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篇·第十五節

安息篇·第十五節

【『在陰影中穿行』——指的是她是在夜晚中去拿的人偶娃娃嗎？】

【不過『並非人類』又是什麼意思？】

「奇怪的訊息……唔，是之前拜託阿芙洛打探消息的事情起到了效果么？」愛麗絲眨了眨眼睛，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碟小零食放到烏鴉面前。作為對這黑色小小信使的犒賞。

「只不過，為什麼要用烏鴉呢？直接讓人來告訴我不是更簡單嗎？」少女心想道，將手中的水銀劍放回到了劍帶裏面。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心中興起了些許的疑問。

烏鴉並不是什麼吉利的信使。而字條後面的那個黑色手印標記更是給人一種很不祥的感覺——她以前似乎聽某人提到過這種黑色手印的標記。但仔細去想，這久遠的記憶卻又顯得模糊不清。

感覺，像是某個見不得人的組織的特有標記……

【黑暗兄弟會？】

「不，不可能。」

「那幫下水道老鼠估計巴不得我去死，怎麼可能會特意過來幫忙？在我的行蹤已經暴露的情況下，這種打草驚蛇的事情他們才是最不會去做的吧。」

她的五指一一併攏，然後又緩慢地舒展開來。不管怎麼樣，既然已經獲得了情報那麼就沒有放着不管的道理。雖說去找阿芙洛核實一下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但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玩偶的情報也要再三確認的話……是否會讓阿芙洛感覺她自己不受信任呢？

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只要小心一點，想必就算是陷阱也沒問題吧。】

愛麗絲的心中轉過了這樣的念頭，她再不遲疑，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之後，便披上遮掩身份的斗篷，迅速地從旅館的後門離開了。

……………………………………

十五分鐘后，愛麗絲悄無聲息來到了火災廢墟的附近，在靠近東尼爾和拉伊萊特一家的房子的一片樹蔭下停下了腳步。

距離火災發生一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縈繞在廢墟遺址上的陰冷氣息早已隨着愛麗絲和賈米拉的造訪而徹底消散。到了現在，附近的居民們對於那塊荒地上的建築殘骸已經沒有了任何恐懼和顧慮的情緒。他們已經熟悉了它，適應了它，並將它當做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來往的時候不會刻意繞開路，小孩子想要在附近玩耍時也不會大聲地將他們斥開了。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等到這座廢墟自然損壞，或者被領主下令推平的時候。就連這附近的居民們，也不會再記得他們曾經有着的那位鄰居了吧。

不過這無關緊要。愛麗絲並不打算在這裏常住，她之所以過來，也不過就是為了完成海爾吉的願望罷了。

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海爾吉想要那個人形玩偶。

那個人形玩偶如今在拉伊萊特的手上。

東尼爾，拉伊萊特夫婦曾經在海爾吉的家裏面做工。

在火災發生前，拉伊萊特便因為某種罕見的疾病病倒，就連在白天出門都無法辦到。

【感覺……有些奇怪啊。】

【雖說拉伊萊特曾經做為女傭照料過海爾吉，很可能有些特殊的情感。那麼在海爾吉死後想要拿些東西來寄託哀思倒也並不奇怪……】

但是，她卻並沒有將這件事情讓其他人知道。

這是不合理的。

愛麗絲記得很清楚，她在尋找玩偶娃娃的時候也曾經造訪過東尼爾的家，並且一無所獲。而從那時的對話來看，東尼爾沒有也完全沒必要向她撒謊。

這樣的話，便意味着東尼爾不知道拉伊萊特拿了那個人偶的事情——如果那個娃娃真的在她手上的話。

那麼，究竟要怎樣的執念，才能夠讓一個病弱到白天無法出門的女人強壓着身體的不適，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時候——很可能是深夜——潛入火災的廢墟，為的只是拿一個死去小女孩的布偶娃娃呢？

愛麗絲無法理解，她也不是很想去理解。

因為，如果這是真的發生的事情的話，那麼拉伊萊特對海爾吉一定抱有相當深厚的感情。想要從她手上拿到玩偶可謂是難上加難。

而如果這並不是事實的話……那麼，這便也意味着這是一個陷阱。在這附近，將會有着能夠讓她倒霉的東西。

這兩種狀況……無論成立的究竟是那一條，她都不是很喜歡。

【先悄悄進去觀察一下吧。或許事情並不是向我預想中的那樣糟糕也說不定……】

愛麗絲輕咳了一聲，將自己的位置轉移到了鄰近的一個偏僻的角落裏。然後，使用了龍吼之中的虛化之力。

「Feim－Zii——Gron」

少女的身形隨着吐目的激活而迅速淡化，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踏入了空間的另一層面——一個灰白色的，沒有任何障礙與阻隔的虛空之中。

