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篇·第十三節
安息篇·第十三節
昏暗的地窟之下，劍擊交錯的聲音連綿不絕。
米妮和娜麗芙，她們就像是在花叢間相互追逐的兩隻蜂鳥一樣，優雅而迅速地戰鬥着，廝殺着。無論是繁雜詭異的地下地勢，還是昏暗陰冷的幽深秘境，都不能夠給她們造成任何程度的妨礙。
哦，有時候還是能夠造成一點影響的。比如說……
……斬切的劍鋒『不湊巧』地波及到某根無辜的天然石柱的時候——那引發的動靜甚至能夠傳達到地表。不亞於一場微型的地震。
「我以為你會更強一些。納哈格里夫……娜麗芙。」米妮敏捷地在倒塌的碎石塊間跳躍着，間或揮出一劍將某塊位置不那麼合適抑或著合適得過了頭了的石塊一一斬碎。開裂的碎石變得又尖又利，然後被渾厚的劍風裹挾起來砸向爭鬥中的另一方。
「Yol－Toor——Shul」她雙唇中吐出了有力量的位元組。龍的語言化作吐目，變成噴射的熾熱火柱，被炙烤的碎石塊在半空中便熔融，液化，出現在娜麗芙面前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浩浩蕩蕩如同豪雨一般的射流岩漿！
「哼，不過是你醒過來的比較早罷了。」淡金色的少女迅速地退開，避讓，掌中的單刃長劍迅速地一轉一劃，大塊大塊的花崗岩地面便被強硬的掀起，成為了她的屏障。
「試試這個如何？」她的聲音突兀地從石壁的另一側傳出。然後又從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方位擲出了數道水桶般粗細的藍白色閃電。
「投音？這麼冷門的東西你也會？」米妮皺起眉頭，一記橫斬便將襲來的雷霆導開，讓這毀滅性的力量去禍害那些冰冰冷冷的地下岩脈
——她突然向著側面迅速地一躍，肩膀的部位迸出一抹鮮血。
「很遺憾，這是虛化。」娜麗芙低低地笑着，握著沾染了鮮血的龍殞之刃自虛空中現身。她抿著嘴，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會以為只有你自己會用虛化偷襲吧。」
然而，她的腳尖才剛剛觸碰到地面，一枚在米妮之前的劍擊中便隱蔽地佈下了的寒霜符文便在她的腳下猛烈地爆發。涌動的魔能在千分之一秒內變化，運轉，成就了一朵碩大無朋的冰晶蓮花將娜麗芙牢牢地包裹在內。
——這或許只能夠妨礙她不到一秒。
「我當然知道不止我會。」米妮的身形猛地折返，緊握著的烏木之刃燃起了一層血紅色的灼熱火炎。「所以只好配合一下你了。」
揮劍，斬！
盛開的冰蓮被整齊地一分為二。火炎混雜着劍氣，扇形的衝擊波一直向前蔓延出了將近一百尺的距離才堪堪消散。而作為攻擊的首要目標，娜麗芙自然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她的側腹部出現了一道三分之一尺的狹長創口，每動一下，都有很多殷紅色的液體流出來。
「看來你對於凡人形態的戰鬥方式還不是很了解啊，娜麗芙。」米妮輕聲說道，身體沒有絲毫停滯地運動了起來，她沒有給娜麗芙任何喘息的機會，以壓迫的姿態朝着淡金色的少女施展出了一連串急促而沉重的劍擊。
「需要我教你一下嗎？」
娜麗芙低哼一聲，張開口，便吐出了一大片的寒霜。
「Fo－Krah－Diin——」
她的呼吸就好像用不着通過她的肺一般，即使在龍殞和烏木之刃急促交擊戰鬥中，她仍有能力釋放出將面前的一切盡數凍結的可怕吐目。
「不勞費心。」少女冷淡的聲音從冰氣之後傳來。這突如其來的冰霜射流迫使米妮不得不暫時退避，以免和那些被這霜藍色凍氣直擊的岩石一樣，被凍成慘白色的冰冷顆粒。
娜麗芙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刻，米妮猛地回身一格，一記從虛空中刺出的劍擊便被果斷的彈開。
幻靈虛化……這是用上癮了嗎？
出現在身後的娜麗芙冷冷地看着米妮，她腹部的創口在這極斷的時間內已經癒合，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向後跌退。
然後……
「Feim－Zii——Gron」
「Feim——Zii－Gron」
兩個讀法不同，但發音卻完全一樣的吐目在同一時間內被釋放出來。下一刻，米妮和娜麗芙便一同遁入虛空。即使是最敏銳的戰士此刻也只能夠感到兩股微薄的存在感在空蕩蕩的地下石窟中彼此交錯。而在數十秒后，兩人又再一次地在現實世界中現形。
娜麗芙身上出現了七處劍傷，而米妮的身上是五處。在現身的那一刻兩人身上的傷口便迅速地轉化為了金屬一般的銀灰色，而這銀灰色的血肉又在蠕動中迅速還原，變成粉嫩健康的白裏透紅。
