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綠柳成蔭

第248章.綠柳成蔭

早些年間,天星城有兩家大藥房。一家在城東,叫「濟世堂」;另一家在城西,叫「普善院」。兩家實力相當,都是前堂看病,後堂賣葯的經營模式。

濟世堂的掌柜叫向奎星,天生一副菩薩心腸,秉持着醫者仁心的原則,給人看病收費合理,葯賣得也極其便宜。遇到身無分文的窮人,他也照樣收治,瞧完病後還給免費贈葯。

時間一長,病人都願意到濟世堂求醫,而且大部分是買不起葯的窮人。可是這樣一來,病人越多,向奎星的虧損就越發嚴重。

所幸他醫術高明,有傳言說他年輕時曾跟着「醫仙」蘇長青四處遊歷,並且得到真傳。

故此,有向奎星這個醫仙傳人親自問診,許多有錢人也會慕名前來。這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他的經營壓力,濟世堂得以維持下去也是這個緣故。

再說跟濟世堂分庭抗禮的普善院,這家藥房的掌柜叫李少仁,祖上世代行醫。幾代人的積累,他們家的醫術自成體系,加上李少仁天資聰穎,傳到他這裏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李少仁的醫術也相當高明,即使和向奎星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只是此人精於算計,喜歡把小病當成大病治,把大病當成重病治。藥方也是照着貴的開,並且對那些衣着寒酸,一看就貧困不堪的病人更是直言:「我家大門朝南開,有病沒錢你莫進來。」

所以,與其說李少仁是治病救人的郎中,還不如說他是一心只想搞錢的商人。

正所謂:同行是冤家!論坐堂郎中的醫術,兩家難分高下;論藥房的規模,兩家也都差不多。但由於對待病人的態度截然不同,濟世堂的口碑自然越來越好,上門求醫的病人也越來越多,這無形中就影響到了普善院的生意。

眼看病人日益減少,陳少仁恨得咬牙切齒。只是他非但不反思自己的行為,反而將向奎星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暗暗發誓,一定要想個法子除掉這個對手,把濟世堂徹底搞垮。

很快,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便來了。

這天晚上,普善院的學徒逮到一個入室行竊的盜賊。陳少仁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心中頓時生出一條毒計。

他屏退左右,轉頭冷冷地對被五花大綁的盜賊說道:「你是——黑虎寨的人!」

盜賊聞言嚇得不輕,連忙分辯道:「大老爺啊!小的牛一手只是迫於生計偷點東西,和黑虎寨的悍匪可沒有半點關係啊!」

「我說你是你就是!過來!」

陳少仁換了副和顏悅色的面孔,招呼牛一手把頭湊過去,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幫我一個忙,只要照我的吩咐辦,我不但保你逃脫牢獄之災,事後還會給你一大筆銀子,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天下還有這種好事,牛一手想都沒想,當即忙不迭的點頭應允。

知縣黃鶴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剛洗漱完畢,就見管家匆匆來報:「老爺,普善院的掌柜李少仁求見,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黃鶴白不耐煩的說:「知道了,我用完早飯就過去!」

「老爺……」

「你還有什麼事?」

「陳掌柜他……一大早上就來了,好像是有什麼急事!」

儘管心中不悅,但黃鶴白怎麼也得給李少仁幾分薄面,畢竟拿人的手短。更何況,這人找上門來,多半是拿錢托他辦事。既然有好處那,先去見上一面也無妨。

果不其然,見到黃鶴白走出來后,陳少仁立馬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個錦盒,滿臉諂媚的說道:「大人為本縣百姓的安居樂業殫精竭力,耗費了不少心血。這是在下託人弄來的千年老參,有舒經活脈,延年益壽的功效,特意送來給您補補身子。」

黃鶴白示意管家收下,假意客氣道:「李掌柜何必如此破費,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還真有件事要向大人稟報,昨夜店裏的夥計抓住一個盜賊,是黑虎寨怕來踩點的土匪,他還供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什麼消息?」

「他說……濟世堂的向奎星,其實是黑虎寨安插在城裏的暗樁,專門提供大戶人家的消息,城裏好幾個富戶被劫都是他向黑虎寨提供的情報。」

黃鶴白何等精明,聽到這裏早已心領神會。李少仁這是要栽贓陷害,借刀殺人,好藉此除掉競爭對手啊!

