厄把背上的布包裹遞給霞道:「這裡還有些食物,先給他們分分。」

「水...水水。」

那個帶著昏迷的瘦高竹竿嘟囔著,北方的冬天本來就乾燥冷冽,這兄弟三人的嘴唇上都起了乾裂的死皮。

「大師這裡有水嘛?」

袁浩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看著被口渴折磨的兄弟,也是拉下臉來懇求大師能給他們一些水。

度厄看著他也是無奈的搖搖頭沉聲道:「走的太匆忙了,沒來得及,只是順手抓了一些食物。」

袁浩看著昏迷的兄弟,心裡縱使萬般焦急也無可奈何。

「吶!」

令袁浩意想不到的是,雲清居然拋給他半瓶純凈水。

「你...」

袁浩拿著那珍貴的半瓶水心中有些驚訝。

「這可不是給你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度厄大師費勁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人死在這裡罷了。」

雲清撇了撇嘴角嘲諷道。

「多謝。」

袁浩複雜的看著他,眼神在雲清和水瓶之間相互遊離,最後咬咬牙,低頭向他表示感謝和歉意。

「另外,之前的事是我們兄弟三個有眼無珠,得罪了。」

雲清聽到這話擺擺手道:「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正說著,隧道內部的人們聽到這裡的聲音開始向這裡聚集。

「怎麼又帶人回來了?!」

那個叫做三子的年輕人看到度厄又救了三個新人進來,三子眼尖遠遠看見度厄手中並沒有帶有物資,火氣騰一下便冒了出來,大聲吵嚷。

「等到你們把外面兒的人都救進來,裡面兒的人早都餓死了。」

裡面兒的人聽到三子這樣說也不禁開始竊竊私語。

「就是就是。」

「都這麼久了,說不定外面兒的怪物早都被國家消滅了。」

「這哪裡是救了我們的命啊?這分明就是把我們囚禁起來了。」

「誒,你說他們會不會不是國家的人啊?」

這句話一出,一石激起三層浪。

人群開始躁動不安。

但立馬就有人反駁他。

「外面兒那麼多怪物,是他們把咱們救進來的,沒理由騙咱們。」

可接著那個人又說。

「會不會那些怪物就是他們放出來的,拿我們做人體實驗。」

此話一出,本來平靜的人群隱隱又開始騷動。

「我相信雲清哥哥,霞姐姐和度厄叔叔都是好人!」

一個清澈的聲音在這嘈雜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明顯。

眾人朝那道聲音看去,是個小小的女娃,陳嬌。

「切,一個小孩兒懂什麼,誰對她好,她就認為誰是好人。」

有人不屑地說道。

「度厄叔叔救俺們的時候流了那麼多血了,肯定很疼吧。他們要是壞人,為什麼就算流那麼多血還要救俺們吶?」

陳嬌皺著眉說道,稚嫩的童音如今是那麼刺耳。所有人都在注意有沒有物資,卻沒有一個人去關心度厄傷勢。

短暫地,人群陷入了沉默。陳正看到人們這個樣子趕忙抱住妹妹,害怕有人傷害她。

「無論他們要幹什麼,至少他們救了我們的命。如果不是他們,或許我們早就被外面的怪物吃掉了。」

有人打破了平靜,為眾人拾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大部分人的心中還是抱有感恩之心的。

「對啊對啊,我們怎麼能惡意揣測我們的恩人呢?」

有人明悟過來附和道,剛才群情激奮不過是因為生理飢餓而導致的怒火,這終究會被理智的冰水熄滅。

眾人邊說邊走,不一會兒來到雲清他們面前,人群說話的聲音並不小,況且又在隧道里,他們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被雲清他們聽在耳里。

一開始聽到這些話,度厄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扯出一抹苦笑。反而是霞,皺緊了眉頭想要說些什麼,雲清卻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度厄大師,您沒事兒吧。」

之前訓斥三子那個中年人上前關心道。

度厄聽到這些話,想要站起身說自己沒事,可手才一撐地就扯到傷口,瞬間便痛的額頭冒汗,悶哼一聲就坐回地上。

雲清看他這副模樣,立馬上前開口道:「度厄大師受傷了,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中年人聽后眼中精芒一閃,說道:「大師受傷了就多加修養,暫時不要出去了,實在不行就由我們來為大師尋找需要的物資。」

還沒等度厄回答,那中年人扭頭對人群說:「度厄大師受了一點兒輕傷,需要修養幾日,往後一周的物資由我們來搜集。」

聽到這話人群就開始躁動起來。中年人這番話可謂用心險惡,他格外咬重『輕』字,然後又將度厄的個人利益放在了群眾集體利益的對立面。

在這樣的環境下,肯定誰都不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為其他人尋找物資,哪怕是為自己的救命恩人。

