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終於明白
司馬煦年還想發作,但聽到明心稟報,只得忍下,甩袖離開。待他走遠,沈霽月才放鬆下緊繃的身子,須得扶住桌面,才不至傾倒,明心見狀,連忙把她扶住。
司馬攸在前庭書房來回踱步,司馬煦年本就心情不好,見他也不多言,說了句「找我何事」,就徑直進了屋內坐下,司馬攸也緊隨其後進來。
下人給兩人奉茶,茶杯未放穩就被司馬攸推開,湊上前說道,「你今天請了朝參的假,錯過大事了!才剛在朝堂之上,秦書昀參了禮部尚書張泓一本,聖上氣的當庭下旨禁足,發大理寺審查偵辦。」
司馬煦年的心還在後院,想到剛沈霽月臉色煞白的樣子,忽然慌亂了起來,完全沒留意司馬攸緊張的神色,隨口回了句,「張泓規規矩矩,從沒聽聞有什麼過錯,參他什麼?」
「與侍妾合謀,毒殺正妻!」
司馬煦年這才回過神來,微一皺眉,說道,「聽聞禮部尚書張泓喪妻后忠貞不二,不再續弦,合著都是故事?」
「可不是!聖上還曾嘉獎過他!現在東窗事發,聖上的臉往哪放?當庭震怒,說他罪同欺君,著大理寺嚴查。」
「此事已過經年,而且這麼私密的事,他自己不說,誰會知道……」
司馬攸一拍桌子,說道,「說的就是!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張泓肯定不會自己舉報自己,那這種陳年秘事,秦書昀究竟從何得知呢?」
司馬煦年冷哼一聲,抿了口茶,慢慢說道,「你是擔心你和司馬仰大人有什麼秘事也被他知道了?」
「兄長和我都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
司馬煦年不置可否。
「我擔心張泓只是個開頭,從此你的吏部、沈光風的刑部,怕是要忙個不停了。」司馬攸半認真地看了看司馬煦年。
司馬煦年忽然拋出一個問題,「司馬攸,你覺得我們,還是殊途同歸嗎?」
「那是自然!我一直都堅信司馬大人你和我們是站在一起的。」
「『我們』?『我們』是誰?」司馬煦年挑眉。
司馬攸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了,如果沒別的事,慢走不送。」司馬煦年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蕩漾的茶葉,輕抿一口。
司馬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袖離開。
司馬攸的真正來意,司馬煦年再清楚不過了。司馬仰開始擔心朝堂再掀風浪,但敵暗我明,於己非常不利。為保證自己的勢力不受侵蝕,他必須全程掌控消息,但是苦於執行政令的六部都不在他手裏,尤其是刑部和大理寺,更是鞭長莫及。現在,他們兄弟二人想把司馬煦年拉到這種恐懼之中,把他和沈光風,當做尚書省六部的消息來源。
司馬煦年心煩意亂,繼續喝茶。
一連三天,他未曾回府。
沈霽月偶爾倚門盼望,其餘時間都在屋內看書,但數天不見他,心中早已失了平靜。
「夫人,」明心走了進來,「逸銘說,大人三天都在吏部衙門,怕是公務繁忙,不便歸家吧。」她特意找逸銘詢問,希望沈霽月能安心點。
「嗯……」沈霽月聞言應了一聲,眼光卻再未回到書上,過了一會說道,「叫逸銘給他帶幾件換洗衣裳,再送點吃的過去……」
吏部衙門,司馬煦年望着衣裳和吃食發獃,不想起沈霽月還好,一想起就莫名心痛,他壓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她倒好,居然主動來撩撥他的心弦。
對她的愛,不知不覺已經深入骨髓,他不能容忍她心裏還有別人,這種偏執的佔有慾在受到那些書信的挑釁時,他變得煩亂、暴怒,不可控制。
昏黃的燭火隨風搖曳,他的心,更是煩亂異常。
門外一陣動靜,抬頭看時,卻發現秦書映走了進來!
「司馬大人,聽聞你最近公事繁忙,廢寢忘食,我特來給你送點吃食。」看到茶几上安放着的衣裳和食盒,溫絲未動,她已明白個大概。
「秦小姐,天色已晚,你怕是不便久留。」
「大人,我拿了幾樣小菜,一壺好酒,不如你吃了再忙。」邊說就邊把食盒裏的東西一樣樣擺出在廳中的圓桌上。擺齊備后,徑直走到司馬煦年身邊,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裳。
司馬煦年站了起來,頎長的身姿,長身玉立,秦書映就距離他一步之遙,如此近的距離,她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秦書映有些迷離了,不自覺地就走前一步,環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幽幽說道,「大人……我的心裏,只有你……」
司馬煦年身體一頓。秦書映的話,直插痛處,他在意的,不就是沈霽月心裏不僅僅只有他,還有別人么……相比這下,懷裏的這個女子,心裏真的只有他。為了他,她幾次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和尊嚴,還不能說明么?