黃鶴白在心中權衡利弊,臉上陰晴不定,突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說李掌柜,勾結土匪可是斬首的重罪啊!單憑一個盜賊的供詞,這樣就想坐實向奎星的罪行,是不是有些稍顯單薄啊?」

李少仁聽后不慌不忙,立即從袖中摸出一沓銀票遞過去,說道:「大人吶!我見那盜賊言之鑿鑿,想必所言非虛。若是沒有一定的把握,我也不敢輕易上門打擾大人吶!」

黃鶴白哈哈大笑起來,隨即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人抓來拷問一番,不怕他不招!」

突然闖入的差役不由分說,將正在給人看病的向奎星反剪雙手帶到衙門。

公堂之上,盜賊「撲通」一聲跪在向奎星跟前,滿面羞愧地說:「向大哥,我牛一手對不住您啊!黑虎寨的事我已經招了。為免皮肉之苦,你也趕緊向大人坦白吧!」

看着眼前這個陌生人,向奎星一頭霧水。不過當他看到李少仁也在時,當即明白過來,這是被人誣告了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心知處境兇險,向奎星索性昂首挺立,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黃鶴白見狀,陰惻惻的說道:「向掌柜,你勾結土匪,有人證在此,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本官念你平日救死扶傷,對百姓也算有所貢獻,所以才留有餘地。你若一意孤行,本官只得派人將你兒子抓來,相信能從他口裏問出些什麼!」

這一番威脅意味甚濃的話,顯然戳中了向奎星的軟肋!他思慮再三,只得仰天長嘆:「罷了,罷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大人,我甘願認罪!但小兒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這些事和他毫無相干,還請大人放過小兒!」

言罷,無可奈何的在所謂的供詞上簽字畫押。

之後,黃鶴白就偽造卷宗,上報至刑部。很快,向奎星就被核准問斬。可憐他一生悲天憫人,救人無數,最後竟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還做着發財夢的盜賊牛一手則被灌了啞葯,並暗問斬。臨死那一刻,不知道他有沒有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懊悔。

與此同時,濟世堂被官府抄沒,向奎星唯一的兒子向少林流離失所,不知所蹤。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可自從濟世堂倒閉之後,老百姓生病了也只能硬撐著。只有在實在扛不不住的時候,才會別無選擇的去普善院求醫。

唯一的競爭對手被整垮,普善院一家獨大!李少仁現在壓榨起病人更加肆無忌憚,很快便賺得盆滿缽滿。看着進進出出的病人,他喜得是眉開眼笑。

人們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然而像黃鶴白這樣的貪官,李少仁這樣的奸醫,他們過得似乎比誰都要舒坦!天星城的百姓不禁在心中暗暗哀嘆: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老天爺不開眼啊!

但真的是這樣的嗎?咱們繼續往下看。

一年後,黃鶴白五歲的兒子突然得了急病。儘管李少仁使出渾身解數,竭力救治,但依舊無力回天。

看着幼子冰冷的身體,黃鶴白悲痛之餘,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他清楚的知道,李少仁和向奎星兩人的醫術雖然不分伯仲,但實際上各有所長。倘若向奎星還在,兒子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安葬完兒子,心中不安的黃鶴白告訴妻子,要去城外的濟安寺吃齋念佛半個月。一來是超度死去的兒子;二來是給尚在小妾腹中的孩子祈福,希望到時候能夠順利降生。

然而,才過得三天,黃鶴白便提前回來了。他喚來師爺,滿面羞愧的說:「我以前財迷心竅,做下許多喪盡天良的惡事,以致禍延子孫。佛家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我幡然醒悟,決定痛改前非。你幫我把這些年的冤假錯案全都整理出來,我要撥亂反正!」

這位師爺原本就良心未泯,早就看不慣上司的所作所為。只是身份卑微,以前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見說得情真意切,遂欣然應道:「小人自當為大人效力!」

「那好,我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濟世堂的向奎星翻案!來人吶!火速去把普善院的掌柜李少仁捉來問話!」

師爺一聽就慌神了,連忙在一旁低聲提醒:「大人,這個案子……牽連……」說到這裏,師爺也說不下去了!他總不能說,大人吶!你要給向奎星翻案,這不是廁所里點燈——找死嗎?

