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十二號甘蔗29

這個冬天，有人歡喜有人絕望。

很快，過年了。

相較於村裡別家的熱鬧十足，宋家，恩，其實也還是熱鬧。

宋二一家分家后的日子跟從前沒多大的差別，畢竟住在一個院子，宋二嫂又很能拉得下臉皮來，可剛可柔，家裡短了什麼就舔著臉去問老人要，或者讓孩子去說。

看在孫子孫女的面上，宋父宋母雖有怨言卻基本不會拒絕。

時不時挑撥幾句，嗑著瓜子兒看大嫂跟公婆唱大戲。

又能當家又有後盾還不無聊，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心，不亦樂乎。

而真的體會到獨自撐起一個家的艱難，是在再次分家后，本來也是一件小事，就大嫂多說了兩句，是有點不好聽，誰知老太婆就當真了，死抓著不放，一向不怎麼管家裡事的老頭子這次竟直接說分家，不跟任何兒子。

說到這裡宋二嫂就是氣。

哪個兒子都不跟你特么倒是別天天兒的往老幺那跑啊！

分家了就完全不掩飾偏心了是吧。

「小、小五真考上大學了？不對啊，他也沒說啊！」

宋大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宋父宋母能看不出她們的打算？

都是千年的狐狸，擱誰說聊齋呢！

一榮俱榮，家裡出了個大學生，那可是一整個家族乃至一個村子的榮譽呢！

宋大嫂沉著臉看他們跑出去。

宋父宋母還是被別人恭喜了才知道他們兒子考上大學要去報名了。

「咱們也過去看看吧。」宋大道。

宋時就說，「我說了也沒用啊，你們是能幫我上大學還是能送我去上學。」

我們可以幫你慶祝啊！

身為你的父母，還有你的兄弟，難道連為你高興的資格都沒有嗎！

可，不該啊！

他什麼學歷？

就一初中生，考什麼，放在火上烤還差不多。

就要準備啟程讀書了。

兩人也跟著去了破屋那邊。

宋二嫂嘴巴張得都合不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不會吧，小五他這是、這是真的考上了？」

老不死的卻吃得面頰紅潤。

眼看著老太婆老頭兒風雨無阻一天不落的往老幺家跑，看著他們藏的好東西全便宜了破屋那邊，真的，心如刀割。

況且，本質上他們也不是村裡的人了，遲早都會走，留是留不住的。

可誰能想到兩個老不死的那麼較真兒，連長子孫子都不要了！

啃草的日子不好過，連草都啃不飽就更是煎熬了。

想到這宋二嫂就是氣。

村裡那些自詡知識豐富的青年們都沒考上，他卻考上了？

「不會搞錯了吧？」

不知什麼時候就不見了。

這兩個多月，家裡一點肉味兒都沒沾。

到的時候，宋母正又哭又笑的拍著小兒子，「你這臭小子，你要氣死你娘啊，這麼大的事都不跟家裡講，你看看別人，隔壁村的，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全縣的人都知道！」

她要是捨得，要是肯給，能讓幾個小孩去找爺爺婆婆？

以前不覺得。

宋大嫂抹了把眼睛，嘴邊溢出一聲苦笑。

年飯十分豐盛。

真…真是寒心吶！

有妻有兒都留不住。

明明是住在一個院子，卻對他們的窘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各種拒絕。

如今單獨開火，吃飯的嘴又多，分到的糧食根本就不夠，一整個冬天不是蘿蔔就是白菜紅苕，吃得竟比沒分家前還要差，一家子臉上全是菜色。

但只有他，是本村人，其他都是知識青年，且早在收到通知書後就離開村子回了城。

炸了糖果子，煎了油餅。

宋時背著行李出發的那天，全村都來送了。

宋時去了一趟村長家，回來沒幾天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自家卻是慘了。

又殺了雞跟魚。

張芸香也走了。

村子也允了。

這就有點扎心了。

宋父也道，「小五，這事你做得確實不對。」

院子里其他人都震驚了。

兩老的真就什麼都不管了。

宋父宋母：「…」

宋二瞪了她一眼，「就你知道！」

嗐！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見妻子低著頭並不言語，他嘆口氣，「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再說，我們跟小五本也沒什麼，小五如今不一樣了，他好，咱家也能跟著沾光，建華馬上十五了，有個大學生的小叔，他說親都能說得好些。」說著看向院子外面，喃喃道，「也不知小弟考的是哪裡的學校，等他讀出來，分配好工作，站穩腳跟，能帶帶他幾個侄子侄女就好了。」

宋大嫂好恨！

就跟老二媳婦商量年飯的時候一定要讓兩個老的連帶著之前的一起掏出來。

「還等什麼，還不去問問他！」宋母橫了他一眼，急匆匆跑了。

宋父也趕緊跟著。

這狗屎運，咋就叫老幺遇上了呢！

宋父氣得直抽煙。

就當是結一份善緣了。

翻過年。

有時也後悔那天怎麼就沒忍住。

孩子們去哭去鬧去撒嬌討好，他們就哭窮，就訴苦，說年紀大了沒錢，說分家了讓他們要什麼找自己爹媽去。

靠運氣又怎麼，人家考上就是考上了，有時候，運氣本來也是實力的一種。

村裡有三個考上大學的。

就…

但想到孫子孫女們那菜色的臉，他們也是嘆息，拿了錢票出來買年貨。

站在一邊的宋二宋大一家更是覺得羞愧和後悔。

本來是三兄弟中過得最慘的，如今，卻一朝鹹魚翻身跳了龍門飛黃騰達要叫他們去巴結了。

那一天，整個村子都瀰漫著食物的香味。

他那話堵得兩人一個字都說不出。

也追了出去。

老兩口有心粉飾太平，宋時也隨他們，左右這又不是他的兒，他又不是原渣，別人一家的事跟他有毛關係，他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吧。

早曉得小五有這般機遇造化，當初說什麼他們都不會分家的！

只能安慰自己，都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時間會抹平所有的不愉快…

宋大動了動嘴唇，最後嘆了口氣，「小五運氣還真是好。」

他怎麼能不給家裡說呢！

這麼大的事啊！

丟下了她新處的對象，那青年找了她許久，在平房前蹲守，可，就連同住的知識青年們都不曉得她啥時走的。

行李連同通知書都不見了。

那不就是走了嗎。

青年無從尋找，只能傷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