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庄蝶曉夢（八）

好濃郁的血腥味。

沈然剛攀上母樹的樹根，就生出明顯的不適應。

樹皮很粗糙，表面有大量類似隕石坑的坑坑窪窪，像是嶙峋的岩壁，著手和落腳還是簡單。

忽然，腰際傳來1股拉力。

白首陀的聲音從上傳下，「是要我解開繩子嗎。」

沈然趕緊手腳發力，往上攀爬。他的腰部綁了1條麻繩，約5米長，連接著白首陀。兩個人是名副其實的1根繩上的螞蚱。

「你慢1點就好。」沈然說。

上方，白首陀已經攀爬到快超過5米的位置。那條麻繩從1開始橫著的，變成了豎起來。自己要是不說1聲的話，都怕後面會雙手雙腳離地，整個人懸空被吊上去。

雖說那樣也不是不行。但1條小命就全看別人的心情了。

再說別人也肯定不樂意。

白首陀回過頭，「胳膊伸直，手少用力。你不會？」

沈然嘀咕，「胳膊怎麼打直...」

他雙手環抱住1個長條狀凸出來的疙瘩。手臂彎曲，持續用力，帶動身體往上挪動。

「哎，幹嘛突然解繩子！」

沈然叫道。

白首陀2話不說，直接解掉系在腰間的繩子。

那截繩頭掉落下來，在沈然的眼睛里，無情地搖晃。

「你沒攀岩經驗。是害命來的。」白首陀解開束縛，攀登的速度1下子提高許多。

「你有...」

沈然焉了下去，「還真有。」

真糟糕。

自己從小到大好像都沒爬過樹。

「靠！」

下1刻，沈然驚呼，「你是蟑螂精嗎？」

雖說還是在黑暗神殿中，底部的樹根區域，但沈然如今也可視物了。

白首陀跟個人形大蟑螂1樣，在巨大的樹根上爬行得飛快！

這傢伙1定是個攀岩高手。

不。

這還是最極限的徒手攀岩。不藉助任何保護裝備，僅依靠自身力量和技巧，是最接近於人類素養極限的勇士遊戲。

「手臂伸直，好像是。主要是蹬腿發力...腳尖嗎？」

沈然停止抱怨，認真記住白首陀的身體動作。

骨架不會累，肌肉會累。

就像使用單杠時，如果只是雙臂伸直掛著，和往上提升到某個高度讓手肘鎖著。前者肯定是能維持更多些時間。

其次，人體畢竟是直立行走動物，腿的肌肉群要遠強於上半身。

握、抓、扣、摟...

蹬——

掛！

沈然很快完成了1個階段的提升。

「還真是。流暢得多，也省力得多。」沈然為這1收穫而驚喜。

他趕忙喊道，「我會了！白首兄你等等我，咱們還是用繩子連起來穩妥些。」

上方。

白首陀不想搭理。

對方完全是個毫無經驗的新手小白。

攀岩這門運動，所要投入的心血可不小。

至少半年的訓練計劃，才能勉強擺脫1開始的懵懵懂懂。

就是說雙方的體能不是普通人，不能以常人思維去理解他們的指力、臂力、柔韌性，但也還沒到6地神仙的地步。

饒是從小就熱愛此道的白首陀，眼下也是依靠超人的力量與更加關鍵的技巧，在「飛檐走壁」。

「白首兄！」

下方，沈然叫喊。

「等你追上我了，就綁上。」

白首陀還是回了1句。

沈然立馬啐罵，「我看你是有多了不得！兄弟他覺得他是超人！」

「綁1條繩子，多加1份安全保障...多1個朋友能多1份力量的道理也是1樣的啊。」

沈然感覺白首陀就是純嫌棄自己。

自己是沒有經驗，但也不至於是拖油瓶的吧？

沒法子。

只有自己爭氣點。

忽然。

1個黑影從旁邊閃過。

沈然1驚，還以為又是個爬的飛快的大號蟑螂。

定睛1看才發現那居然是1個人。

「我是盧崖，我是盧崖...」那個人嘴裡還在不停地呢喃。

「盧崖？」

沈然旋即想起，對方的服飾有點熟悉。

在進入神殿時，自己在人群中瞟過1眼。有點印象，是個中年人。

「完成轉化了嗎？」沈然只能看著對方的背影，看不見臉。

那人的攀爬速度也很快，短短1會兒功夫就爬了有2十來米。

沈然又朝下面看去。

果然。

還有幾個黑影在66續續地攀爬。

「真的是蟲臉！」突然，沈然內心1凜，差點手鬆了力。

只見，

就在自己下方不遠處，1個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女，烏黑的秀髮披散。那張本該嬌美的臉蛋，此時卻是1張噁心的大號蟲子，黑漆漆的，可以看見猙獰的口器以及大量活動的肢體。

在其旁邊，另1個身材瘦弱的少年郎，同樣也是長著1張可怖且怪異的蟲臉。

很難形容他們現在給自己的感覺。

介於1種同類，異類之間。

好在，它們的攀爬速度都很快。

沒過1會兒就超過了自己。不用面對那種惡魔1樣的面孔。

沈然也成了吊車尾。

......

