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詔書

第五十章 詔書

木奕承瞳孔驟縮,高喝一聲:「杜錚何在?禁軍何在?」

殿門被人推開,禁軍統領杜錚全副戎裝,大步走入殿中。

鏈甲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寢殿中回蕩。

木奕承指著木葉對他下令:「把這逆女給我拿下!」

杜錚卻是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衝着木葉行禮:「郡主殿下有何吩咐?」

「父王身邊伺候的人不得力,將他們處置了,換一批新人進來。」木葉頓了片刻,又加了一句,「我與父王有事要說,除非我叫,否則不許讓無關的人進來。」

杜錚恭敬領命出去,不看木奕承一眼。

片刻之後,就聽殿外有整齊的腳步聲,是禁軍將寢殿團團圍住。

木奕承已經將心中的驚異藏起,臉上是一片平靜,他沉聲問:「杜錚何時變成了你的人?」

「因為杜統領是聰明人。」

木奕承冷笑一聲:「聰明人可做不出違逆正道欺君叛國的事。」

木葉看出他在拖延時間,卻樂得陪他做戲,慢條斯理地回答:「父王是君不假,但畢竟時間是往前走的,杜錚這樣的聰明人清楚,比起叛了您,得罪未來的君王才是得不償失的做法。更何況,從龍之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

「從龍之功?」木奕承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哪門子的從龍之功?爾等逆臣還妄想奪取朕的王位,當真是痴人說夢。」

他的態度突然冷硬起來,右手做了個從上往下一劈的動作,看着木葉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半晌,卻是毫無動靜。

木奕承愣怔之時,木葉突然嗤笑一聲,右手拿出自己的匕首把玩。

刀身的引血槽上還帶着隱約的血跡。

木葉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父王是在等您的暗衛們出來?可惜,他們都已經是死人了。」

看着木奕承額頭上隱隱蹦出的青筋,木葉又笑着補充了一句:「不得不說,父王的暗衛們,論武功是比不上王兄的狼衛的,父王居然放心讓他們在您身邊獃著。」

匕首在木葉指尖化作一團泛著寒意的銀光,隨着匕首越轉越快,木奕承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就在匕首將要甩飛出來的瞬間,木葉忽然翻轉手腕,把刀柄牢牢握在手中。

木奕承抓住這個機會,按下酸枝木鏤雕鑲理石八角幾下暗藏的機關,瞬息之間,他身後出現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暗道。

木葉手腕一動,匕首攜著凜冽的風聲,從木奕承的脖頸處擦過,穿透衣領死死釘在殿中的大柱上。

西凌尚武,木奕承自然也有幾分本事,知道從暗道遁走無望,就想將匕首拔出,與木葉一戰。

手上使了幾次力,可匕首仍是牢牢插在柱中,紋絲不動。

「父王,兒臣身上帶着傷,疼痛之下,脾氣難免比平常暴躁些。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父王擔待一二。」木葉走近木奕承,陰惻惻地威脅道。

到了此時,木奕承仍不肯束手就擒,出言挑撥:「木北墨給你許了什麼好處,讓你心甘情願做這弒君的事?聰明如你,難道不曉得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木葉不為所動:「日後的事誰說的准呢,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說。」

她湊近一些,又從靴筒中抽出一把更小的匕首,貼近木奕承的喉嚨:「自被父王認回來之後,我一直是父王用來平衡朝局的棋子。我自認一向做的不錯,所以我感興趣的是,發生了什麼,讓父王這樣乾脆利落地要逼我死?」

木奕承並不說話,木葉用刀刃在他下巴上輕輕一挑,割斷幾縷鬍鬚:「嗯?」

語調微微上揚,帶着純然的好奇,她的語氣里聽不出恨意,但木奕承從沁涼的刀刃上能清楚地感覺到,木葉是想殺了他的。

他意識到這是個激怒木葉的好機會,盛怒的木葉定然會比冷靜自持的木葉有更多的破綻。

「你是朕的女兒,朕該讓你死的時候你就得死,就算是蠅頭小利,只要朕覺得值,你就該感恩戴德地去死!」

木奕承梗著脖子湊近木葉,逼她把手中的匕首往後撤:「你有什麼不滿足的?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你,你死了會有誰替你難過嗎?一個人都沒有。」

他的語氣是一貫的沉着,任何話從他嘴中說出都彷彿變成了絕對正確的金科玉律。

更何況這句話本來就是真的,木葉是遊盪的鬼魂,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南宛和西凌都拒絕接受她,曾經的親人好友視她為敵,現在的親人只把她當作棋子。

木奕承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不論木北墨給過木葉什麼承諾,實際的目的都是利用她。

和自己一樣。

可以在木葉有用的時候對她百般寵愛,也可以在有利可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放棄她。

這句話起到了木奕承期待的效果,木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慘白,墨綠色的眼睛裏浮現出一層水霧。

木奕承心中得意,木葉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可實際上,她內心依然是一個遇到委屈就會哭泣的小女孩。

