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竹馬篇

周慎不知道喬意去了哪兒,他一晚上沒睡，第二天卻在喬意他們班級門口堵到了喬意。

喬意和他同學走在一起，看見他,就跟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周慎忍住了想把人拉到一旁好好問他,昨天去哪裏了，為什麼不回自己的消息。

但沒敢。

倒是喬意，主動走到他面前，朝他笑了笑：「你怎麼來了呀？」

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讓周慎提心弔膽了一個晚上的心情，被扔進了冰窖。

「你昨天去哪裏了？」周慎盡量讓自己溫和,喬意不喜歡他冷淡的樣子，之前某次喬意沒有好好吃飯導致胃疼他生了氣，和喬意說話重了一點,喬意就被他嚇哭了。

「有朋友生日臨時喊我,我就去了呀。」

喬意撒謊的時候眼睛會一直眨,但周慎今天沒注意到這一點，「為什麼手機關機？」

喬意唔了聲，捏著口袋裏的手機,「沒電了。」

「昨天晚上住哪裏了？」周慎前半夜在喬家附近徘徊,後半夜在自己在學校外面的房子門口坐了一晚上。

沒把自己搞得感冒發燒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酒店。」喬意說得雲淡風輕,他面色看起來確實不錯,和周慎的狼狽比起來,對比太明顯。

周慎深吸了一口氣，「哪個朋友？」

喬意自幼和他一起長大,熟悉的朋友就那麼幾個,周慎全都認識,每次和朋友出去,喬意總會拉上他一起，周慎有時候要上課或者忙別的，喬意就不樂意去，說是他不在，自己沒有那個心思玩。

「你不認識的。」喬意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要去上課啦。」

正巧上課鈴聲打響，喬意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戀戀不捨，朝周慎揮了揮手就回了教室。

周慎站在教室門口看着他單薄的背影，心臟緊縮，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也沒法發現喬意轉身的瞬間唇邊笑意消失殆盡。

喬意開始躲他了。

周慎能很明顯地感覺到。

從這天開始，喬意也沒有像那天一樣莫名其妙地消失、聯繫不上。

他還是會天天和周慎聊天，但總會說上一兩句話人就不見。

以前喬意或者周慎有時間，就會在一起吃飯、一起回家。

但從這天起，喬意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拒絕這些事情，他朋友喊他吃飯，他朋友說要和他一起回家……

周慎去找他，喬意也會以自己有事為理由拒絕。

就連他倆的同學都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先說喬意，班上大部分同學都是喬意的小學同學，當初一個個小屁孩現在都抽條長大了，小胖成了喬意的同桌，當年的小胖現在已經不再是小胖，變成了小帥哥，但依然有事兒沒事兒就給喬意帶吃的。

喬意這幾天萎靡不振，小胖全都看在眼裏，不免就想起了小時候喬意生病被他爸爸抓走的那個時候，那時候他還小也不懂事，只知道喬意有時候看起來很不開心，就和現在一樣，後來喬意隔了好久才回來上課。

他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總是一個人發獃了。

後來逐漸長大以後小胖才知道，喬意那時候確實是病了，然後病又好了。

現在喬意這副狀態，小胖要擔心死了，但又不敢直接提，只好在喬意身邊轉悠，把自己新買的零食塞給他，「喬意，你晚上要不要和我去遊戲廳？」

在小胖心裏，緩解心情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遊戲。

喬意眨了眨眼，都沒來得及說話，小胖又補了一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周慎哥和我們一起去！」

小胖還不知道周慎是喬意煩惱的源泉，在他提了周慎之後，喬意肉眼可見垮了，把玩着筆袋上周慎給他買的垂耳兔掛件，小聲問：「小胖，我是周慎哥哥的附屬品，或者，周慎哥哥是我的附屬品嗎？」