「嘖。」娜麗芙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她一拳猛地搗在地面上，方圓一百尺的花崗岩地面便轟然粉碎，揚起了濃厚的石粉與塵埃。
「遮擋視線？又想偷襲嗎？」米妮輕笑着，一式迴旋斬便將身邊的障眼物全數驅散。她活動了一下緊握著烏木之刃的手指，身上逐漸燃起了猩紅色的光氣。
意志，扭曲現實。
體力，筋力，耐力，感知都被數倍的放大。她甚至能夠察覺到流動的空氣觸摸碎石，在尖利的稜角上輕輕摩擦。
左側四十六度，有動靜。
【呿，又是投音。】
她腳步一動，轉瞬間便跨越數十尺的距離來到與察覺到動靜的方向完全不同的另一邊，奮盡全力，便是一道直斬！
劍的聲音，穿過血肉。
遮蔽的塵霧向兩邊簌地散開，露出了被烏木之刃斬切成為兩半的少女屍體——這一劍是如此迅速，以至於一直到死，娜麗芙的臉上還充滿著驚愕與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
這一劍，殺不了她！！！
米妮的靈魂幾乎要發出尖銳的喊叫，她竭盡全力地扭轉身子，企圖抵禦即將從另一個方向襲來的猛烈攻擊。
可惜，慢了一步。
「嗚——」
下一刻，『死去』的娜麗芙便崩散成了一攤無意義的魔力碎片。而另一個完全的，真實的，全身纏繞着淡紫色光氣的娜麗芙便從米妮身邊的虛無中現身。一記重斬，刻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創痕！
「Yol－Toor－Shul！！！！」
劍擊之後，便是火焰。熾紅色的龍息之火就連黑曜岩也能夠輕易地熔掉，即使有着烏木之刃的阻隔，米妮的一隻手仍舊遭到波及，直接地被烤成了焦炭！
「很遺憾，我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麼投音。」娜麗芙笑吟吟地穩步上前，用連綿不斷的斬擊與劈刺將米妮徹底壓制。
「我只是用幻術製造了幾個假身而已。」她一隻手鬆開，將緊握著的龍殞換成單持的戰鬥方式。空閑出來的左手憑空一握，便捏出了一團狂暴的魔能閃電。
「雷暴。」
躍動着的蒼藍可怖雷霆，幾乎要將整個地下洞穴都照亮成為白晝了。而比這雷霆更可怕的，則是隱蔽於這雷暴之中的猛烈劍擊！
被擊中的話，就算是一頭……不，一群猛獁象。也都會在短短數秒間變成烤熟了的象肉塊吧。
米妮的瞳孔微微一縮。微張的雙唇間，吐出了一串精準而強大的吐目。
「Fus－Ro——Dah！」
娜麗芙的心底升起一抹冷笑。不卸之力，吐目，以空間震蕩的方式製造出驅散面前一切的事物么？如果距離合適那倒還真是一個不錯的應對方式。但是現在……太近了！
她稍微改變了一點逼近的角度，身形一錯，便以一個避開了米妮正前方的身位繼續突進，她釋放出的雷暴已經纏上了米妮的腳踝，而手中龍殞之刃，更是轉眼便要擊中烏木之刃的失力點上！
只要擊中，無論是那一邊都能夠讓米妮失去戰鬥力。雷霆能夠麻痹她的身體，而劍擊，將會奪取她的武器。而她最後用出的這一記吐目，註定只能夠做無用功。
勝負已定。
下一刻，劍刃相交。
『破——————！！！』
娜麗芙比她衝上來的時候更快地被彈飛了出去。緊握著的龍殞還未能夠觸碰到烏木之刃，便被攻城錘一般沉重的無形力場給彈開。被這莫名力量環繞着的漆黑長劍順勢一斬，便將娜麗芙的身體連同她的雷霆一齊劈得老遠。
直到身體飛了起來，娜麗芙的眼中仍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這是……什麼情況？
她勉強地抬起手，努力地抵禦著米妮接踵而至的反擊。然而施法中斷以及筋腱錯位的創傷依舊困擾着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身上便多出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意志的力量，扭曲現實。
米妮那隻被灼成焦炭的手在反擊的瞬間便迅速地金屬化，然後還原成了健康的血肉。然而留在她側腰的那一道創傷卻仍舊保留，每動一下，都向外湧出大蓬大蓬的鮮血。
被附加了高位戰士意志的武器所擊中就是這個下場。受傷的現實將會被扭曲，被世界，被所有的治療法術和修補藥劑視作是健康完整的情況。就連自愈的本能也被欺騙，除非將這股意志祛除或者等它自行消散，否則這傷口便無法癒合。
米妮是這樣，娜麗芙也是這樣。
留給她們的時間，已經不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