或許有人不理解,中年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其中就參雜了人的劣根性:「貪」,這個貪不是特指貪財,還有貪權,貪食和貪生。

中年人也不想出去尋找物資,但是度厄受傷,除去老幼婦孺,他們這些青壯年最後被逼無奈,估計也要出門涉險。

救命之恩對一些人來說是重於泰山,可也有一部分認為是輕於鴻毛,甚至理所應當。

中年人明顯就是後者,或許在平時他會抱有感恩之心,可是如今朝不保夕,自己的命明顯更為重要。

平時隱忍不發,這次度厄受傷也讓他找到一個機會,首先讓散播謠言讓部分人起疑心,雖然被一些明事理的人看破,不過也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度厄的威信,在眾人心中埋下了一枚種子。

其次將度厄放到所有人的利益對立面,並用一個『輕』字拆分度厄樹立起的捨己為人形象,有部分人或許會認為度厄是故意受傷,好逃避收集物資的危險。

而且這個『輕』字一出,只要度厄不是傻子,就肯定還會攬下收集物資這個任務。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若是真由人群中的青壯年來收集物資,勢必會引起恐慌,進而消磨群眾對度厄他們的信任。

所以度厄只要能動,就肯定會繼續收集物資。

如果度厄真的傷重到不能動,那麼肯定會動搖群眾對他的信任,進而影響他的領導地位,到時候自己再伺機而動,讓三子配合自己,在度厄恢復前,拿到群眾的領導權。

度厄本就是僧人,對權利不太注重,如果有人能代替他,他甚至樂得如此,肯定不會再與中年人爭權。

得到了權利,那麼在末世活下去的希望就比別人多了幾分。

既是貪權也是貪生。

如果能夠指揮這群人,再忽悠涉世未深的霞來輔助。哪怕在末世,他至少也能明哲保身,在這裡等到國家救援。

可惜,這點兒把戲可以對付霞或者度厄,但是絕對應付不了雲清。

話音未落,雲清便看穿了他的這個把戲,照他話里話外坑害自己救命恩人,雲清就絕不可能讓他輕易得到這份領導權,誰知道他在關鍵時刻會做出什麼事兒。

霞幫助了雲清,他是知恩圖報的,為了更好的協助霞和度厄,主動權還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比較好。

於是他稍一思索便朗聲道:「各位不必擔憂,往後由我和霞小姐搜尋所需物資,你們也不必出門涉險。」

度厄張口欲言。

袁浩聽到雲清的話也是心領神會,昂首挺胸地說道:「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漢子,度厄大師你好生休息,在你傷口癒合前,先讓我們來為你搜尋物資吧。」

那個外號老鼠的胖子看到自己老大這麼說,撓了撓頭隨聲附和道:「沒錯沒錯,大師你救了我們的命,我們也該為你做點兒什麼。」

這席話將一場信任危機消弭於無形,人其實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他們的思想很容易被人左右,也容易隨波逐流。

中年人明裡暗裡引導大家明哲保身,那麼雲清一行人所舉的旗幟就是知恩圖報。

群眾中一部分人聽到他們的話也開始隨聲附和。

「反正這條命就是度厄大師救的,我願意出去為大師搜尋物資。」

「就是就是,我也願意!」

「我也願意!」

陳正也在人群中高喊,他神采奕奕眉目間都是少年的蠻勇。

「哈哈哈哈哈。你還太小了,這件事兒還是由哥哥們來干吧!」

那個穿著條紋休閑服的青年笑道。

「我已經十五歲了!」

「十五歲也是小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

綿綿的善意在人群中傳播,度厄看著人群,搖了搖頭還是想要拒絕。

雲清這一手不可謂不高明,他化被動為主動,三兩句話將原先眾人的被逼無奈化成了熱血激昂的主動奉獻。

霞此刻適時開口道:「你在門內負責保護婦孺吧,我隨行外出。」

雖然霞不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是她知道這樣度厄就能安穩休息了,所以也順著雲清的話說了下去。

度厄沒辦法,他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這確實是現在的最優解了。

中年人沒想到這群人會被短短几句話所鼓舞,他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出什麼,只是陰毒地盯著雲清。

「王總,現在我們怎麼辦。」

三子小心翼翼地問著中年人,膽小如鼠的他更加害怕面對那些怪物。

「呵,等吧。」

王總思索一番后眉宇舒展,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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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詭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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