他知道自己太過依賴周慎，包括之前想讓周慎別談戀愛。

怎麼可能呢。

這就跟，周慎為了他不去q大一樣，一樣的顯得他很自私。

小胖驚了：「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以前都沒好意思說！我好羨慕你和周慎哥！想想自己不開心的時候，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哥哥陪着！太酷了好嗎？」

喬意：「……」

他和小胖的思維可能不在一條線上。

「而且，什麼附屬品啊！難道朋友之間關係好一點就是附屬品了嗎！」小胖不理解喬意這個想法，「那我和我竹馬關係好，難道我們是彼此的附屬品嗎？」

「但是，周慎哥哥，因為我要留在本市上大學。」喬意在意的，還是這個。

「那就上啊。」小胖撐著下巴，「我竹馬本來還要出國，現在留在這裏上學了呢。」

「你難道不應該很開心嗎？不然以後連見面都見不到，會很痛苦的啊。」小胖說的竹馬是他鄰居家的孩子，和小胖同齡，小學時候是他們隔壁班的，現在，依然是他們隔壁班的，因為對方成績特別好。

小胖這段時間隨了班裏的女生的大流，一天到晚在看什麼，從里學來的竹馬這個詞，以前他都喊竹馬臭東西的。

見喬意還是一臉茫然，小胖忍不住搖搖頭，「拜託，有個人一直在你的生活里打轉，全部生活都是你，而你的全部生活都是他，真的很幸福的啊！」

喬意：「……你從哪本上看來的啊？」

小胖輕咳了聲，「反正就是，你為什麼要苦惱這個？你是自願的，周慎哥也是自願的，怎麼能說是附屬品？還是，周慎哥談戀愛了？」

「不過這也是個難題啊……」小胖仔細想了想，如果他的竹馬談戀愛了，他大概也會覺得自己很多餘，不僅會覺得自己很多餘，還會覺得竹馬是個大垃圾，「但是周慎哥已經成年了呀，談戀愛也是很正常的。」

「實在不行的話，你就自己上吧！」

喬意本來還在思考小胖說的，該不該接受周慎為了自己留在本市這件事，猝不及防聽見小胖這麼一句，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連忙捂住了小胖的嘴，「你在說什麼？」

小胖嗚嗚了兩聲，「幹嘛，你又不是七歲，你已經十三歲了！已經是個可以早戀的男子漢了！你忘了隔壁班花給你送的情書了嗎！」

「不過人家送完沒得到你的允許，就交了新的男朋友……」

喬意再次把他的嘴巴捂上。

喬意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當然知道這些。

他們班也有偷偷摸摸談戀愛的，還有被老師上課抓到傳小紙條的，老師沒發現什麼貓膩，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早戀這種事兒，其實很平常。

但是，喬意根本就沒想過。

他平時已經夠忙了，上完課每周還有畫畫的課，他文化課成績不好，等高中以後要走美術生的路子，還要經常和周慎待在一起，雖然這幾天他也沒有和周慎待在一起，但是每天都捧着手機，就為了和周慎說上那麼一兩句話然後再假裝掉線消失，消失之後繼續捧着手機發獃，也很忙。

哪有時間去早戀。

「我們都男孩子！」喬意狠狠瞪了小胖一眼。

小胖哦了聲，看了眼教室門口，見老師沒來，做賊一樣拉了拉喬意的袖子，「噓，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這可是我從我們班班花手裏借來的珍藏版漫畫。」

