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聽沈微微說完后，杜小娟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要不咱們不去了，等明天問問那些去了的人怎麼說？」不過這年頭的布可是特別稀罕的，不僅貴，布票更是難得，所以這種不要票的布才這麼受歡迎，一想到自己買不到了，杜小娟就有點心痛。

沈微微笑道：「沒事，咱們去看看，有什麼不對就離開。」

說是去供銷社，但其實是在出了軍區往外走的那條小路上，沈微微他們過去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人，都是一些軍嫂。

被她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應該是本地人，說話帶著一股口音，腳邊放著三個蛇皮袋，壓低聲音道：「你們輕點，看上了就直接拿，別挑來挑去的浪費時間！」

她一邊說一邊謹慎的看著周圍，生怕有軍區的人過來巡邏，那她可就完蛋了。

沈微微隔著人群看了一眼，發現那些布其實並不怎麼好，不是成匹的，而是一塊塊的碎布。

不過即便如此，眾人還是選的特別瘋狂，他們可是問過了，這些布不僅不要票，比供銷社賣的瑕疵布還要便宜不少，就算是布塊又怎麼了，大人不能穿，小孩可以穿啊，幾塊拼拼湊湊的用來做裡衣再合適不過了。

大家飛快的搶著，生怕好的被其他人拿走了，沈微微卻只是看著，一直沒有上手拿。

那個賣衣服的婆子見她一動不動，問道：「小媳婦，你不要嗎，這可是上好的布料，是從南邊的服裝廠運過來的，要不是老婆子我有點關係，還拿不到呢！」

「這些都一個價嗎？」沈微微問道。

「一個價，供銷社的布至少都要七八毛一尺，還是最差的那種白布，你看看我的，都是有顏色有花樣的，只要六毛錢一斤，到哪找比這還便宜的買賣啊？」老婆子唾沫橫飛的介紹道。

她以為自己這麼說沈微微肯定就忍不住買了，結果等到這周圍的人都選完了，三蛇皮袋的布被瓜分的一乾二淨，沈微微手裡還是什麼都沒有。

把其他人的錢收好，老婆子看起來特別可惜的道：「你這小媳婦，怎麼這麼好的布都不要呢！」

沈微微故作嫌棄的道：「這些布都太碎了，做衣服不好看，我可不喜歡。」

這不廢話呢嗎，不這麼碎能這麼便宜？而且碎怎麼了，碎就不能用了，一看就是個不知道勤儉持家的女同志！

老婆子一邊腹誹一邊勸道：「不好看但是划算啊，你拿去做裡衣做鞋底子都行！」

「我不要。」

沈微微還是搖頭，想了想又道：「你家裡有大塊的布嗎，有的話我就買，但是也不能太貴。」

聽著她一個又一個的要求，老婆子煩得不行，覺得她真是不識好歹，但一想到自己這次過來的主要任務，還是點了點頭道：「有！不過不能太便宜，至少一斤要漲兩毛錢！」

看著她假裝肉疼的模樣，沈微微笑了：「成。」

「那明天早上，你過來找我。」老婆子就住在附近的村裡，說她姓劉，到時候直接去她家就行，怕沈微微不願意，還加了一句：「這麼好的布料你要不私下過來買，肯定沒你的份了，我還是看在你合眼緣的份上才答應你的。」

沈微微點點頭：「好，我明天一早保准道。」

她們是站在一旁偷偷說的，等說完，那婆子就拿著東西走了，杜小娟走過來問道：「嫂子，你剛剛怎麼不讓我搶啊！」

她本來都已經搶了好幾塊布的，結果沈微微卻突然要她放回去。

杜小娟可捨不得了，最後還是見沈微微臉上的表情特別嚴肅，才咬咬牙擱回去了。

「那些布不對勁。」沈微微解釋道，那婆子說這是南邊服裝廠的廢布，她開始也這麼以為，但在那些人翻的時候，她眼尖的發現這些布料都特別不錯，尤其還有不少的確良的花料子。

現在不管是衣服還是布，基本都是藍灰黑白，越是彩色的就越貴，而這種的確良，哪怕一件簡單的襯衫都能賣到十幾塊錢，成本高，哪來的這麼多廢布料給你？

而且這些布裁剪都很整齊，根本不像是服裝廠丟棄的邊邊角角，反倒像有意剪成一塊一塊的形狀，怕人發現它們的真正來源。

她這麼一說，杜小娟細細一琢磨也發現不正常了，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老家聽到的傳說，打了個抖：「嫂子，你說，那不會是死……死人的衣裳吧？」