在這種意念的驅使下,他的手慢慢撫上了她瘦削的背、纖細的腰……
秦書映感應到他的回應,心中一陣欣喜,對他越發摟得緊。
良久,兩人鬆開對方,司馬煦年被她拉着坐到圓桌邊。秦書映為他倒酒布菜,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多時,酒菜已盡。
秦書映收拾好圓桌,整理好食盒,便主動提出告辭,司馬煦年雖微微詫異,但並沒說什麼……秦書映走後,酒勁上頭的他,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此後,秦書映每晚必來,也不過是勸他進食,然後離去。只是,整個吏部衙門,開始謠言四起,這些謠言,自然也傳到了司馬煦年的府邸,也傳到了沈霽月的耳朵里……
她以為自己可以熬過去的,至多,不就是回到一個人的狀態么,她一個人已經過了將近六年了,這種感覺,她很適應,也很習慣。她曾一度認為,自己此生就此度過,也不會有什麼……
可是現在,她卻感覺到心痛,一種無助、揪心的疼痛,痛到四肢百骸皆冰冷、寒涼……她覺得自己在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不再醒來……
「夫人,逸銘經常都去衙門裏伺候大人,那些謠言都不是真的。」明心開始擔心她。
「如何不實?他和秦小姐……確實每晚相約……」
「但都是以禮相待!」
「男女之情,本就不知所起、不知而深,他們做什麼,並不重要。明心,以後不要再提此事,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沈霽月說完,就躺下睡覺,背對着明心。
明心長嘆一聲,唯有掩門離去。
沈霽月的淚水,逐漸浸濕了枕頭……
過了半月有餘,張泓一案大理寺審理完畢,所有卷宗移交刑部審核,司馬攸想約沈光風詳談此事,但是沈光風以機要不宜外泄為由,拒絕了他,無奈之下,他唯有到吏部衙門再找司馬煦年。
「我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司馬攸開門見山。
「沈光風沒有向我透露此事,直接向尚書左僕射大人稟報了。詳情如何,明天政事堂自見分曉。」
「沈光風為何不透露給你?你也是他的上司,透露給你是稟報,不是泄露!」
「他現在恨不得殺了我。」
「因為你和秦書映的事?」司馬攸一拍桌案,「要真為這事你死了也不冤!你要是真喜歡秦書映,就娶了她!放了沈霽月。」
「這是我的家事。」司馬煦年淡淡說道。
司馬攸氣的渾身發抖,又打聽不出消息,憤然離去。
司馬煦年對沈霽月的想念,已經深入骨髓了,被司馬攸這麼一鬧,徹底爆發……夜幕降臨,他背起手在院中踱步,開始試圖說服自己沈霽月的心中只有他,沒有別人,甚至,以前,她也只是為求自保,虛與委蛇。可是,這種自我麻醉,怎麼就這麼難呢……
踱步轉身時,前面忽然走來一人,他避讓不及,迎面撞了上去。對方「哎呦」一聲,定睛看時,發現是秦書映。
「司馬大人,你想什麼想得如此出神?」秦書映拉起他的手,微微撒嬌。
司馬煦年抽回手,說道,「沒什麼,一些公事。」
秦書映笑了笑,挽起他的手臂拉他回廳中用膳。
司馬煦年不想再利用秦書映了,要刺激沈霽月,已經夠了……而且,半月以來她都沒有過來,自己還期待什麼呢?
「秦小姐,今後你不要再來了,這是畢竟是衙門地方,於公於私,你都不該出現。」
司馬煦年好像又恢復了以前的冷漠,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難道前些日子兩人的溫馨,都是假的嗎……
「司馬大人,你怎麼了?怎麼和平日判若兩人?」
「上段時間在下忙於公務,無暇歸家,秦小姐你不辭辛勞,每日照料,在下感激不盡,不過,現在所忙之事已告一段落,在下也該回家了。」說完,就走到桌案旁整理文書卷宗,不多時,就要離開書房。
在他即將走出門口的一刻,秦書映微帶哭腔,急喊了一聲「司馬煦年」。
司馬煦年略停頓了一會,正欲繼續邁步,秦書映說道,「你和沈霽月不會有好結果的,因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懷上你們的孩子!」
司馬煦年一聽,迅猛地轉身,盯着她好一會,確認她不是在信口胡謅后,一步步逼近她,「你如何得知?!」
「你休管我如何得知,總之,你如果只有她一個女人,那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司馬煦年覷起眼看了她好一會,直看到秦書映心中發怵,不自覺的後退兩步,並扶住了旁邊的圓桌。
「有機會請告訴宋仲明,我此生與他,不共戴天!」說完,司馬煦年轉身,邁步要走。
「不是宋仲明!」秦書映第一次看到司馬煦你發狠的樣子,有點害怕,知道是自己嘴快說多了,怕引起禍端,「是他爹,宋運禮……宋運禮人都死了,你還難道還不解恨嗎……」
司馬煦年聽完,大步離開吏部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