黃鶴白顯然明白師爺的意思,朝他微微點頭示意,又命差役:「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抓來啊!」

很快,李少仁被帶到公堂。

得知將他拿來的緣由后,雖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他依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死命眨巴着眼睛,向端坐堂上的黃鶴白瘋狂暗示:「搞什麼名堂?你可是收了我好處的!」

怎料黃鶴白面沉似水,義正言辭的訓斥道:「行賄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送我東西,本官自會向朝廷交代。向奎星一案,你我皆心知肚明,是你買通盜賊,誣陷良善!本官現在問你,你招還是不招?」

李少仁頓時傻眼了,但還是心存僥倖地分辨道:「大人!冤枉啊!這可是刑部早已定下的鐵案啊!和我沒……」

不等他說完,黃鶴白便厲聲斷喝道:「住嘴!既然你冥頑不靈!來人呀!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李少仁何曾受過這種罪?屁股上才挨了幾板便哭爹叫娘,一個勁兒地哀嚎起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吶!我招……我全都招!」

再拖上堂來時,李少仁已經像攤爛泥一樣趴在地上,嘴裏哼哼唧唧。一邊不住呻吟,一邊將如何買通盜賊,如何行賄黃鶴白等實情一一招供!

待他在罪狀上簽字畫押后,黃鶴白竟怒不可遏的丟下一隻令箭,吩咐左右道:「來呀!拖下去亂棍打死!」

一旁的師爺嚇得汗珠直冒,連忙勸阻:「大人萬萬不可呀!即便他死罪難逃,那也得上報刑部核准后才能問斬啊!」

黃鶴白冷哼道:「李少仁只為一己私慾便誣陷良善,行賄官員。又借行醫治病之名壓榨百姓血汗,肆意斂財!為人卑鄙無恥,為醫毫無醫德可言。如此小人,亂棍打死才痛快!爾等只管聽命行事,上頭怪罪下來,自有本官一力承擔!」

當班的差役,誰家沒有家眷和親人?所以沒有不痛恨李少仁這種無德郎中的。大夥兒如同師爺一般暗自猜測:大人如今全無法度,莫不是瘋了?不過,瘋得倒是痛快!

故此,眾人對視一眼后,隨即一擁而上將哀嚎求饒的李少仁不由分說的拖下去。只見堂下棍棒齊飛,過不多時,李少仁已經氣息全無!

此後的時日,黃鶴白把過去的錯案卷宗擺在案頭,在師爺的協助下,逐一撥亂反正。隨着一件件案子平反,他自己的罪狀也列出來幾十條。

衙門上下無不心生疑惑,為何大老爺自從去濟安寺吃齋回來,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有這種感覺的還不止衙門裏的人,黃鶴白的妻子也察覺到異常。

丈夫生性好色,可現在大部分的時間他都睡在衙門。偶爾回家,也是去書房獨宿,堅決不和她同房!

而更奇怪的是,這段時間黃鶴白處理起冤案錯案,簡直稱得上是廢寢忘食,爭分都秒。而這天他終於忙完手裏最後一件錯案,頂頭上司知府大人就親自領人將他帶走了!

在府衙公堂,黃鶴白向知府呈上一張供詞,那是他親手給自己羅列的罪狀。對收受賄賂、勾結奸商、偽造卷宗等數十條罪行,他是供認不諱。

黃鶴樓既已認罪,知府便命人押送他到京師受審,聽候刑部發落!

刑部公堂之上,審問黃鶴白的情形和在府衙時如出一轍。他照舊痛快認罪,一點也沒有為自己開脫和辯解。

只是在問斬前,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

差人前往刑部大牢提人,黃鶴白正在呼呼大睡。

被叫醒后,他茫然環顧四周,隨即驚慌失措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本官為何會在這裏?」

那些當差的對此是見怪不怪,別說黃鶴白來這兒前是個當官的,就是那些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平日看着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樣。可真到了押赴刑場的時候,就一個個跟發失心瘋似的,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可見天下沒有不惜命的人!他們不珍惜的,只是別人的命!