喬意：「？」

「你不要被老師看見啊……」小胖臉都紅了，「晚上在被子裏偷偷看！」

喬意瞥見封面上，兩個男生抱在一起，也沒有覺得有什麼。

他之前也很喜歡讓周慎這樣抱他。

所以就聽了小胖的話，把漫畫書藏進了自己的書包里，準備回家再看。

臨近炎夏，天氣變化越來越離譜，白天還是艷陽高照，晚上放學的時候，就下起了大雨，還打雷。

喬意沒帶傘，外面雷聲時不時響起，他待在教室里不敢出去。

小胖本來還在抄着他的作業，陪着他，喬意也就沒多害怕了，但是沒多久，小胖的竹馬就來接小胖一起走了。

臨走之前，小胖還神秘兮兮地叮囑喬意：「一定要晚上偷偷在被窩裏看啊。」

喬意都快把漫畫的事情給忘了。

小胖一走，教室里就沒什麼人。

初中也不像小學，老師不會留下來陪你。

大家有的家長接送有的三三兩兩湊著傘一起走了。

也有人問喬意需不需要借傘。

被喬意拒絕了。

他不是有沒有傘的問題，他是怕打雷。

喬母出車禍的那天，天氣比現在還要惡劣，也是打雷的天氣。

喬意對這個有心理陰影，刻在骨子裏的害怕，以往這種天氣，周慎總會陪在他身邊。

但今天，他都和周慎說過，他今天要和朋友一起回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雨什麼時候能停。

喬意嘆了聲氣，抱着自己的繪畫本準備開始畫畫。

才勾勒出線條，他的課桌就被敲了敲。

「還不回家？」周慎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喬意看見他，人都愣住了。

「我問過小胖了，他說你沒走。」高三才下課沒多久，周慎就直接趕過來了。

至於問過小胖這種蹩腳的理由，也就只有喬意相信。

喬意默念了句小胖這個叛徒，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繼續畫畫，眼眶卻慢慢濕了。

周慎沒讓他起來，而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翻了下他的課桌，果然有吃了一半的零食，就那麼一包，換以前，一天下來喬意能囤一堆只吃了那麼幾口的零食，然後和周慎見面就一股腦扔給他，美其名曰不浪費。

周慎自然地拿着零食吃，也不說話，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說要送喬意回家。

他在這裏，喬意的畫也畫不下去了。

但剛勾完的線條還是看得出來。

他畫的是男生站在樓梯間的模樣。

就是他和周慎吵架的那天。

喬意後知後覺擋住了畫，也不說話。

兩人默默坐了好久，外面雷聲也停了，雨也停了，天也完全黑了。

「我走了。」周慎把零食都給吃完了，又喝了口喬意喝了一半的飲料，拎着垃圾出的教室門。

喬意愣愣地看着門口，鼻尖一酸。

這雨下了幾天，雷也打了幾天。

每天時機都恰到好處的正好是初二放學的時間段，第二天的時候喬意帶了傘，但沒敢出去。

小胖昨天被竹馬拎着走，回去的時候才想起來，周慎好像告訴過他，喬意怕打雷，但他那時候想回來都來不及了，因此還和竹馬吵了一架。

今天小胖就不樂意自己先走了，非要留在這兒陪着喬意，等雷聲停了再走。

但沒能撐多久，他竹馬就來接人了，喬意沒讓小胖留下來陪自己。

臨走之前，小胖不死心地問：「你昨天看了嗎？」

為什麼今天喬意看起來就像啥也沒發生過一樣？

喬意昨天回去，直接就睡著了，根本就不記得要看漫畫這件事了，連忙應：「今天看。」

但今天，他也沒那個機會了。

周慎又來陪他。

和昨天一樣，不說話，就安靜地陪他，等雷雨停了就走。

喬意心事重重地坐公交車回家，下車的時候，總感覺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可一回頭就什麼都沒有。

嚇得他往家裏跑。

但今天確實事情多。

喬父回來了。

喬父前段時間因為一個工程往外地跑了一段時間，今天才回來。

一回來，就在和凌芷吵架。

喬意進來的時候，喬父正黑著臉指著凌芷：「別忘了你父母拿了我多少錢！你不想生！還有別人生！」

凌芷以前還會因為喬父的話難過，但現在，聽多了他這種話，只覺得好笑，本來挺平靜的，但看見喬意回來，還是瞪了喬父一眼，「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喬意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他倆。

喬父冷哼了聲，閉嘴了。

換以前他大概會直接讓喬意滾上樓，但今時不同往日，喬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的周家扶持。

