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陸熠左手接下的突然射來的羽箭,此時掌心血肉模糊,鮮紅的血自五指間溢出,已在泥塑地面上積起很大的一灘。

見到顧霖因為害怕瑟縮著雙肩,不停地往自己懷裡縮,他心疼不已,右手輕輕拍撫著安慰:「沒事,等揪出背後的主謀,我帶你回華直街再買一箱回來。」

顧霖感受著後背的安撫,心中的害怕消散不少,點點頭:「嗯。」

想了想,她想起了什麼,仰起臉問:「你手上的傷……疼不疼?」

「不疼。」陸熠便笑,沉毅的面容沒表現出絲毫痛楚,「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顧霖卻忽然紅了眼眶,指著地上流下的一大灘血跡:「可是……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啊。」

「無事……」陸熠依舊在笑,想要再說幾句北疆軍營中的殘酷已遮蓋眼前的傷勢,話還沒說出口,從四面八方又射來許多箭矢,直往涼亭中依偎的二人射來。

顧霖不學武,反應沒有男人快,她尚不知危險逼近,悄悄挪動步子想要脫離男人的懷抱。

剛才一時害怕,心慌意亂下投入陸熠懷中,現在緩過神,小姑娘只覺得面上一陣陣發燙——她這是在做什麼啊,不是已下定決心帶著小滿離開他了嗎,又為何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衝進了男人的懷裡。

這讓她日後如何再說出訣別的話?

她剛掙扎著想要退開,幾乎與此同時,男人箍著她腰肢的手突然收緊。

顧霖以為對方想要強行鎖住她,從前在瀾滄院自己被強迫的記憶一下子回籠,她僅存的理智瞬間潰敗,害怕得劇烈掙紮起來。

那樣痛苦的記憶,她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

「霖霖,別動。」陸熠沉啞著嗓音,手中力道更重。

可那種被威脅的感覺對顧霖來說,實在太過難受與排斥,她完全已經聽不進男人的輕哄,也察覺不出周圍愈加臨近的危險,更加強烈地掙扎著:「陸熠,你放手!」

話音剛落,更加密集的箭矢已至,陸熠強行護著懷裡掙扎的小姑娘,險而又險地躲過一支支箭矢,眼看著這一陣攻擊被化解,從涼亭的正後方又射來一支羽箭,箭身更加長,尾羽是金黃色,「彭」的一聲,釘在了涼亭已經掉漆的柱子上。

陸熠看著那明顯射偏的箭,突然停下了動作。

這支箭他認得,應當算是再熟悉不過。

因為這弓箭就是他的。

是他在北疆軍營中歷練時,命機巧師傅按照他的要求量身定製,後來孫瑞受襲差點丟命,他便將這套弓箭贈送給對方護身。

孫瑞寒門出身,這類價格昂貴又獨一無二的弓箭對他來說,是不可奢求的珍品。是以他滿懷感激地收下,一直珍重地帶在身邊。

陸熠斂眉,臉色沉了下去,孫瑞自從上次偷襲失敗,已經消失很久,此時此地突然出現的金羽箭並非是巧合。

那次離開清靈縣回京都時遇襲,他本就有了懷疑,現下心中的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突厥派來的姦細已經在清靈縣盡數關押,回京之路上埋伏的人便不可能是突厥,十有八九就是逃離在外的孫瑞。

他竟不知,曾經北疆軍營中的生死之交,會再次因為權勢貪慾兵戎相對。

這是何等的可悲!

「陸熠……」顧霖也從慌亂的掙扎中平靜下來,望著定在柱子上的金色尾羽的箭,入木極深,才意識到自己險些釀下大禍,不敢再亂動,只得怯怯地攥住男人的錦制衣袖,「陸熠,對不起……」

「嗖嗖嗖!」

又是緊密的三聲金羽箭破空而來的聲音,陸熠被擾亂了心神,反應慢了一拍,再回神時箭矢已在眼前,直往懷中的顧霖而來。

他知道已經避無可避,迅速抱著人轉了個方向,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懷中人。

下一刻,箭入皮肉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顧霖明顯感覺一股極大的衝力襲來,男人將她整個人都護在懷中,吃痛地悶哼一聲。

顧霖更慌了,埋在男人的懷中悶聲急問:「陸熠……陸熠你怎麼樣?是不是我害了你啊!」

「沒有,不關你的事。」陸熠鋒利的唇有些發白,背上一陣鑽心的痛,他卻還是朝小姑娘勉強露出了笑,「一點小傷而已,不足掛齒。」

顧霖淚水撲簌簌落了下來,看著男人放在胸口、早已受傷的手掌,手背處觸目驚心地被箭矢的尖銳處貫穿,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襟,在胸、前擴散開一大片。

她瞬間明白過來,要不是陸熠用手擋在胸前隔開,以二人挨得如此近的距離,這箭尖刺入的便是她的皮肉。

小姑娘哽咽著:「陸熠,你……你怎麼……」

「傻丫頭,我不護著你,還要護著誰?」陸熠眉宇間都是溫柔,看著懷中的姑娘像看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聲音亦柔。

