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光景
黑暗或許會籠罩我的前路，迷茫我的方向，使我感到痛苦不堪。是的，黑暗很強大，它只需輕輕揮手，就能讓我壓抑到死。我不可能戰勝它，永遠不會。但至少它征服不了我，我可能有些誇誇其詞，但我儘力讓它費勁好一會。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光芒總會照亮陰影的。如同我的航行沒有目標，無邊無際，但是我還是到了，到了一扇門前。現在，只需我勇敢地進去罷！
我轉動握把，輕輕推開了門，我來到了間房間中。這是哪裡？這是個什麼屋子？我感受到木製地板在輕微地晃動，屋外有滾滾波濤的奔流聲。一張水手藍的小床上，放著一個航船模型。我自圓窗外看，是一望無際的克萊因藍。我在海上，準確地說，我在一艘航船上。
這時才我發現，我的手裡正攥著一張船票，是它給我的，這是我賴以發達的權利和資本。我將它放在口袋中，小心保管好。
但有個問題，我為什麼會來到船上,這裡對我又代表著什麼？我從小生活在海邊，但我對海並無好感,甚至我想遠離它。海很廣很大,我竟感到有些弱小得不堪一擊,我經常在想，如果它吞噬了我的家,剎那間巨浪滔天，它的一次拍擊就能讓房子粉身碎骨……
「臭小子，你想啥呢！」祖父對我吼道,「它不會怎麼做的，它對我感情很深！」
好吧好吧，讓我們回到現實。我看到床頭邊的柜子上有本書，我翻身坐在床上，拿來去看。它的書名讓我皺了皺眉頭:《船翻了》。為什麼船上會保留這麼本晦氣的書？我打開它,它只有一頁內容,其他都是空白的紙。我閱讀它: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特此聲明,一字不假:我出了事故，乘坐的船沉沒了……」
無聊。我想著,合上書,起身出門。門外是由縱橫艙壁組成的走廊，它裝修典雅，無比豪華。牆上鋪有棕色的皮革，一顆顆寶石般的裝飾物鑲在牆上，讓我看得有些頭暈眼花。牆上的燈光散發柔和的氣息。比起在船上，我更願意相信我在一個豪宅里。
前方有個倚靠在牆邊的木偶人。它雙手抱臂,頭上戴個航海帽。我走上前,它就艱難地轉動頭，用大眼眶上下打量我。
「是她請你來的吧。我相信憑你自己不可能來這艘船的。」
「這裡是哪？」我皺著眉頭問。
「你傻了嗎？」它僵硬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是個觀光游輪，各界成功人士都會在這裡聚會狂歡。但你為什麼會來？」它儘力在笑。
「我是著名音樂家！」我抖了抖衣服，目光聚焦在一旁的寶石上，「我理應來這。」
「好吧，音樂家先生。」它笑得更丑了，「我想你需要趕快去吸煙室了。」它給我指了個方向，走廊的盡頭。
「可我……」
「快去！」木偶顯然不耐煩了。好吧我只能按他說的走。一路上，走廊的四周都是房門，想也不用想就是客人的房間,還是不要敲門的好。路上有個標識,上面寫了「3F」，看來這艘游輪不只一層，我要逛好一會了。
走廊的盡頭是一道玻璃門，這裡就是吸煙室了。我打開門，看到周圍的椅子上零零散散地坐著木偶，它們嘴裡叼著，手裡拿著已經被打濕的煙，又在看報紙或者聊天。不知為何，我走進去，它們所有人就直直地盯著我，讓我搞得總有些些許尷尬，如同房間里的大象。
但我還是走過去了，雖然在這之前我為先邁左腿還是右腿而猶豫不決。我挑了個椅子坐下，旁邊的桌子上正好有火柴和煙盒。我打開煙盒，裡面並沒有煙，而是一根斷指。拿出它，手指上有一枚戒指。我把戒指取出，仔細端詳它，不錯，它很名貴。我小心翼翼將它放在口袋裡，又重新放好煙盒，那根手指在盒子里不斷跳動。
「先生！」我的身後傳來了聲音，我回頭看，一個船員模樣的木偶人走過來招呼我。
「您不能在這裡了，吸煙室馬上要關門了。」它說。
「可是……」我看了看周圍還在坐著的木偶。
「您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已經屬於這艘船了，但您不是。」它有點不耐煩，看我還在猶豫，直接把我拽起,將我推出了門外。
「您可以上樓去觀景台！快去！」它推搡著我說。將我推出門后，又重重地把門關上。
「它們怎麼都一個德行？」我小聲嘟囔,往樓梯口方向走去。這一路,牆上不時能看到一名女性的照片，她衣著華麗，身上滿是金銀珠寶。雖然她的臉被污漬遮住，但我還是能看出她是個年紀不小但仍有韻味的女人。她拄著拐杖，不協調的姿勢顯然能看出她壞了條腿。
「她是誰？」我問旁邊正在把帽子里的水倒出來的木偶人。
「她是有名的富豪，輿論的集中，鰥夫的尚在的妻子。」它不緊不慢地回答，我沒有聽懂。
「她歷經了兩任變故，她也帶來了兩次死亡。於是她承受了外界的非議，鬱鬱而終。」
我沒有理會它的自言自語，只是看了它，轉身上樓去了。
上樓，上樓，我走在一個鋪著毯子，無邊無際的樓梯上。這和我的夢很像，我總是在夢中夢見這樣的景象:我會夢見我通過樓梯最終來到一處森林，森林並不寂寥，前方有隻跳躍的白鹿邀請我，與我跨越溪間，它載著我疾行，我們歡笑，最終躺在一處草叢中。當我站起身時，
夢醒了，我依舊在我的別墅中。我揉了揉散亂的頭髮，心想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會堅定不移地走上去。它無邊無際，但我仍在走。四周的牆壁開始消失透明，四周除了天空，只剩我和樓梯。我繼續走，向天空蔚藍處前進。我看到飛鳥在我身旁喧鬧，我看到雲彩在我周圍飄浮，我看到我與天高，最終超越了天空，直望太陽……
終於我走到了頭，我看到上面是刺眼的光。我迎光而行，向前邁一步，我到達了觀景台。
天空一如既往地蔚藍，雲彩一如既往地悠閑，飛鳥一如既往地自由。但它們不是主角，從來不是。在這個對稱的美景內，我看到了，美景的中心點，畫面的延伸線，一個讓我揮之不忘的，超脫世俗的風光。
我看到了她。
那一刻，我心中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