只要收斂了自身的意志和氣息，那麼從這裏過去便不會被任何人發現。至今為止，愛麗絲還沒有遇到過能夠破解這個招式的敵人。想必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她抬起腳，就那麼穿過了擋在面前的牆壁。沒有引起任何人或者生物的注意，便輕而易舉地走進了東尼爾的房屋之中。

房屋裏面……並沒有人。

不止男主人不在，就連本該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女主人也沒了蹤影。

【人不在……是出去看病了么？】

愛麗絲疑惑地四處看了看，從前廳一直到後院，從客房檢查到卧室。卻沒有發現哪怕一丁點關於那個人偶娃娃的蹤跡。

【那個人偶的體積應該不小……沒可能藏在太過狹窄的地方。】

她像是一個幽靈一樣輕飄飄地穿過了閉鎖著的柜子與櫥窗。然而卻並沒有獲得任何收穫。不要說是人偶，就連一個人偶的球形關節都沒有！

但是，她同樣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埋伏或者陷阱的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一個玩笑？

愛麗絲有些惱怒地皺起眉頭，她下意識地跺了下地板以發泄自己心中的鬱悶，然而毫無實感的觸覺卻提醒了她現在正處於無法碰觸到任何事物的狀態之中。

她突然低下頭，朝着木質的厚地板看去。

【這地方……有沒有地下室呢？】

她將意志放鬆，想像自己正在下沉。心念轉動的那一刻，在虛化的世界中給予她落腳之處的地面便失去了支撐的作用。任由她緩慢地向著下方墜落。

兩秒鐘之後，她看見了拉伊萊特。

她非但看見了這個女人，她還看見了那個海爾吉的玩偶——這個長得有些異樣妖艷的女人正抱着那個略顯陳舊的玩偶娃娃，躺在她的『床』上小睡。

當愛麗絲走到拉伊萊特的身邊，甚至還能夠聽見她小聲的夢囈。

「海爾吉，海爾吉，我親愛的寶貝。」

「即使是死亡也無法將你我分開哦。不用等多久，不用等多久，儀式就能夠完美完成，而到了那時，你的靈魂就完全的歸我所有了。」

她的臉上染著一抹醉酒般的紅暈，像是蛇一樣纏繞着那個玩偶娃娃，用臉在玩偶的頭部蹭來蹭去。

【啊……這可真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僅憑這一段短短的對話便能夠完全的清楚了。毫無疑問，這個名字是拉伊萊特的……生物對小海爾吉有着某種超乎禮儀與道德的迷戀，想要用和平手段從她手上拿到玩偶，無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愛麗絲注意的並不是這個。

她注意的，是拉伊萊特的『床』。

不，那不是床，那是棺材。

而在莫薩爾，睡在棺材裏面的，並且還會動，會說話的東西只有一種……

「吸血鬼。」

愛麗絲拔出長劍，從虛空中踏出腳步。「告訴我，那是什麼儀式？」

吸血鬼發出半聲尖叫——另外半聲則被水銀劍堵在了它的喉嚨裏面。它張大了口，已經染上了一層黃金色澤的眼睛中充滿了恐懼。

「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到我的房間里來！」它驚慌地喊道，下意識地將海爾吉的玩偶娃娃藏在身後。

「是我在問你問題，吸血鬼。」愛麗絲面無表情地看着它。「你說的那個儀式，是什麼？」她偏過頭，掃了玩偶一眼。

「我記得召喚系魔法中有着使用亡靈的身前遺物為媒介，將死者的靈魂強行拘束並奴役的儀式。是那個是嗎？」

「不，不是那樣的！」拉伊萊特慌張地揮着手，努力地想要辯解。「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把海爾吉接過來……她那麼可愛……我好不容易才清理掉她那個礙事的母親……」

「原來是你放的火。」愛麗絲深深皺起了眉頭。「獨佔欲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害死別人一家，就連靈魂也不放過？」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吸血鬼憤怒地喊道：「我對海爾吉的愛是純潔的！」

愛麗絲搖了搖頭，「那可真是一份噁心的愛。」

她手中的水銀劍染上了一層光炎，再也沒有給吸血鬼開口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