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別說虎頭娘和這個新軍嫂驚訝了，就連一旁看熱鬧的其他人，這會兒也是特別吃驚。

昨天有人說沈微微有本事，把兩個刺頭一樣的兒子馴的服服帖帖的，他們還不相信，這會兒就親眼看到了。

「這沈同志還真有點厲害啊，程團長的兩個孩子從前哪裡這麼乖過，不闖禍就是好事了。」

「還真是，我聽說咱們軍區小學正在招老師，沈同志這麼會管孩子，說不定能去當老師呢！」

「當什麼老師，她一個農村來的，最多就讀了個小學，怎麼去當小學老師？而且程團長家的兩個孩子也沒多乖，我看就是在外面做做樣子而已，私底下還是特別調皮。」

……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不大，沈微微沒聽見，她這會兒正在看小安的笑話。

這小傢伙胸有成竹的要跟三個人打招呼，結果除了虎頭娘和杜小娟以外，硬是找不到第三個人了，就在沈微微以為他任務會失敗時，突然看到不遠處走來了一位女同志。

「小安。」

「曹阿姨！」小安頓時喜出望外，大聲的喊了起來。

而且不是那種為了完成任務的敷衍，而是真的開心。

沈微微側頭看了杜小娟一眼，後者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認識這人。

這就有點奇怪了，杜小娟都不認識的人，小安怎麼會認識的，難道這人不是軍嫂？

「你就是小安他娘吧，我叫曹夢敏，之前聽說你醒了，一直準備過來找你聊聊天的，沒想到今天在這裡碰上了。」

沈微微挑眉，這話就說的很有意思了，看來這位曹同志和小安的關係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熟一點。

果不其然，小安下一句就道：「曹阿姨你過來玩呀，我這幾天都在家裡。」

曹夢敏笑著道：「你不出去玩了？」

「不去了，我……我在家裡有事呢。」他可不好意思說自己要幫忙幹活，多沒面子啊。

「好，那等我有空了就來找你。」曹夢敏摸了摸小安的手，然後跟沈微微打了聲招呼，就先離開了。

她一走，小安才想起來正事：「一共三個人了，我是不是有一朵小紅花了？！」

「是。」沈微微點頭，臉上卻沒什麼笑容。

小安沒心沒肺的也沒多想，確定自己有了一朵小紅花后，就跑到後面玩了，倒是杜小娟多看了沈微微兩眼，壓低聲音道：「嫂子，你別介意，小安他還不懂事。」

她看得出來，小安對曹夢敏的態度，比對沈微微這個親娘要親熱多了，換做是她心裡也會不舒服。

沈微微笑著搖搖頭：「我不介意，我就是在想小安是怎麼認識她的。」

她昏迷這麼久，肖菊花對兩個孩子又不好，小安對別人更親近些也是正常的，但她疑惑的是，在原文里，小安人緣再好，那也是跟小孩們玩的來，這個曹夢敏卻從來沒聽說過，而且沈微微總感覺這人有點怪怪的。

杜小娟：「我也不知道，但她一說名字我就想起來了，她是二團於連長的愛人。」

沈微微點點頭，這裡人多不好說話，等回了家后，她才把小安找來，問他和曹夢敏是什麼關係。

「曹阿姨對我可好了，以前奶不給飯我吃，曹阿姨還會偷偷給紅薯我呢！」小安道。

「這樣，那等有空了我去好好謝謝她。」沈微微以為曹夢敏就是看小安可憐，隨手遞點吃的給他，畢竟紅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分點給孩子也不算多大的損失。

沈微微留了個心眼，就沒再想了，開始歸置自己買回來的東西。

殊不知家屬院的不遠處，曹夢敏急急忙忙的從供銷社回來，連籃子都沒放好，就趕緊把大門給關了。

門一關，另一道身影才從屋裡走出來，要是沈微微在這，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人正是本應該在老家的肖菊花。

「我看了一眼，發現沈微微和那兩個崽子確實相處的還不錯。」曹夢敏皺眉道，「肖嬸子，你說的話不準啊。」

肖菊花狠狠的啐了一口：「這個沈微微，就是個狐狸精，以前勾的程焰死活都要娶她，現在一回來，那兩個小混蛋就全聽她的了！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狐狸精生的孩子也不是什麼好貨！」

