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學堂

第二十九章 學堂

「科學?」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城南書院的山長,並不是長年鑽研經義,一眼望去就德高望重的模樣,而是五大三粗滿臉的橫肉,身上的儒袍都快被一身腱子肉撐變了形。

按照書院內部流傳的說法,之所以城南書院這些年來一直平安無事,連上門鬧事的地痞和家長都沒有,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山長出面過幾次,給街坊鄰居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以理服人,就是山長的行為準則,但講了道理要是不聽,那山長是真有可能把儒袍的袖子捲起來的。

「照你的說法,那蕭平在教學生一些...奇怪的東西?」

大概是常年挑燈夜讀導致眼睛花了,山長的臉湊得離那幾張紙極近:「萬有引力,行星,恆星...加減乘除,阿拉伯數字...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站在書案對面的蒲弘微微一笑,又拿出幾張宣紙:「還不止,連平日教的經義,都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書院教習本以《五經》、《女訓》為主,他卻弄出個《論語》來。」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見賢思齊焉...」

山長的眉頭皺得極緊,喃喃念了幾句,有些疑惑:「這《論語》又是何人所著?『子曰』是指何人?不過這些話確實有些大道至簡的味道,平日教習的經義卻沒有這般直白...你可有印象?」

蒲弘輕輕搖頭:「未曾聽過,應該是杜撰出來的,在下也是路過學舍偶然聽見,這才來告予山長。」

他有些痛心疾首:「蕭兄這...做得太過了!若是傳了出去,城南書院豈不是要被千夫所指?山長還應早些處理才是。」

在這個時代,天下不知有多少德高望重的大儒,曲解經義都能引起一輪唇槍舌戰,更別說完全杜撰齣子虛烏有的傳世之作,這可是要出大事的!

更何況儒學自春秋以來,也就出了幾位能稱「子」的人物,如今都供在文廟裏,他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

真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多少儒生要口誅筆伐,恨不得提刀來砍人的!

山長深深地看了蒲弘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讓蕭平早些滾蛋,這樣這種杜撰經義的行為就是他的責任,跟城南書院沒有半點關係。

而且說到底蕭平更像是個編外人員,連月錢都沒有,把他掃地出門更是沒有一點心理壓力,之前那廝爛賭的時候就被打跑了幾次,每次都舔著臉回來求條活路。

蒲弘準備得實在太周全,連蕭平講課的內容都記下來了,山長越看越心驚,暗道蕭平這廝好大的狗膽,這已經不是糟蹋學問了,分明是在把腦袋伸給天下儒生砍。

按理說自己也是個儒生,蕭平這狗賊干出這等事,換了往日哪兒還用等外人來找麻煩?自己把袖子一卷就去收拾他了,可看着這幾頁宣紙,卻怎麼也沒法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是城南書院的山長,但他也是個先生。

教了這麼多年的書,上課的質量如何,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以往教習經義,不過是想着讓學生們走科舉的路子,所以哪怕經義再晦澀,再讓人想昏昏欲睡,他也還是數十年如一日地嚴厲和刻板。

但那些窮學生...幾個有走科舉的機會?那些百姓交些雜物餘糧,不過就是讓他們來書院呆些時日,多少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啟蒙而已,教他們經義有個屁用?

反而是這麼簡單的幾句話,教著做人的道理,在他們年紀尚幼的時候埋下顆向善的種子。

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詞...自己小時候難道就沒有對着夜空好奇過?這麼多年的學問做下來,怎麼就沒想過果子為什麼往地上落?就算蕭平是在胡扯一通,這些奇思妙想也讓他有些感嘆。

「因材施教...」他低聲喃喃。

書案對面的蒲弘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在他看來,有這些東西在,山長就該擼起袖子去抽那蕭平一頓,再把他趕出書院才是,然後自己再鼓動幾個儒生,把他打個半死不活,到時候出面去當個好人,好好欣賞他的落魄潦倒模樣。

什麼狗屁的重新做人?自己會給他這個機會?

但山長的動作證實了他的猜想,那幾張宣紙被丟到了一旁,而山長也沒有要去找蕭平算賬的意思。

「我知道了。」

就這?蒲弘皺了皺眉:「山長...」

「不過是些窮人家的孩子,勸其向善總是件好事,」山長擺了擺手,「學些只背不懂的經義,確實沒有學做人來得有用。」

「可這事要是傳出去...」

「關書院什麼事?」山長兩手一攤,「我又不知道這事。」

蒲弘怔了怔。

「到時候有儒生找上門,就說蕭平是臨時找來的,反正他連月錢都沒有,誰能找書院的麻煩?讀書人難道還能不講道理?」

蒲弘茫然起來:「可...可他這般誤人子弟...」

「又不是教人殺人放火,你還指望他教出個狀元來?」山長指了指門:「這事到此為止,把蕭平叫過來,我要問問他哪兒來的膽子給儒家多排個聖人。」

「對了,出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門。」

......

城南書院的山長,除了是城南這一塊道上的傳奇人物,也是個負責的先生,譬如吃住都在書院裏,四十好幾的人了,也沒見討個婆姨,這樣的人在後世是要被稱為教書育人楷模的,但換成現在,不管是教習還是街坊鄰居,統一認為山長是喜歡男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不是誇大其詞...這年頭的讀書人誰不去逛青樓?而且傳宗接代的觀念大過天,潔身自好到山長這種程度,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對女人沒興趣。

剛剛走出既是山長就寢處又是辦公室的蕭平在檐下駐足片刻,回望了一眼還沒完全掩上的門,眼神中有些驚恐。

猛男...愛猛男...男上加男...一個獨居的男人,房間居然這般乾淨,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房間整潔無異味,不是偽娘就是...

想起剛才山長的殷殷教導,蕭平摸了摸自己的臉打了個寒顫,儒家文聖另有其人,鬼知道儒學的奠基之作換成了什麼,他也是此刻也意識到把並不存在的《論語》和孔子搬出來到底是怎樣找死的行為,而山長居然打算幫他瞞下來?

居然還拍着他肩膀說他教得好...見鬼了屬於是。

搖搖頭驅散掉腦中充滿哲學的畫面,趕緊逃離了這個地方,意識到剛才山長隻言片語中透露出的信息,蕭平迅速從驚恐變成了悲憤。

「他娘的,這是誰告的刁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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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人竟是前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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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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