木葉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彷彿在極力壓抑心中的悲傷。

然而下一瞬,她沖着木奕承打了個噴嚏,臉上又恢復了無所謂的冰冷笑意。空着的那隻手扇了木奕承一巴掌:「父王當真我是個好欺負的小姑娘?聽你這麼說就會委屈地哭?」

她用匕首的刀尖將木奕承的下頦抵住,逼他仰頭看向自己:「父王啊父王,你未免太不了解我了。」

那一巴掌力度不重,但於木奕承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叫他氣得渾身發抖。

木葉從腰間掏出一個小葫蘆,用拇指將塞子挑開:「張嘴!」

木奕承對他怒目而視:「你想弒君?一旦犯下這樣的罪,天下將無你容身之地。」

「我若在乎天下人的評價,就成不了現在的木葉。」木葉滿不在乎地回答。

看着木奕承強裝鎮靜的樣子,木葉心中大仇得報的快感逐漸淡去。

木葉一直明白,就是因為這個人的懷疑,導致自己被逼到絕境,甚至還被蘇慕宇凌虐。她心中本是滔天的怒火,可到現在,怒火逐漸淡去,只餘下濃重的厭惡和不屑。

木奕承除了手中的權力和尊崇的身份之外,再沒有任何能成為她敵人的地方。

而這權力和地位很快就會到她的手中。

她失去了貓逗老鼠一般的興緻,不願意繼續和木奕承糾纏,只想儘快解決此事。

「我不想殺你,這是尹康配的葯,只會叫你生病。你最好識相一點,別考驗我的耐心。」

木奕承敏銳地察覺到木葉語氣中有什麼東西變了,但沒來得及想清楚,還想再說些什麼。

木葉不耐,看他張嘴,翻手將一瓶葯倒在木奕承嘴中。

口中有異物進入,木奕承下意識就要吐出來。木葉眼疾手快,右手反握住刀柄,手背向上一抬,猛擊木奕承的下頦,逼他閉嘴。左手掩住他的鼻子,讓他無法呼吸。

這是顧雲烈給她喂葯的手法。

木葉想到此處,手上不由自主地用了大力氣,只叫木奕承臉色鐵青,幾乎窒息時,她才恍然回神,鬆開右手。

木奕承長長吸了口氣,藥丸被咽下,卡在喉嚨里,讓他止不住地咳起來。

木葉怕他把葯咳出來,再捂嘴又怕真把他捂死,於是左腿橫掃,將桌案上的一壇酒踢過來。

一把握住后,將滿滿一壇酒給木奕承灌下去。

看着木奕承止了咳,木葉抽出插在柱子上的匕首,揪住木奕承的衣領,將他甩在赤金九龍雕花紫檀座上:「離藥效發作還有一段時間,足夠你把退位詔書寫好。」

這一番折騰下來,木奕承頭昏腦漲,其實並沒有聽清木葉說了什麼,但他心裏明白,禮法完全不會對木葉造成任何束縛,反抗只會讓木葉用更加殘忍的手段折磨他。

那還不如順着木葉的意思,雖然眼下木葉並不打算讓他死,但若真把她逼急了,殺父弒君一事她也不是做不出來。

只要活着,活着就有機會,就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木葉將一張空着的帛書放到木奕承眼前,把狼毫筆塞在他手中:「父王,寫吧。」

此時藥效發作,木奕承頭昏的更加厲害,半天寫不出一個字來。

「寫不出來?那我念你寫。」

木葉的聲音如冰錐一般,將每一個字都清楚地送到木奕承耳中。

「夫天造草昧,樹之司牧,所以陶鈞三極,統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選賢與能,隆替無常期,禪代非一族,貫之百王,由來尚矣。凌道陵遲,仍世多故,爰曁元興,禍難既積,至三光貿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墮泯,則我宣元之祚,永墜於地,顧瞻區域,翦焉已傾。

太子北墨,天縱聖德,靈武秀世,一匡頹運,再造區夏,固以興滅繼絕,舟航淪溺矣。若夫仰在璇璣,旁穆七政,薄伐不庭,開復疆宇。遂乃三俘偽主,開滌五都,雕顏卉服之鄉,龍荒朔漠之長,莫不回首盛京,沐浴玄澤。故四靈效瑞,川岳啟圖,華裔注樂推之願。代德之符,著乎幽顯,瞻烏爰止,允集明哲,夫豈延康有歸,咸熙告謝而已哉!

昔火德既微,魏祖底績,黃運不競,三后肆勤。故天之曆數,實有攸在。朕雖庸暗,昧於大道,永鑒廢興,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義,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遜位別宮,歸禪於墨,一依唐虞、漢魏故事。」

等最後一個字落筆之後,木葉仔細看了一遍,而後將帛書收拾好。

「固武進來!」木葉提高聲音沖外面喊了一聲。

木奕承的太監總管固武碎步跑進來:「郡主殿下有何吩咐?」

木奕承看着這個頗得自己信任的太監,此刻對木葉卑躬屈膝的樣子,只覺氣血上涌,差點閉過氣去。

木葉卻是恍然不覺,對固武下令:「父王今日下朝之後,忽覺龍體不適,要好生休養幾日,這幾天讓姚相暫領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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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的將軍皇后是個兄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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