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事實上……」

旅行者對我說着悄悄話：「其實我就來過幾次雪山。」

「……」我只能回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眼神。

這時候，我們已經在雪山底下繞了一圈，然後走到了山腰，冒着被冷風拍打着臉的不適左瞧右看，只為尋找之前定下的目標。

對於他和他的兄弟們，阿貝多是這樣解釋的。

「雖說我們都出自萊茵多特，也就是老師的手，但從本質來看，我們存在着很大的區別。」他說着表情依舊是波瀾不驚，「杜林為黑土，我與他們則是白堊。可最終得到的完美造物，卻也只有我一個。」

「從很久以前起，我就認為老師已經把他們全部處理了——通過一種乾淨利落的方式。所以，在發現他們於杜林的心臟處復甦時，我確實挺驚訝的。」

「驚訝他們沒死么？」派蒙忍不住問。

「不。」阿貝多答，「只是驚訝老師難得手法如此粗糙。」

「這、這樣啊……」

原本在我的印象里，這位鍊金術士一直都是一副冷靜的、看似好相處實際很孤獨的模樣。他在幾年前來到蒙德后，便突然進入了西風騎士團，開始所謂的鍊金術研究起碼半個月都不會出門——比我還要忙碌。所以，在發現他跟同是騎士團的一員，那位火花騎士可莉關係融洽時，我還挺為他高興的。

畢竟可莉是那樣好的孩子，媽媽又早早離開蒙德不在身邊，能多個人陪伴着也不是壞事。而蒙德的人也是這樣想的。自阿貝多越來越多次離開工坊，走向大街小巷時，他們依舊對他保持着友好的態度。

之前我因為旅行者與對方血親的事情不也問過一遍城裏有兄弟姐妹的人么？那時有考慮過鍊金術士與火花騎士，但確實又實在找不着人便只能作罷。

可若是想像一番的話，大概也能得出一個準確答案——「不管可莉或者阿貝多變成什麼樣的人，他們都會向對方伸出援手」。

除非說，這個對象變了。

就比如現在。

假設是與我稱得上兄弟的人造人們從另一個兄弟的心臟處復甦，獲得了新的生命，那我肯定會先去與他們會和，再在交談之後選擇接納或是拒絕對方。然而阿貝多不是這樣的。

他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與老師一樣的道路——處理自己的兄弟們。

「說起來，你一直都是用「我們」，所以你的兄弟肯定不止剛才瞧見的人影吧？」眼見阿貝多的營地快要到了，我忍不住這樣問。

「當然了。」他點點頭，「其實通過剛才那位愚人眾的描述就能知道，從杜林心臟里復甦的絕對不會是一個。」

「而且，他們可不都長得與我一樣哦。」

「啊？」

「我們瞧見的那個，只是因為看到了我，所以才會變成那副模樣。畢竟，我們在誕生時根本沒有確切的外貌。」

「這、這樣……」

「嗯，所以得更加小心了。你也想像不到，他們究竟除了我以外還能變成什麼吧？」

確實。我在心裏默默想。但一回憶起之前那個愚人眾說的話，再與阿貝多的話結合后，就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如果外貌不模仿鍊金術士的話，他們還能變成什麼——

「咦？」

我內心的疑惑還沒有完全吐出時，視線內出現的熟悉人影便直接作為答案回答了。因為……一瞬，我扭頭瞧著身邊已然目瞪口呆的旅行者與派蒙，還有皺眉的鍊金術士，然後嘆了一口氣。

「那人……絕對就是阿貝多的兄弟了。」

當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時，熒早已把對方控制在雪地上了。而阿貝多沉默地向前，突然抬手靠近其的額頭。於是下一秒，對方掙扎的動作不僅停止了，整個人都迅速縮小著最後化為一個光球。