很快,黃鶴白被正法,死得極其窩囊,全然沒了先前自己掀自己老底時的氣概。不過,已經沒有人在乎這些了。

天星城外,有個十來歲的少年跪在地上默默的燒着黃紙。他面前是一個土丘,那是一座墳,裏面埋的是名醫向奎星。

少年身後,一個面若冠玉的中年男子淡淡地說道:「師兄,你的血海深仇已經報了!少林孩兒也找到了!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把他帶在身邊,將畢身所學傾囊相授。讓他長大成人後繼承你的遺志,懸壺濟世,造福一方百姓!」

日暮時分,倆人一前一後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少年忍不住問道:「師叔,你和我爹是怎麼認識的?還有,李少仁和黃鶴白他們是怎麼回事,我猜這一定是你的計謀,可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

中年男子停住腳步,寵溺的看着少年,將他拉到一旁坐下,跟他講起一段往事。

很多年前,向奎星跟着醫仙蘇長青四處遊歷,某日在野外,師徒見到一隻渾身是傷的狐狸躺在地上。

正所謂醫者仁心,師徒倆立即施救,給那隻狐狸包紮傷口。過得許久,狐狸蘇醒后竟幻化成人形,並向二人說出受傷的原委。

原來,這是一隻修行數百年的狐狸精,但他一心向善,自學醫術給山下的村名治病,並且不收一毫一厘的謝禮。

那日,他煞費苦心治好一個老人的頑疾。老人的兒女們出於感激之情,設宴款待。狐狸一時貪杯,喝得酩酊大醉,以致不能維持人形,現出了真身。

這可嚇壞了在場的人,他們當即喊來十幾個村民把狐狸團團圍住,一時間刀斧棍棒齊下,全然忘記了他之前救死扶傷的恩情。

狐狸身受重傷,僥倖逃出后力竭,暈倒在此地。若不是遇到師徒二人,只怕要血盡而亡!

那隻狐狸雖是妖類,但卻有一顆仁者之心,這不正是醫者所需的嗎?蘇長青對此很是讚許,於是將狐狸收入門下,讓他跟在身邊學習醫術。

就這樣,中年男子和向奎星成為師兄弟,感情日漸深厚。

後來,蘇長青離世,向奎星選擇回到天星城開藥房,造福一方百姓。而中年男子則選擇繼續四處遊歷,懸壺濟世。

直到半年前,中年男子聽聞師兄遭人陷害身亡,遺孤向少林不知所蹤,他這才急急忙忙趕回來,開始着手調查此事。

藉著會法術的便利,他很快便搞清楚了實情的來龍去脈,於是決定讓害死師兄的仇人血債血償。

之後中年男子把在濟安寺吃齋的黃鶴白擄走囚禁起來,又幻化成他的模樣,大搖大擺的回到縣衙,上演了一處幡然醒悟,不惜被朝廷問斬也要替所有冤屈之人翻案的戲碼。

當然,最後被押赴刑場斬首的是真的黃鶴白。刑部大牢關不住身為狐狸精的中年男子!同樣,把真正的黃鶴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進去,這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

與此同時,他已經探訪到,向奎星含冤死去后,濟世堂被充公,年幼的向少林流落街頭。

好在許多窮苦老百姓還沒有忘記向奎星的救命之恩,大家爭相收留照顧恩人之子。這一年來,向少林其實並未受什麼苦!

說到這裏,中年男子滿臉凝重的看着若有所思的少年說道:「你父親的大仇已報,以後要心無旁騖,專心研習醫術!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頭,郎中要以治病救人為己任,若是一心奔著發財去,那你就趁早打消學醫的念頭吧!」

少年鄭重的點頭,說道:「知道了,父親曾說過,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父親還說,一個合格的郎中,不僅醫術要高明,醫德更要高尚!等長大后,我定要做一個德藝雙馨的好郎中!」

看着眼前這個少年,中年男子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滿懷悲憫之心的師兄。平淡如水的臉上,此時終於露出一絲欣慰。

馬長風買了一間很便宜的房子,價格甚至不到市價的三分之一,據說,這間房子的前兩任主人一死一瘋,那個瘋子的妻子急着將房子出手,所以才賣得這麼便宜。

對於鬼神之說,馬長風向來嗤之以鼻,他堅信窮比鬼可怕,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句話是他的人生寫照。

這間房子在一棟公寓樓上,馬長風搬進來后,發現屋裏所有的縫隙都被膠帶貼了個嚴嚴實實,連窗戶都封上了,他費勁兒把膠帶鏟掉,卸掉窗戶前的木板,意外看見木板和窗戶的縫隙里藏着一個望遠鏡。