「陸世子還真是厲害,都中了箭毒性命不保了,還顧著懷裡的佳人呢!」這聲音尖銳帶著怨毒,在荒僻的郊外顯得尤其突兀。

顧霖小臉嚇得慘白,止住了哭,攥著男人的衣袖不放:「陸熠,你中毒了?我……我帶你去找大夫!」

「找大夫?顧霖,你還是像從前一樣,蠢得很啊。」不遠處的聲音又起,從左側的小樹林中走出一個女子,周身用黑色的布料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且不說陸熠中的是劇毒,解藥只有我這裡有,就算有大夫知道破解之法,你們眼下的處境,又哪裡去找大夫?」

從前?對方與她從前相識?

顧霖循著聲音望過去,遠處黑色的身影偏顯瘦,看著很是熟悉,她意識到對方可能與他們積怨很深,穩住心神道:「這位姑娘與我們舊識?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

她向來寬於待人,並不記得和誰結下這麼大的梁子。

黑衣女子卻開始哈哈大笑,尖細的聲音劃過空曠的郊外,聽著讓人頭皮發麻:「顧霖,你在這裡裝什麼無辜天真呢?你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你說我們有什麼誤會?呵呵,這誤會可大得很,大得讓我今日必送你下地獄!」

話音剛落,女子再次提起手中弓箭,搭箭瞄準了涼亭內的顧霖。

日頭偏西,陽光映照在弓箭尾端,金色的尾羽在光線下綻放出光芒,正是當初陸熠贈送給孫瑞防身的那把。

陸熠左手被箭矢貫穿不能動彈,便用右手往後握住箭身用力,」咔嚓「一聲,金色尾羽的箭身應聲而斷,怕小姑娘害怕,他咬著牙沒吭一聲,冷汗卻還是從額頭滲出,落在了小姑娘攥著他衣袖的手背。

顧霖下意識地想要抬頭,被男人用手蒙住了眼:「別抬頭。」

說完,陸熠又迅速將左手往外一扯,硬生生與箭矢分開,鮮血瞬間大量湧出,在地面上積下很大的一灘。

顧霖覺得鼻尖的血腥味道驟濃,她很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胡思亂想著陸熠是不是又受傷了,但雙眼被男人的右手牢牢捂住,看不到分毫。

她急得雙手攀住男人敷在她眼睛上的大掌,哭泣著哀求:「陸熠,你怎麼了?你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吧。你別瞞著我,我害怕。」

「沒事,」陸熠左手已與箭矢分離,鬆開右手,將人抱住,布滿鮮血的左手拍撫著小姑娘的後背,「我不會有事,你別害怕。」

「呵,真是郎情妾意、一往情深啊!」黑衣女子手裡握著弓箭,不停地瞄準調整著方向,一雙小眼中怨毒的神色更加濃,幾乎要噴出火,「既然你們這麼有情有義,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一個男人,即使再喜歡,得不到那就要毀了他!

眼見地箭矢就要離弦,小樹林中又忽然出現一人,對著黑衣女子疾呼:「洛兒,不可如此!」

「哥哥,到現在你還要阻止我?我落到這步田地,都是他們害的,都是顧霖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從中攪局,我現在已經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而哥哥你也會位列朝堂,成為寒門之最!我恨顧霖,恨毒了她,我要殺了她才能解心頭之恨!」

孫洛已經幾近瘋狂,瞄準涼亭內的兩人就鬆了手中的弓箭。

箭矢飛速破空襲去,陸熠雖受了傷,身手亦頗上乘,帶著顧霖閃身一躲,躲過了金色尾羽箭的突襲。

孫洛見一擊失敗,立刻又搭上了一支,拉滿弓重新瞄準了二人。

「洛兒,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孫瑞上前攔住妹妹,怒聲道,「你還要執迷不悟多久?走到這一步,你還不明白嗎,陸熠至始至終心裡的人只有顧霖,世子夫人的位置也只屬於顧霖一人!哥哥跟你說過無數遍了,即使沒有顧霖,陸熠也絕不會娶你入門!」

「為什麼不會?我不信!」孫洛失了理智,語氣更加尖利,「只要顧霖死了,陸熠就是我的了,我就是要嫁給他,不愛我又如何,我就是要把他奪過來!哪怕是他死,我也絕不會讓他們恩愛美滿!」

「洛兒!」孫瑞只覺得無比絕望,拉住妹妹的搭弓箭的手不放。

這把尾羽弓箭是陸熠當年贈送給他的防身之物,這麼多年了,即使二人反目,他也沒捨得丟棄,而是將它隨身帶著,日日擦拭,好像看見它,他們二人在北疆留下的生死兄弟之情尚且還存在一樣。

這是他在自己一步踏錯后,唯一聊以慰藉的物件。

只是沒想到,會被洛兒發現。

更沒想到,洛兒會偷拿了這把弓箭,帶著寒門餘下的死士在邊郊設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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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帶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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