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己成全自己

戰鬥持續了一夜，凌晨日軍才算撤了下去。我沒等我們喘口氣，師長余程萬突然下令，全師出擊，渡過撈刀河，向日軍駐守的春華山陣地進攻。

借著早上薄薄的晨霧，我們踏過齊腰深的河水，向日軍陣地前進。我們169團被擺在最前邊。當經過一片樹林時，我靠在一顆樹后，拿望遠鏡觀察樹林外的情況。樹林外是大片的農田，裡邊長滿了成熟的莊稼，可是沒人收割。這裡的老百姓早已經撤退了。農田的另一端是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隱隱約約地看不清那裡的是否有日軍駐守。

這時，通信兵對我說：「團座有令，讓我們營派一個連在前邊搜索前進。」

一聽這話，麻桿一拉槍拴說：「當家的，我去。」

我一擺手，回頭往人群里看著，嘴裡低聲喊：「邱世勛！邱世勛！」

邱世勛磨磨蹭蹭地蹲在了我身邊，臉上的瘀傷還是清晰可見。

我說：「戰場上，誰也幫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成全自己。別想著站在後邊，讓弟兄們給你擋槍子，你必須自己走出這個死胡同，否則你只能永遠是個逃兵。」

邱世勛好像還沒從昨天的事情中緩過勁來，仍就低著頭沒有回答。

我說：「我昨天晚上應該崩了你。但是，我想給你一個機會，帶著9連搜索前進。我讓炮排和機槍排在後邊掩護你。去吧。」

9連的人一字排開，拉開距離，正穿過半人高的莊稼朝那個小村子搜索前進。我命令狗熊他們把重武器架好，隨時準備掩護9連。

突然，一顆迫擊炮彈落到了農田裡，9連的人趕緊趴下，這時村子里射出了更多的炮彈，頓時把這片莊稼炸得慘不忍睹。我在看得很清楚，邱世勛自打炮聲一響就趴倒地上再也不動，根本不管身旁人的死活，9連的弟兄都各自找著掩護。一馬平川的農田裡那裡有什麼掩護，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日軍迫擊炮的射擊範圍，衝到最前邊，拿房屋和牆壁作掩護。

我站起來大喊：「邱世勛！帶著你的人往前跑！到那個村子口，快點！！」

他無動於衷，依舊趴在那裡。

後邊，我的重機槍和迫擊炮也開火了，那座小村子被硝煙籠罩住了，日軍的火力被壓制了一些。

我拚命的大吼：「快往前走！！別趴在那裡！」

他還是一動不動，任由沒有命令進退兩難的弟兄在那裡挨炮彈。

我抄起步槍就往前沖，沒跑多遠就被通訊兵一把拉住：「團座有令，讓你待在指揮位置上別動。」

我搶過話筒喊：「團座，我得上去！把我的兵帶出去！」

耳機里傳來柴意新的叫喊聲：「你是營長，待在你該在的位置，把那個畏縮不前的連長給我換下來，讓別人去。」

到這時，我慷慨地再次給了邱世勛一個機會，我拉住小不點說：「上去，告訴他，讓他帶著人趕緊往前跑，快點，別在那裡挨炮彈了。」

小不點貓著腰跑到前邊去了，我在望遠鏡里看著小不點在朝邱世勛吼著。邱世勛突然跳了起來，不是按我的命令向前沖，而是沒命地向後跑，小不點拉住他，他居然用槍托狠狠地砸小不點。一看連長往後跑，9連的人都開始撤退。

我氣得把望遠鏡摔在地上，跑到前邊，朝天名槍：「不許撤退，跟我上！！」

撤下來的人看到我沖向前，於是又掉頭跟著我跑。我領著9連在農田裡冒著炮火飛奔。眨眼間就衝到了村口，村裡一些日本兵正在布防，人數不多。估計他們沒有想到我們會出現在撈刀河北岸。

進攻的突然性讓我們有了主動權。打了一夜，疲憊不堪的第3師團在我們的衝擊下陣腳大亂，被我們一舉奪回了春華山，他們朝北退了回去。按原計劃，我們應該等待隨後而來的58師接管陣地。但是，日軍第6師團正在向全速南下。時間緊迫，為了鞏固北岸防線，余程萬不得已下令，不等58師到來就撤出春華山陣地，向北推進至麻林一線布防。

此時，日軍第4師團突然迂迴至我們側翼，他們和重整旗鼓的第3師團在上午開始對我們的麻林防線發動反撲。戰鬥一直持續的下午，我們57師腹背受敵，傷亡已經超過3000人，但是我們依舊力戰不退。傍晚，姍姍來遲的58師趕到了春華山，但是，日軍第6師團也已經出現在了我們面前，58師只得退守永安鎮，殿後的51師退守伍家渡、楊家灘一線，至此，我們74軍被日軍3個師團緊緊圍住動彈不得。日軍精確的穿插迂迴，得益於我們的電台密碼的破譯。可對此渾然不知的戰區司令部卻還在讓我們堅守長沙以北的撈刀河一線抵抗日軍。到了27日，我們74軍已經傷亡過半，但是我們的陣地一寸也沒有丟，我們扔在苦苦支撐著「天爐」的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