「欸……？」

我驚訝地看着阿貝多那復刻了我外貌的兄弟從人變成了球，然後迅速飄入了鍊金術士握緊的右拳之中，一瞬便無影無蹤了。

「很神奇吧？」這位有着藍綠色眼睛的少年道，神情依舊平靜，「很難想像到這東西會在杜林心臟裏面……」

他說着把拳頭攤開，將那枚之前見過的漆黑菱形石頭暴露在我、旅行者與派蒙的面前。

「這既是地脈獨特的結晶，也是我們的生命一部分的來源。」

我知道阿貝多指的「我們」並不是在場四人，而是包括在他在內的人造人們。

但是……

「這怎麼感覺有點像派蒙別在頭髮上的裝飾物？」我忍不住問，目光也移到小精靈身上。於是對方瞪大本來就大的眼睛：「我什麼都不知道哦！」

「……」

「別那麼緊張。」在一陣莫名的沉默下，阿貝多露出一個輕笑，「派蒙頭髮別的確實是普通裝飾物，因為我感覺不到任何力量。」

「即使那是真的，你們也不用感到害怕。因為想要創造出我們的話，這東西只佔原料的一小部分，比蒲公英的一個籽還小哦。」

「那會是什麼？」突然，旅行者開口問。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指，如果這能夠促進阿貝多所謂殘次品的兄弟們復甦，還能將其完完整整吸收入內的玩意都不算啥的話，構成如此完美的人造人鍊金術士的主要材料，又會是什麼呢？

「這也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了。」對方說着，垂眸看向手中的黑色結晶，「或許以後我確定下來，就能告訴你了。」

「好吧。」

在得到這一回復后，旅行者點點頭算是接受了。於是，我們再次向原定的目標出發——鍊金術士在雪山的營地。

這一路上，自然是也算有所收穫：我們不僅瞧見了長得跟派蒙一模一樣的人造人，還有跟旅行者熒相同的。不過好在對方的氣質比正主要脆弱的多，所以我沒有因為之前被深淵公主揪著領子拖地走的心理陰影嚇得兩腿發軟。

而來到目的地后，我們都忍不住驚訝了。

因為面前的營地比起離開，甚至是發生震動后，更要凌亂得多。

「有人來過。」阿貝多吐出事實后，便走到一處地方翻找着什麼，然後皺眉。

「不僅是素描本，一些記錄用的都被拿走了。」他環顧四周，「柜子裏缺了三個錐形瓶和一個坩堝，材料少了晶蝶粉末，地脈枝條和……」

「看樣子，這會是一場出乎意料之長的奪回戰了。」

當已經清數過丟失物品的鍊金術士站在我們面前，將內心的想法吐出后，還不等這邊有回復，他又道：「你得先回蒙德去了，維修師，雪山如此殘酷的天氣不適合普通人久留。」

「咦？」聽到這話，我忍不住問，「難道你不打算先追蹤闖入者么？」還有那些正在逃跑的兄弟？

「這倒不急。」出乎意料的，阿貝多搖了搖頭，「儘管他們數量眾多，但我已有萬全之策。所以，希望你接下來多加配合，旅行者。」

在得到詢問者的肯定回答后，他臉上依舊是平靜的表情：「而維修師，你果然還是先由對方送回城裏，好好休息著等待消息就好了。」

怎、怎麼……雖說我確實就是個普普通通蒙德人，但這急切的態度……鍊金術士是在關心我么？

可是……我果然還是很好奇一件事——

「走吧，維修師。」熒沖我體貼一笑，「我剛才觀察過了，營地附近的傳送錨點依舊能用。」

「可惜我們不能陪着你在城裏閑逛~」派蒙也是嘿嘿一笑，顯得很單純，「其實好多人在你離開以後都來問旅行者關於你的去向，但我們只能說你為了找材料跑去遠一點的地方了，所以……」

不會吧——

「還有好多工作等着你哦！」

「啊啊啊——」

在小精靈幸災樂禍的嘻嘻笑聲下，我忍不住發出了從深淵醒來后的第一個尖叫。只因為一想到兩天沒處理訂單導致的不良後果，就已經頭大得不行了。

然後在傳送錨點亮起的光芒消失，終於踩在蒙德城那熟悉的石板路上時，我忍不住嘆了嘆氣：「唉……」

但當然，我做出這一動作的原因已經不僅僅是工作了。實際上，我還是覺得很糾結。

「旅行者。」

我開口叫住正打算把手掌觸碰在傳送錨點上的少女，「那個、你……」

「怎麼？」對方回過頭，與派蒙一樣都一臉疑惑地看着我。於是我下定決心。

「雖然不知道鍊金術士對他所謂的兄弟們究竟抱有什麼看法，但……」我深吸一口氣，「但我希望你千萬別聯想到你和你哥哥！」

我明白的。

旅行者實際上也在思考着與我一樣的事情。

先前是因為找不到像他們那樣特殊的人，所以才一直沉默到了現在。可是，當瞧見同樣身為異鄉人的阿貝多與他所謂的兄弟們時，恐怕即使是見識過再多大場面的旅行者，也會感到迷茫和無奈——不管是空，還是熒。

所以……

「嗯，我會的。」在莫名的氣氛下，旅行者微微一笑，「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維修師。」