事實上，肖菊花並沒有離開，她早就想好了等程焰回來後跟他告狀，所以並沒有聲張自己被沈微微趕出來的事，而是在外面的鎮上找了間招待所先住著，白天就過來和曹夢敏商量要怎麼對付沈微微。

曹夢敏說，即便她是程焰的娘，萬一到時候沈微微把她虐待兩個孩子的事說了出來，那程焰也不會站在她這邊，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拉攏兩個孩子，把沈微微趕走再說。

肖菊花雖然討厭這兩個孫子，但為了長久的利益，還是決定先忍著，結果沒想到這才兩天呢，兩小孩就和沈微微親近上了，這個辦法肯定就用不了了。

她皺緊眉頭，又道：「之前讓你找的神婆，找了沒有？」

曹夢敏不喜歡肖菊花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但一想到程焰，還是忍了下來：「找了，但你確定沈微微身上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這個狐狸精一回來我就覺出不對勁了，找了神婆就好，咱們到時候就去收拾她！」

曹夢敏卻沒有這麼冒失，現在風氣管得嚴，這裡還是軍區，私底下沒什麼，但要是把這些牛鬼蛇神的東西舞到領導面前去了，她自己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之前去黑市聽到的消息，她彎了彎嘴角道：「肖嬸子，我有個更好的法子。」

肖菊花眼前一亮：「什麼？」

——

沈微微還不知道她們在計劃著什麼，等回了家后，她就開始燉中藥。

家裡的大鍋土灶不能用，又沒有煤爐子，買的話還要工業票，剛好今天在供銷社買了個土陶的砂鍋，把中藥放進去，在院子外面用石頭壘上一個簡易灶台，點燃柴火就可以熬藥了。

熬中藥的火候很重要，沈微微一邊看著，一邊開始整理今天買來的種子。

她準備把荒廢的菜園子好好規整一下，畢竟這年頭不管什麼家庭，都不可能餐餐細糧頓頓肉，這不現實也不健康，還是要自己種菜才行。

也幸好沈微微醒來的及時，現在才三月，正是適合種菜的時候，她今天去供銷社就買了不少菜種子，白菜茄子辣椒蘿蔔等等，品種雖然不算多，但只要能種好，一年到頭的蔬菜是完全夠的。

不過很多種子種下去之前都要先泡發，怕弄混，沈微微特意把家裡不用的碗拿了出來，分門別類的開始處理。

等到種子處理好了，中藥也差不多了。

「大福，快過來。」沈微微把葯倒入碗中，稍微晾了晾，這才遞給大福。

大福：「他不喝嗎？」

沈微微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問小安：「這個是給你的，喝了對眼睛好，補身體的要做成藥膳，不能直接喝。」

她原本想著去供銷社稱點骨頭回來做葯膳的，但壓根就沒得賣，就只能和雞蛋一起煮了，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吃。

大福看著那碗黑漆漆的中藥沒有動。

沈微微以為他是怕苦，連忙道：「這個不是很苦，而且娘準備了糖，待會兒喝完了吃顆糖就好。」

大福其實不是怕苦，他是沒想到娘竟然會單獨給他燉了一碗中藥。

今天在醫院，聽到娘問醫生眼睛不好怎麼治時，大福就有些震驚，因為他眼睛不好的事，跟誰都沒說過，畢竟這也不是很嚴重，只是有時候看東西會比較模糊，班上倒是有同學因為這個嘲笑他，但家裡沒人知道。

所以當時在醫院，他以為娘是幫別人問的，直到現在這碗葯放在他面前，大福才反應過來，原來娘一直都是為了他……

「怎麼了，不想喝嗎？」

大福搖了搖頭，他很想問問娘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但小嘴張張合合了幾次，最後還是把話咽下去了，舉起碗大口大口的喝完了碗里的中藥。

沈微微知道中藥難喝，怕他吐出來，在小傢伙嘴裡最後一口葯咽下去時，就立馬塞了一顆奶糖給他，摸摸他的小腦袋：「甜不甜？」

很甜。

大福點點頭，第一次沒有因為自己的頭被摸而跳腳，而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沈微微摸完后，這才邁著小腿回了屋子。

——

沈微微一開始倒是沒發現小傢伙的改變，還是等到第二天，吃完了早飯，去園子里種菜時，才慢慢覺出了不對勁。

泡了一夜的菜種子已經可以種植了，沈微微原本是打算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動手的，但一大早的，杜小娟就過來了，手裡還拿著鏟子，說自己是來幫忙的。