這東西在那個年代是個稀罕物件,馬長風也是頭一次見。他透過望遠鏡看着街對面摩登女郎的畫報,覺得新奇,他的視線又往上掃,突然頓住了。

他看到,對面的那間房子裏,住着一個極漂亮的女孩,她皮膚白皙,五官秀美,眉頭微微蹙著,周身籠著一股淡淡的愁緒。

馬長風見過很多漂亮的姑娘,但這個女孩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她彷彿是從枝葉間滴落的一顆露珠,正正好落在馬長風的心頭。

從那天開始,馬長風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用望遠鏡窺視對面的那個女孩,他看着女孩吃飯、發獃、收拾家務,心中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滿足感,彷彿他和女孩真正生活在了一起。

偶爾,女孩會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直直地望着馬長風的方向,馬長風剛開始時被嚇了一跳,躲到一邊,後來次數多了,他不再害怕,他知道以這個距離,女孩是看不到他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馬長風認為到了該和女孩見面的時候了,這天,他看女孩換衣服出門,趕忙打理好自己,也下了樓。他遠遠跟在女孩的身後,不料,女孩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不小心撞上女孩的背,把她撞倒在地。

馬長風慌忙道歉,伸手將女孩扶了起來,他看女孩的手指被割破了,還拿出手帕為她包紮傷口。

女孩對着馬長風笑彎了眼,這麼近距離一看,馬長風發現女孩更美了,每一處都長得符合他的心意。他與女孩閑聊了幾句,得知她名叫舒藝,舒藝也知道了他們倆住得很近,驚奇地感嘆竟還有這樣的緣分。

自那以後,馬長風經常和舒藝「偶遇」,兩個人慢慢熟悉了起來,還一起吃了幾頓飯。那天,兩人相約在樓下散步,舒藝問馬長風在家的時候都做些什麼,馬長風心情放鬆,嘴上也沒了把門的,張口就說:「我在看你。」

說完這句話,他覺得不妙,連忙找補,不料舒藝笑了起來,她說:「那我們是一樣的,我也在看你。」

馬長風看舒藝把他的話當做開玩笑,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他看着舒藝認真的眼睛,又脊背發涼,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這天晚上,馬長風像往常一樣,用望遠鏡看向舒藝的房間,他發現舒藝換上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臉上掛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他着迷地盯着舒藝的笑臉,突然,舒藝扭臉看向他,笑着揮了揮手。

馬長風甚至忘了自己是在窺視,他嘴角帶笑,也朝舒藝揮了揮手。直到舒藝的身影在他視線中消失,他才突然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一片慌亂。

就在這時,他的房門被敲響了,舒藝甜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馬先生,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

距離舒藝在馬長風視線中消失,不過幾個呼吸,馬長風嚇得渾身發抖,他屏住呼吸,不肯應聲,只當自己不在家。

門外的舒藝見他遲遲沒有回應,笑着說:「馬先生,你騙不過我的,我正看着你呢。」

她話音剛落,馬長風驚恐地發現,屋中的縫隙里出現了一隻隻眼睛,有的眼珠滴溜溜亂轉,有的死死盯着馬長風。

一隻白皙的手從門縫中擠了進來,打開了門鎖,舒藝哼著歌,進了馬長風的屋子。馬長風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舒藝向他靠近,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她的手冰涼滑膩,馬長風覺得像是有某種軟體動物在臉上爬過。

她貼在馬長風的耳邊,輕聲說:「馬先生,從你搬進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每天看我的時候,我也在用縫隙中的眼睛看着你。」

馬長風僵在原地,他想大喊救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前一任屋主要把縫隙貼住了,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翌日,人們發現了馬長風的屍身,他的兩隻眼睛被挖走了,臉上凝固着一個扭曲的表情,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不可思議的東西。

來收屍的人看他這幅模樣,小聲跟同伴嘀咕:「自從對面那棟樓的姑娘因為被人偷看騷擾跳樓之後,這間屋不停死人,你說,是不是她的鬼魂在作祟?」

同伴狠狠給了他一肘子,讓他不要亂說話,兩人抬着馬長風的屍身,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在他們走後,房間中的縫隙里出現了一隻又一隻的眼睛,它們盯着大門,等著下一個人的到來。

「夫人,這個丫頭和你年輕時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啊,我覺得他就是咱們那失蹤多年的女兒呀---!」

