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4
《逢火》／chapter4
第二天，開學日。
「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全當耳旁風了是吧？人招你惹你了，啊？就被你踹池子里去了……還敢捂耳朵！卓燁霖！你給我站好了！！！學生沒有個學生樣，檢討兩千！明天就交！」
「別吧，還不是那龜……」
「三千！」
紀煙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裡頭傳來的聲音嚇得心狠狠一蹦。
顯而易見，裡頭在訓人。
她在外面等了會才敲門。
「進來。」
紀煙小心地將門合上，迎上最裡面的兩道視線。
「你就是紀煙吧？」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典型的國字臉，條紋襯衫，鼻樑上架著眼鏡，臉色有些漲紅，顯然剛才被氣得不輕。
班主任看著比想象中和善，紀煙繃緊的神經放鬆不少。
「…老師好。」
朱德華點頭，看著手上的檔案，心裡的氣消了大半，連帶著聲音都溫和不少。
「我叫朱德華，是你的班主任，等會你跟我一起去班上。」
紀煙點頭。
男生這時開口，「華哥，檢討這事兒……」
朱德華一看他這弔兒郎當的樣子就來氣，一錘定音，「三千！沒得商量！」
男生「嘖」了聲，轉身要走。
「我讓你走了？！」
男生又停住，朱德華瞪他，問：「陳烈今天來不來？」
「我怎麼知道？」
朱德華自知管不住他，「行了，趕緊回教室，明天我看不見檢討，就請家長！」
男生不在乎地應付了聲，臨走時瞟了眼身邊的女孩，他皺眉。
這女的，怎麼感覺在哪見過。
—
學校小，一個年級就五個班，三個理，兩個文，高三在四樓。
紀煙學理。
「我們是五班，就在走廊盡頭，看見沒，門口站著幾個男生的那個。」朱德華指著前面。
紀煙看過去，輕輕「嗯」了聲。
朱德華沒聽清，回頭看了眼，覺得這孩子似乎很內向，一直低著頭，也不太敢和他對視，便安撫道，「別緊張，要是有什麼事就和老師說。」
紀煙愣了會才點頭。
他們一進去，上課鈴剛好響。
朱德華站在講台上使勁拍桌子，「好了好了，吵什麼！都高三了，心還沒收回來呢？！」
教室里靜下來，卻不是因為老師的話，而是門邊的人。
那些目光里，有驚艷，有好奇，也有審視。
紀煙有些緊張。
不對，是非常。
「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叫紀煙。」
朱德華看向她時，跟變臉似的，笑得一臉慈祥，眼神示意她說幾句。
「……你們好。」紀煙笑。
稀稀落落的掌聲。
朱德華顯然不滿意，喊：「一個個的沒吃飯是吧？對新同學要熱情一點！」邊說邊帶頭鼓掌：「來！」
這回掌聲大了一些。
後排有男生交頭接耳，朱德華一個粉筆頭砸過去，正中靶心。
「卓燁霖！昌偉！你倆聊什麼呢？也帶我聽聽？」
被砸中的男生弔兒郎當地靠在椅子上，欠揍道，「那可不行，秘密。」
紀煙認出來他就是剛剛辦公室里的「問題學生」。
前排的女生都在笑。
朱德華又訓了幾句，才轉頭對紀煙說，「好了，你先回座位。」
教室里座位是相鄰不相碰，沒有同桌之說。留給她的座位在中間一列的倒數第三排，就在那個男生前面。
他後面還有個位置，空的。
紀煙坐下時，朱德華不放心地掃了眼後面一圈男生，瞪著他們：「警告你們幾個，別欺負同學啊！」
一群男生嬉皮笑臉的，比了個ok的手勢。
「來幾個男生跟我去教務處領書。」朱德華招招手。
後排幾個男生立馬應聲，鬧哄哄跑出去了。
紀煙坐下來時，腦袋嗡嗡，人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墨綠的黑板，頭頂的風扇，恣意的少年，蓬勃的朝氣。
但這陌生似乎並不讓人討厭。
「喂——」
紀煙偏過頭，左桌的女生正斜著身看她，留著齊耳短髮，紅色挑染，五官精緻又張揚，沒穿校服，身上是一件短t和緊身牛仔褲。
她挑眉，「你不是我們這裡的人吧，怎麼轉來這了？」
紀煙垂下眼睫，沒看她，「我爸爸在這。」
她沒多說，易伊伊也沒多問，一手撐額打量她一會，突然湊近，「誒，你長這麼好看，肯定談過戀愛吧，什麼感覺啊？」
紀煙正拿紙擦桌子，聞言一頓，待聽清楚她的話后，臉噌得紅了，抿著唇，急道，「沒……沒有的。」
易伊伊忍不住笑出聲，從口袋裡拿了顆糖，剝開放嘴裡，順便扔了一顆過去。
「你這女的怎麼這麼不經逗。」
紀煙握著糖，抬頭看她一眼，笑了笑，「……謝謝。」
易伊伊忍住想捏她臉的衝動，在草稿紙上刷刷寫了幾個字，然後舉給她看。
三個大字——易伊伊。
「你是這個煙？」她又從口袋裡半掏出一盒方方正正的物什。
紀煙怔住，慢半拍地點頭。
易伊伊存心逗她，見她果然一臉震驚的模樣，又沒忍住笑。
心想這姑娘怎麼這麼好玩。
紀煙獃獃看她，不知作何反應，她心裡有種異樣感，陌生的，忐忑的。
從來沒有人……和她這樣說過話。
那群男生搬完書回來。
易伊伊斂了笑，轉過身跨椅子上，問紀煙後面的人，「你怎麼回事，大清早地發什麼神經？」
卓燁霖翹著椅腿，想到這事他就來氣，「背後嚼人舌根子，老子就該一腳把他踹進太平洋！」
「嚼誰舌根子？你啊？」
卓燁霖朝後面的空位一指。
易伊伊挑眉，撩了撩短髮，「那他還真是嫌命長。」
這節還是早讀課，班主任回到教室時，紀煙已經攤開單詞本背了一會了。
朱德華在教室繞走了一圈，見都在背書就走了。
後排一群男生立時閑不住了，逮著空插科打揮。
「就那個新來的，長得挺他媽帶勁啊。」
「好看是好看，但一副好學生的樣子，性格又悶，談著肯定賊幾巴沒勁。」
「操，你他媽弄得好像人家能看上你一樣，你懂什麼？人家是文靜。」
「這麼護著，你他媽的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關你屁事！」
紀煙耳力好，後面的人仗著教室里都是讀書聲，便沒故意壓低聲音。
她其實都能聽見。
過了會，一個男生突然插話，「咱烈哥性格也悶，這不正好湊成一對了？」
「趕緊閉嘴吧傻逼，小心烈哥抽你！」
那男生瞥了眼旁邊空位，問卓燁霖，「霖哥，烈哥今天來不？」
卓燁霖正打遊戲，一天被問了兩遍，不耐煩得很，「老子還能管得住他？」
那男生「切」了聲，不說話了。
紀煙卻是愣了會，直覺他們口中這個「烈哥」有些熟悉。
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