穿過神殿內部的黑暗，世界1下子變敞亮。

「呼~」

沈然吐出1口濁氣。

喧嘩聲忽然傳來。

「原來這麼多人嗎？」通天的萬物母樹上，遠遠望去，沈然猶如1個微不可查的小黑點。

遙望4方，不周城內，街道上站滿了形形色色的人，人頭攢動。

他們全都抬頭，仰望著自己這邊。

各種熱議聲。

「這麼高了...」沈然往下1看。

才剛爬出神殿，不過距離實際地面已經有了8十多米。

那些行人就都變成了眼裡的小人。

都看不見夏伯商和潘旭兩人站在何地了。

1種軟弱的感覺忽然蔓延在4肢之中。

這要是失手摔下去，肯定是1灘肉醬，媽都認不出來......

沈然鼓足了力氣，「不鬆懈！」

他調整重心，1隻手扣著老樹皮的凹陷處，4肢中的3點固定好后，就移動另1隻手去進行新的移動。

頗為嫻熟。

就是速度對比其他幾個人，還是遠遠不足。

沈然抬頭望，有種自己其實是在1片垂直的平原上的感覺，並且還沒有盡頭，遠邊的「地平線」和天際線連接形成1體。

無論是那幾個蟲化了的生靈，還是白首陀，這會兒都遠超了至少上百米。

他腰間系著1條麻繩，另1端空蕩蕩地。

變化出現在半個小時后。當沈然開始慢慢縮短差距，距離實際地面高度達到7百多米后，1道尖銳的破空聲由上至下，「救...命！！！」

沈然來不及多想，就看見右手邊，1個黑影1閃而沒。

「有人失敗了！」

沈然頓時身心1寒，趕緊朝下方看去。

1個長著蟲臉的老嫗，在下墜的過程中，拚命喊叫，4肢徒勞無用地想要抓握什麼。

「啪」

伴隨1聲很遠，很小的沉悶聲。

這1慘劇結束的很快。

沈然怔了1下。

臨死前的那道聲音，彷彿還回蕩在自己腦中。

沈然本覺得這是1個陰間，自己和其他人都是在那場大劫中隕落的亡靈。可這1刻的感覺，告訴他，這個生靈死了。

鬼死了是什麼呢？

1時的胡思亂想。

沈然很快知道，「高度變高，風流影響加重，體力消耗，難度開始慢慢上來了。」

再1看，沈然他們的垂直高度已經有了7百多米。

儘管對比萬物母樹，彷彿才剛剛開始。

可實際上，他們相當於徒手攀爬在上海中心大廈的頂端，如果是陰雨天，下方都已經是雲霧繚繞。

「白首兄！」

沈然又喊了聲，「出人命了。開始上難度了，還不跟我繫繩子嗎？到時候你要是失手掉下去了，我可沒法救你的哦。」

沒有迴音。

也看不到白首陀爬到了哪裡。

靠！

沈然心裡暗罵1句。

索性他不是那麼的愛胡思亂想，也不是1個膽小怯懦的性格。

人生在世，俯仰之間。

「沈然。」

突然，1道聲音響起。

沈然1愣。

他停下動作，「誰在喊你大爺？」

那聲音居然是在腦海中響起，還有幾分熟悉，「需要我的力量嗎？」

「你？」

沈然想起，先前那個蝴蝶，自己短暫暈過去前就聽見了這聲音。

「你知道剛剛那個生靈為什麼會失敗嗎？」那聲音說。

「什麼？為什麼？」

沈然連問兩次，接著又道，「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我的記憶儲存在你手裡是不是？」

「因為它的意念太過沉重了。」

那聲音自問自答。

沈然皺眉。

「它的血肉之軀儘管早已不復存在，可它的意志仍在。那種東西是到達不了上面的。」

那聲音道，「若是不能明白這點，整座不周城，這些可憐的傢伙們，沒1個能真正到達『真界』。」

沈然道，「我先問你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其次，毀了別人的肉身還不可，你還說連他們所僅存的意志都不行？到底是要怎樣才能攀登萬物母樹，還是說這從頭到尾就是1場騙局！」

「需要我的力量嗎？」

那聲音問。

沈然道，「是要說我也得放棄意志是嗎？」

安靜了1會兒，那聲音道，「你知道答案。」

「那當然。」

沈然毫不猶豫，「不可能！」

那聲音漸漸息弱下去。

沈然重拾清明，手腳1併發力，使出交叉手，快速蹬地，往上攀爬。

萬物母樹上。

白首陀遠超那些蟲化的生靈，他率先爬到了1千米以上的高度。

寒風拍打著這具軀體。

夾雜著1些雨汽。

忽然，他向下望了1眼。

神色微變，「...這麼快？」

下方，沈然超過1個又1個蟲化生靈，汗水打濕了髮根，散發著熱騰騰，嫻熟的動作已經不是新手，正在向白首陀快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