寧老爺老淚縱橫。

「你家裏幾口人,為何成了宮府的婢女?」

「小時候家裏窮,所以爹將我給賣到宮家做婢女,並且簽了死契!」

寧夫人淚眼婆娑,「孩子,你受苦了,是娘的錯!」

「大伯,大伯母,您可不要被一些小人給騙了,最近可是有不少心機的女子來冒充咱們寧家的大小姐呢!」

寧家的養女不屑地說道。

「胡說什麼,我的女兒,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再說了柳兒並不是來認親的,若不是本夫人發現了這玉佩,我又怎得認出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呢!」

「您真的是我親娘嗎,小時候,別人都說我不是親生的,我還不信,原來他們說得竟是真的!」

「傻丫頭,若是親爹親娘,他們又怎能將你賣給宮府做婢女還簽死契呢!」

我是宮家的一個小婢女,我自八歲起就被我爹賣到了宮家,簽的是死契,所以我一生都要在宮家做婢女,今年我已經十六歲了,看着昔日的好姐妹陸續出府,我着實是羨慕。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一直在府里做婢女,雖然我的主子大公子對我也不錯。

但我還是害怕,因為我見過幾個簽了死契的婢女被活活打死的案例。

其實她們也沒有犯什麼大錯,不過是想爬了主子的床做個姨娘罷了!

但主子卻冷眼看着她們被拖到院子裏活活打死!

我第一次覺得大公子的無情。

以前他雖然高冷,但他不怎麼為難我們這些奴婢,即便是做錯一些小事,他也不曾計較過,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要下令處死那些並沒有爬床成功的婢女!

她們也只是想擺脫自己的命運罷了。

自從大公子下令處死過幾個意圖爬床的婢女后,大公子的松寧院再也沒有人敢想着肖想大公子了。

畢竟一等婢女都被大公子處死了,我們這些剩下的二三等婢女就更沒有那個膽量了!

大管家說要再往松寧院送幾個一等婢女,但大公子拒絕了,他說就從院裏里提拔吧。

也是大公子院子裏的婢女可是有不少人呢!

聽到這個消息我甚是苦惱,因為我也是候選人之一。

次日我很榮幸地一躍從三等婢女提升到了一等婢女。

我的好姐妹都很羨慕我,說我走了好運。

其實我卻沒有這麼覺得,伴君如伴虎,說不定哪天大公子不高興就拿我們這些貼身婢女開刀呢!

和我一同成為一等婢女的總共有四人,我們四人輪流在大公子裏的屋子裏侍候。

起初還算和諧,但慢慢地我發現其餘的三人經常和我換班,我不明白原因,但我很樂意。

我這個人一到晚上就犯困,我實在不想值夜。

畢竟若是晚上大公子要是喝水啥的,我們是要隨時伺候的。

只是沒過幾天那三個婢女竟然都被大公子給處死了!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寒潭。

我是不是也很快就被處死了呢?

我很是害怕,惶惶不可終日。

我向大管家申請我要做回三等婢女,只是大管家搖頭不允許,她說我是一等婢女里做得時間最長的,大公子對我挺滿意,為了安慰我,大管家還給我漲了月俸。

我有苦說不出,我一個簽死契的人,我要那麼多錢也沒用呢!

我好苦惱。

我好擔心有朝一日我的小命會不保。

由於大公子院子中的一等婢女經常無故喪命,所以大管家也沒有再安排一等婢女,只由我一個人隨侍在大公子的身邊。

我戰戰兢兢地給大公子磨墨,端茶倒水,每次都小心翼翼,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了,可我還是犯錯了。

那一晚,我喝了一口好姐妹端來的茶水,我覺得我像變了一個人,竟爬上了大公子的床,彼時大公子正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頓時清醒了三分,

「對不起,大公子,我---我再也不敢了!」

「沒想到柳兒也學會了這爬床的把戲呢,你說本公子要如何懲罰你才好呢?」

大公子滿臉的戲謔,我一時羞愧不已。

我怎麼會爬大公子的床呢,我從來就沒想過爬他的床,難不成是那杯水的緣故!

「大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要害我----」

「每個爬本公子床的婢女都是這麼說的,但你以為本公子會信嗎?」

大公子表情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我想完了我的小命大概是保不住了!

我忙跪在大公子的腳下,

「看在阿柳盡心侍候的份上,大公子能不能饒過阿柳一命?」

「柳兒盡心侍候過本公子嗎?本公子可是記得每晚本公子要水時,你都睡得像豬一樣安穩呢!還有磨墨的時候哪次你不是將墨水沾到本公子的畫紙上,------」

呃,這?