她以前可聽人說過，有些人為了賺錢，連死人的衣服都偷了賣。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別的。」沈微微其實有個猜想，但不一定對，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杜小娟越想越覺得晦氣，腳步加快就想回去，剛走了沒多久卻被沈微微叫住了。

「怎麼了嫂子？」她以為又有什麼事。

下一秒卻聽沈微微道：「我得去供銷社買點東西。」

杜小娟：「……」嫂子你心真大。

——

沈微微倒不是心大，只是對她來說，現在可沒有什麼比吃肉更重要的，尤其他們家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傢伙。

現在的尼龍線賣的可不便宜，本來她手裡就只有肖菊花留下來的十多塊錢，之前買了東西后只剩下了七塊多，現在再買一把尼龍線就差不多花光了。

「嫂子你這是想去網魚？怎麼不直接買個漁網，這點線可不夠。」杜小娟看著那一把線，以為她搞錯尺寸了。

「不是網魚。」

軍區這邊有河，而且還不小，以前不管是誰想吃魚，都會跑到河裡面弄點，但隨著人越來越多，很快河裡基本已經沒什麼魚了。

加上這幾年雨多，河流湍急，就算是拿著漁網去河邊也沒什麼收穫。

沈微微倒是沒覺得自己運氣特別好，別人都抓不到的魚她就能抓到，所以她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河裡的那些魚，而是那些蝦蟹田螺之類的。

這些東西用漁網是抓不到的，但沈微微之前在後世見過，有一種叫蝦籠的東西，是用尼龍線和鐵棍做成的，往裡面放上一點誘餌，抓蝦蟹的效率特別高。

現在沒鐵棍，但可以用竹片代替，她打算回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這要是成功了，往後可就不缺肉吃了。

沈微微越想越激動，等到一回家，就拿出紙筆開始畫圖。

幸好她之前覺得這個蝦籠特別神奇，特意研究過，簡單的復刻出來並不難，難的是編漁網的過程。

李長偉不在，杜小娟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幹，聽她說要編漁網，把家門一鎖就過來幫忙了，兩人一直忙活到十點多才去睡覺，第二天一大早接著起來弄，等到天色大亮時才停下來。

「這就差不多了，先拿過去試試，萬一不行再改進。」

蝦籠有很多形式，現在材料受限，沈微微就選了最簡單的長籠形，這種一般是七八個籠子嵌在一起，蝦蟹一旦進去了，再想出來就很難。

她們這次做了五個，先看看效果。

蝦籠要放在水比較緩和的地方，沈微微就在支流旁找了個比較隱蔽的地點，等蝦籠慢慢的沉下去，把繩子往樹上一系，防止被水流沖走，再用樹枝做一下遮擋就可以了。

「行了，等晚上再過來看看結果怎麼樣。」

——

沈微微回家吃了頓早餐，拿著籃子就出門去村裡了。

她一走，小安二話不說也撒丫子跑出去玩了，他今天和牛蛋說好了，要去山上抓蚯蚓的，牛蛋是為了餵雞，他則是為了吃螃蟹。

昨天他娘說過了，以後能不能吃到螃蟹就看他能抓到多少誘餌，雖然他不愛幹活，但只要是和肉扯上關係的，他都特別有動力！

正乾的起勁呢，就聽到牛蛋突然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們知道嗎，我娘說咱們大院有鬼！還是女鬼！」

「真的假的！」

雖說現在不讓討論這些，但人天生就對鬼怪什麼的有巨大的好奇，尤其這裡還都是些五六歲的孩子，立馬就被唬的一愣一愣了。

「當然是真的！說是有個仙人說的，還說那個女鬼是一個星期前出現在咱們大院的，要是不把她趕出去，我們都會遭殃！」

牛蛋是有一點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在身上的，把一群小蘿蔔頭嚇得吱哇亂叫。

但小安一點都不信。

一個星期前？一個星期前出現在大院的就只有她娘，她娘雖然壞，但可不是什麼女鬼，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偷偷摸過了，娘的手都是熱乎的！