「嫂子你身體不好，就在一旁歇著，我來干就行了。」

沈微微笑著道：「沒事，這也不是很累，我們一起也能快一點。」

「那行，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你就馬上休息。」杜小娟道。

沈微微點點頭，現在所有人都覺得她身體不好，她也不方便解釋，只能接受了這份好意，想著在別的地方還回去：「對了小娟，明天去山上挖野菜嗎？」

「好啊，我還正想著什麼時候問你呢。」

靠山吃山，軍區這邊正好靠著大山，不管是野菜還是野雞野兔都有不少，但野雞這些東西太難抓了，除了部隊集體進山捕獵，一般都是抓不到的，他們這些人就只能去挖點野菜，找點竹筍什麼的。

現在三月，正是野菜鮮美的時候，前幾天下雨不方便去，現在放晴了就正好。

而且挖野菜一般就在山坡上，也不用擔心沈微微的身體，杜小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但她不知道沈微微可不打算只去山坡，而是打算去山裡轉一轉。

沈父去世后，沈母就得了重病，當時家裡的積蓄都花光了，要不是沈大哥有一手打獵的好本事，連娘的棺材錢都湊不夠。

沈微微雖然是個姑娘家，長得還嬌嬌弱弱的，但從小就跟她哥往山林子里鑽，不說百發百中吧，但十次進山有九次都不會空手而歸。

在發現這邊的肉難買后，她就打起了進山的準備，現在三月，正是獵物在山裡憋了一個冬天，往外跑的時候，最適合打獵了，所以她肯定不能錯過。

到時候留點在家裡，給兩個孩子補身體，再送點給杜小娟，算是謝禮。

沈微微正在心裡盤算著明天帶什麼工具上山，就看到小安邁著小腿跑了過來：「我種兩壟好嗎？」

吃早飯時沈微微就說過了，一壟一朵小紅花。

小安會這樣說她毫不意外，畢竟這兩天她也看出來了，小安就是那種沒心沒肺，只看重眼前的人，他喜歡玩，不喜歡幹活，現在願意幹活都是想吃飯又不想管大福喊哥。

一天就三頓飯，今天早飯已經吃完了，還剩下午飯和晚飯，那不就正好攢兩朵小紅花就行了，至於明天的，那就等明天再說吧！

其實這不是個好習慣，但沈微微沒多說什麼：「行，那就兩壟。」

她本來就沒指望兩個孩子能幹什麼事，而且像小安這種性子倔的人，你要是直接跟他說你這樣不行，他只會更加反感，只有讓他自己長教訓了，才會心甘情願的記下來。

小安開心的去種菜了，而沈微微則是和杜小娟配合著來。

菜園子雖然荒廢了許久，但因為下過雨，土地還算鬆軟，杜小娟拿著鋤頭鋤地，她就把種子種下去，忙活了一上午才剛好搞完一半。

杜小娟不肯留下來吃飯，說下午再過來，沈微微點點頭，起身也準備去做飯了，結果還沒走兩步就愣住了。

這一塊地，是誰種的？

她和杜小娟是從左邊開始的，而小安則是在他們後面，分了兩壟出來，可眼前的這一塊地則是在另外一邊，已經完全種好了不說，還特別整齊，足足有三壟。

不是自己，也不是小安，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她快步走到屋裡，就看到大福正背對著門口，低著腦袋不知道在做什麼。

沈微微知道大福心思比較細膩，所以每次不管找他做什麼，都會先出聲喊他的名字，讓他有足夠的安全感，但這次，她卻什麼都沒說，直接伸手把大福的小手拉了過來。

低頭一看，就發現那雙原本白嫩的小手上，多了幾個紅紅的點。

沈微微雖然給小安分配了種兩壟菜的任務，但那是一天的，因為對一個五歲多的孩子來說，一上午能種完這些已經很難得了。

可大福卻一聲不吭的完成了三倍的量，胳膊和腿有多酸不說，就連手上都磨出了血泡。

沈微微只感覺眼眶泛酸，心裡密密麻麻的難受，她控制自己不要生氣，溫柔的問道：「大福在想什麼，能不能告訴娘？」

大福不說話，只是低著小腦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沈微微也猜到了他會這樣，並沒有一味的追問，而是道：「明天我和杜阿姨一起去山上挖野菜，大福願意來幫忙嗎？」

聽到這，小傢伙才想都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好。」

答應了就行，答應了她就有法子弄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