這能怪我嗎,我一個三等婢女哪能做好一等婢女的活計嘛!

「你是不是也想做本公子的姨娘呢?」

大公子突然話鋒一轉,我有點意外,

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命,我可不想做他的姨娘。

「大公子,您就別拿阿柳開涮了,阿柳可沒那麼好的命!」

我低頭說道。

「如果說本公子賜你這個福氣,你可願意?」

只要能保住我的命,我什麼都可以做,只是若是做了他的姨娘,我這一輩子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出宮府了吧!

「大公子我只想做您的婢女!」

「哼,看來你是不想要你的狗命了,來人---」

「等等,大公子,」

我趕緊阻止大公子叫人,

我可不想失了小命。

「比起做婢女,我更想做大公子的姨娘!」

「看來,你和她們還真是一個樣,」

大公子看了我半天才說道,

「不過看在你侍候本公子這麼久的份上,本公子就給你個例外,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公子的姨娘了!」

呃,這?

大公子竟然不要我的命了,而是讓我當了他的姨娘,我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大公子,那阿柳先回去了!」

「你如今都是本公子的姨娘了,為什麼還要回去呢!」

說着大公子將我抱了起來,他突然吻上我的臉,

「你是不是喜歡本公子?」

我?我喜歡他嗎?就算他長得玉樹臨風,天人之姿,我也不敢喜歡他呀!

我可不捨得用我的命喜歡他!

但看着有點希冀的眼神,我還是彆扭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沒有人可以抵抗得了本公子的魅力!」

他哪來的自信?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戰戰兢兢地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間。

一夜我都沒有睡覺,我真的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次日一大早,大管家就將我給帶到了大夫人的院子裏。

「聽說你就是玦兒的姨娘?」

我沒想到這麼快,大夫人就知道了這件事,她可是最討厭婢女爬她兒子床的。

我不知道大夫人會如何懲罰我,

我只得點了點頭。

「抬起頭來讓本夫人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狐媚子竟然入了我兒的眼?」

我緊張地抬起頭來,只見大夫人突然驚了一下,

半天她才說到,

「既然玦兒選擇了你,那你便要好好侍候」

我沒想到大夫人竟沒有為難我,事後她還賞了我好些珠寶。

我真的有點受寵若驚。

成了大公子的姨娘后,我有了單獨的院子,還有了幾個侍候的小婢女,我一時真的覺得像做夢一般。

只是自打我成了姨娘后,大公子並沒有來見過我。

一時,我院子裏的人都說我失寵了,接着有好多婢女就想企圖爬大公子的床,因為她們覺得有機會了。

只有我樂在其中。

只是那幾個企圖爬大公子床的人都被處死了。

松寧院一時人心惶惶,反而她們對我真的是又恨又羨慕。

雖然失寵,但沒有喪命,還成了姨娘。

她們都說我命好。

我也覺得不錯。至少是半個主子了。

只是後來,我聽院子裏的婢女說,大公子要娶親了,

聽說未來的少夫人是他曾經的青梅。

只是那個青梅並不受大夫人的待見,大夫人聽到自己的兒子要娶那個青梅時將屋裏的茶具都給砸壞了。

我也很是不解,為什麼大夫人不喜歡那個女子。

「姨娘有所不知,那個女子的親娘曾經是咱們老爺喜歡的女子,老爺曾經為了她娘要休掉咱們夫人呢,所以---」

怪不得夫人那麼討厭那個女子呢!

只是大公子明顯不在意她娘的想法,他將那個女子帶來了宮府。

大夫人閉門不見,大公子將她帶到了松寧院。

我遠遠地看了那個女子一眼,沒想到我竟和她有幾分像,現在我終於明白大公子沒有殺了我的緣故。

我那如湖水般平靜的心還是起了點漣漪,不知為何我竟第一次有點討厭我這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

「聽說你就是大公子的柳姨娘?」

我沒想到那個女子牽着大公子的手來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大公子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我的心痛了一下。

「見過雪姑娘!」

「阿玦,你不是說這一生只要我一人的嗎?」

寧雪有點生氣地看向宮玦。

「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若是雪兒不高興,打發了便是!」

宮玦冷冷的話語響起,讓我的心如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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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綠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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