他不說話，賣力幹活，趁著大家都在討論的時候，偷偷把大的蚯蚓全放在了自己的籃子里。

——

而此時，沈微微已經到了村裡。

這邊村子離軍區近，經常有人過來換東西，所以村民們看著她拿著個筐子也不覺得稀奇，沈微微走到劉婆子家，敲了敲門，劉婆子立馬把她拉了進去。

「快來看看，這都是這批貨里最好的布了，要不是小媳婦你合我眼緣，我是真的捨不得……」劉婆子一關上門就演上了，說了一大堆回頭一看，卻發現沈微微壓根就沒過來。

人呢？

她趕緊走回去，就見沈微微正站在門口盯著雞窩裡的雞蛋，興緻勃勃的道：「劉嬸子你這雞蛋換不換？」

劉婆子：「……」

這人是不是傻啊，雞蛋哪有布料金貴，放著這麼好的布料不管，反倒對著雞蛋入迷？

不過她也不介意賺點錢：「換，六分錢一個。」

沈微微皺眉：「不行，太貴了，四分一個。」

「那可不行！」四分錢，就算拿到供銷社收也不止這麼點，她可虧大發了！

「真不行？」沈微微扭頭就走，「那算了，那我先去別家問問再來……」

「別！我賣，四分一個，最多五十個，不能再多了！」她現在急著把布料賣出去，可不能節外生枝，只能心痛的應了下來，想著等以後再找那個人把差價補回來！

「那就五十個。」

劉婆子以為她買了蛋就能去看布料了，結果沈微微又往菜園子那邊去了：「嬸子您這菜長得可真好，要不也給我換點吧？」

之前杜小娟給的菜都吃完了，供銷社又很少才有買的，這會兒碰到這麼多菜，她可不想錯過。

劉婆子：啊啊啊這人有完沒完了！

她都快煩死了，但想到自己的任務，只能強忍著怒氣道：「你要啥就說，我給你摘。」

那沈微微可就不客氣了，蘿蔔青菜土豆等等，要了滿滿的一筐子，最後給錢的時候，劉婆子都沒脾氣了，「你看著給吧。」

「那就給七毛吧？」

這麼多蔬菜拿出去賣肯定不止七毛，但沈微微的度把握的很好，屬於讓劉婆子賺不了錢，但又能忍的程度。

劉婆子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行，你給吧。」

給了錢，沈微微才笑著道：「好，咱們去看布吧。」

劉婆子這才打起了精神，帶著她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誇自己這布料有多好。

也確實不錯，比起昨天的碎布面積要大了不少，而且都是些好東西，看上去就和供銷社賣的質感不一樣。

劉婆子得意的笑了，她就不相信這樣沈微微還能不心動。

事實證明沈微微確實動了，但不是心動，直接是行動。

她一句廢話都沒有，把籃子放在安全的角落裡，下一秒直接伸手把劉婆子的雙手禁錮了起來。

劉婆子嚇了一大跳：「你！你這是幹什麼！」

「不幹什麼，把你移交公安。」沈微微可不是唬人的，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架勢把劉婆子快要嚇死了。

「為什麼要去公安局！你快把我放開！」劉婆子拚命的掙扎，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動都動不了。

她整個人都傻了，那個人不是說沈微微昏迷了四年，剛出院沒多久嗎，劉嬸子就以為她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媳婦，自己一個老婆子絕對能應付，所以今天兒媳說留下來照看時她都拒絕了。

結果現在才發現她竟然連沈微微一隻手的力氣都比不過，劉婆子整個人都震驚了，開始裝瘋賣傻。

「為什麼去公安局你真的不明白嗎，這些衣服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沒數？」

劉婆子臉色一變，隨即裝作害怕道：「怎麼來的，不就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你告公安吧，告訴了我頂多被教訓幾句，你一個軍嫂私下做買賣可是要被重罰的！」

現在講究打倒牛鬼蛇神，偷摸拿著死人衣服賣並不算什麼重罪，劉婆子以為她會被嚇到，但沈微微笑了笑道：「你說錯了吧，這些衣服，應該是從農場偷來的吧？」

這話一出，劉婆子的臉色才終於變了。

沈微微開始也和杜小娟想的一樣，覺得這是死人衣服，但仔細看過之後發現並不是。

這些布料太好了，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她琢磨了許久，終於知道這東西的來路了，那就是隔壁的農場。

那裡都是從首都來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朝失勢，連衣服都被人給搜颳走了。

這些衣服雖然值錢，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賣，就有人想了損招，全都剪成布料賣，只是不知道怎麼會到了劉婆子的手裡，還故意假裝成死人的衣服。

活人可比死人難得罪，沈微微手裡猛地用力，劉婆子疼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說我說！是肖菊花讓我乾的！她讓我一定要把這些布料賣給你！」

肖菊花？

她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