而周家，都是看在喬意的面子上。

喬父是不知道喬意能有多大的能力，但至少因為這個，他對這個兒子看順眼了很多。

不過今天，喬意心情不好，他拉着被喬父推搡到沙發上的凌芷起來，淡淡看了喬父一眼。

和周慎在一起久了，喬意也總會染上周慎的一些習慣，偶爾不說話的時候，也會有些冷漠，就像現在，「你要出軌嗎？」

喬意語氣冷淡，還補了一句：「爸爸？」

這麼一聲，聽起來特別嘲諷。

喬父臉色瞬間漲紅，「你他媽……」

「你提我媽幹什麼呀？」喬意早就不是小時候那個遇事就會哭的小孩兒了。

凌芷拉了拉他的胳膊。

「你想出軌，你就不要回家。」喬意抬起眼皮，「這間房子，是我媽媽留下來的。」

小時候他沒有這些概念，曾經也想過，離開這個家。

後來，周慎告訴他，喬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這間房子，那個公司。

都是他媽媽留給他的。

而現在喬父這麼努力經營著的一切，都是在為他白打工。

只要他想，喬父可以瞬間一無所有。

喬意脾氣並不軟。

他永遠記得那個在家門口哭到昏過去的自己，如果當初沒有周慎，他可能連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

也永遠記得那個吃了葯而渾渾噩噩的自己。

小孩子是最記仇的。

他也沒有不愛喬父。

畢竟是血緣上的生父。

喬父笑了：「你現在住在這裏，還是我……」

他剛想繼續罵什麼，電話就響了，被迫打斷。

等喬父氣得去接電話了，凌芷才摸了摸喬意的腦袋，「晚上想吃什麼？這幾天都回來得這麼晚，是和周慎出去了嗎？」

喬意含糊不清地唔了聲，報了幾個菜名，「謝謝阿姨。」

凌芷搖搖頭，進廚房去了。

兩人都把喬父當成了空氣。

接下去的幾天，周慎雷打不動地往喬意他們教室坐。

有天還正好碰上了小胖。

第二天小胖就特別八卦地問：「你倆和好了？」

喬意愣了下，搖頭。

「那他怎麼還是天天來接你啊？」小胖嘆氣，只覺得他倆現在這個吵架方式，就和情侶吵架一樣，「我聽說高三好像過兩天就三模啦，快要畢業了，我們也要初三了。」

喬意被他說得沉默了。

「但是！我讓你看的漫畫！你到底看了沒有啊！」小胖話題轉得特別快，根本沒給喬意難過的時間，「你快點看啊，我都沒跟班花說借給你了！你要是再不看，我就告訴她，借給你看了！」

「我偷偷告訴你！班花還在磕我們倆的cp呢！」

喬意茫然：「什麼？」

「你不信你現在扭頭看，班花是不是一臉姨母笑。

喬意扭頭看了一眼：「……」

今天沒再下雨打雷，喬意終於能正常時間回家，但上公交車的時候，還是有種被人盯着的錯覺。

喬意想了想，明天得讓司機來接了。

小胖在班裏催還不夠，晚上吃完飯，喬意就收到了小胖的奪命連環催，讓他趕緊看。

挨不住小胖這麼積極，睡覺之前，喬意拿着漫畫書進了被窩。

他也不是沒看過漫畫書。

但是這本。

喬意越看越不對勁。

主角是兩個男生也沒什麼，他們之間關係很好，也很正常。

但是沒翻幾張，兩個人動作就開始逾越了。

一個把另一個抱在身上，喬意以為他們要睡覺。

結果卻是幫對方脫衣服。

脫衣服也沒什麼，他懶的時候，周慎也幫他換過衣服。

但是，手在幹什麼啊……

為什麼要往下伸？

為什麼手指還要含在嘴裏啊……

喬意瞬間漲紅了臉。

莫名其妙的，漫畫上的兩個人的臉，就變成了他和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