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7
《逢火》/chapter7
人都是這樣，挫折面前，習慣逃避。時間一長，傷疤淡了，神經麻木了，就能當沒經歷過，沒被傷害過。
無人訴說，無人理解，無人撐腰的日子，也可以長久而緩慢地熬過去。
後來，她逐漸學會了以一顆荒廢的心去承接苦痛。
風穿堂而過，人影同葉影交纏。
紀煙眼睛被黑色鴨舍帽掩著，她輕輕喊了聲，「陳烈。」
沒有回應。
但她知道他沒走。
「今天的事謝謝你，剛才我的態度可能不夠讓你滿意，但我的確是真心的，還有……」
「你的傷，」紀煙仰起頭，目光掃過他發紅的一側臉頰，心情有些複雜，「抱歉。」
陳烈往嘴裡塞了根煙，一身渾勁沒處使，下顎線綳著，半眯起眼看她，「說完了？」
紀煙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種反應。
「除了謝就是道歉，」陳烈眼神漸沉，盯住她，「有完沒完？」
一時間，紀煙分不清他眼裡是嘲意更多還是涼意更多。
他可能還在氣那一巴掌。
她深吸一口氣，「你需要藥膏嗎？我……」
陳烈視線在她臉上停留，聲音發啞，「怎麼，關心我？」
那雙黑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在涌動，紀煙心跳有一瞬間變得紊亂。
得不到回應，在他意料之中。
陳烈的表情又恢復冷淡，將手裡空了的煙盒捏皺扔進垃圾桶。
尼古丁在兩人之間縈繞。
「你想怎麼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係。」
說完就頭也不回走了。
紀煙在原地站了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憐憫也好，一時義氣也罷，這些情緒短暫，激不起什麼波瀾，他們的生活還會回到各自的軌跡。
這樣才是正確的。
—
紀煙一個人回了學校，剛進教室，人就被拉住。
「這事兒怪我，」易伊伊放不下心，已經在門口等她好一會了，「今天不該帶你去那裡。」
紀煙看出她是真的不好受，搖搖頭，「跟你沒關係，我這不是沒事嗎。」
有陳烈這個戰鬥力爆表的人在，紀煙再怎麼著也不可能會出事。
但易伊伊還是不放心地將人檢查了一圈。
等她抬頭時就看見這姑娘傻不拉幾地在笑。
「我臉上有花啊？」她摸臉。
紀煙反應過來，趕緊收緊唇線，直搖頭，「……沒有沒有。」
她只是突然有些……小小的開心。
離上課時間僅有三分鐘，後面一群男生還圍在一塊侃天說地。看得出來他們聊得很激動，手舞足蹈的。
易伊伊踢了下最旁邊的男生，無語道，「一群大老爺們整天膩膩歪歪的，不嫌煩啊，趕緊讓一下。」
一群人回頭，目光掠過紀煙時忽然停住，眼睛發亮。
幾秒前的哄鬧和現在的寂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紀煙頂著這些目光，心下忐忑。
突然，有人先喊出聲，「煙姐牛逼啊！」
緊接著，在紀煙持續懵逼的狀態中，一群人拖著椅子挨個經過她，都豎著大拇指，一樣的話，跟複製人似的。
「煙姐牛逼！」
「牛逼！」
「牛逼！」
……
紀煙：「……」
她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易伊伊都驚了，笑得腰疼，「靠！一群神經病吧。」
等紀煙已經坐下來時，腦子裡還在回蕩著那兩個字。
易伊伊笑完了問她，「你是不是沒懂？」
紀煙誠實點頭。
易伊伊挑眉，「一個能把鐵樹種開花的人，你說牛不牛？」
紀煙反應了一會竟然懂了，臉也紅了個徹底，「你……你們別亂說了。」
「誒呀，不逗你了，」易伊伊表情嚴肅了些，「陳烈這人是個極品，帥是帥到了極點，邪也邪到了極點，說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他為人拼成這樣。」
「史無前例啊姑娘，」她拍拍紀煙的肩，「你是第一個，有前途！」
紀煙：「……」
—
一直到下午第三節課下課，紀煙還是沒有看見他。
教室里睡趴了一堆人。
她沒忍住回了頭，視線正好撞上被尿憋醒的卓燁霖。
「有事啊？」
因為有了下午的事，紀煙現在都不好意思問，「……他什麼時候來學校？」
卓燁霖還沒緩過來，打了個哈欠，「誰？」
紀煙：「……陳烈。」
卓燁霖清醒了，嘴角漾著笑，「他啊，不知道，反正今天不來。」
紀煙默了一秒，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卓燁霖盯著她後腦勺是嘖嘖稱奇。
靠，陳烈這麼兇殘的人什麼時候就看上這麼一隻小白兔了。
放學鈴聲一過，等到教室里只剩幾個值日生時，紀煙才起身。
路過最後一排時她停了下，將手裡的黑色帽子放進了那個空蕩蕩的桌肚裡，連同一支消腫的藥膏。
不過應該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她當時沒用太大力，睡一覺醒來估計能自己消。
—
跟平常一樣，零點一到，紀煙就上了床。
夜色滲透進來，被盛在眼裡。
紀煙眼皮微沉，腦袋卻無法抑制地清醒著，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人，很多話。
疼痛積累了，紮根了，在骨頭裡瘋狂生長。
被洶湧而來的記憶吞噬的前一秒，紀煙看見了他。
在浪里屹立不倒，無堅不摧的少年。
—
第二天一早，紀煙頂著黑眼圈進了學校，剛拐進樓道，就迎面撞上一堵人牆。
她還沒來得及呼痛，就被人拎小雞一樣拎著後退了一步。
紀煙摸著額頭，下意識說了句，「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嗓音低沉，浸了煙的啞。
「紀煙，」他冷著聲喊她，「一天沒見，你眼瞎了？」
很有辨識度的嗓音，紀煙想聽不出來都難，下一秒她抬起頭。
陳烈倚著牆，依舊是一身黑，煙霧從薄唇溢出后擦過右邊的斷眉，疏冷的眼直直望著她。
指間夾著煙，活脫脫一副痞子樣。
他在幹什麼，在抽煙。
紀煙雖然沒以前那麼怕他了，但還是有些發怵，陳烈擋著路，她也上不去。
相顧無言，沉默片刻，紀煙乾巴巴地來了句，「抽煙有害健康。」
「我不知道？」
紀煙順勢點頭，「…嗯，那就別抽了。」
陳烈抽煙的動作停住，冷冷扯了下唇，「輪得到你管？」
「……」
紀煙深吸一口氣，不懂他到底在彆扭什麼，說再多，他嘴裡也吐不出好話來。
「可以讓一下嗎？我想上樓。」
陳烈側著臉不看她，也沒讓路，語氣緩下來，「沒別的話要說？」
紀煙莫名，「……什麼？」
陳烈把臉轉回來了，眉目沁涼，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是你想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